第245章 功名塵與土
曹洪的腦袋被關羽帶了回去。
張飛親自接過,然後爬到井闌上,瞅準方向丟了進去。
隨即鼓足嗓門大吼:
“汝等援軍已敗!曹洪頭顱在此!”
宛城沒有任何反應,事實上張飛也知道,被圍城這麼些天,又被井闌騎臉射的沒有還手之力,宛城士氣早就已經跌無可跌。
曹操雖然堅信必勝,但士卒們看不了那麼長遠,畢竟曹丞相又不用在城頭上頂着。
而被徵上城頭的青壯則早就已經沒力氣想這麼多了,在叱罵和的棍棒下,即便不願意,他們也要去拿起武器面對危險的位置。
侯音對這一切冷眼旁觀,旁邊的衛開每次看到這類景象都眼有怒色,每次都得到侯音一個嚴厲警告的眼神。
曹洪的頭顱被撿了回去,曹操哀慟的爲其親手刨坑下葬,隨即情真意切的給曹洪保證,同時也是激勵身邊的人:
定斬張飛祭汝!
而曹操的保證也很簡潔有力:
“曹子孝尚有五萬大軍,無論克不克樊城,其北歸之日不遠矣!”
五萬大軍!打樊城可能有點吃力,但拿來解圍屬於綽綽有餘。
曹操私心裡還是希望曹仁能夠克復樊城後,再率精兵北上。
但其他人心中想的則是:曹子孝將軍別管什麼樊城了!看看你的糧草,看看宛城吧!
他們更清楚,曹洪押送的乃是救命糧草,要是這關羽狠心燒了糧草,那曹仁將軍的大軍頃刻間就能釀成大禍。
五萬大軍即將回歸的消息也被傳遍了宛城,即使關羽與張飛矗在城下也有耳聞。
“二哥,看來這宛城終歸還是難攻。”
關羽不說話,只是靜靜看着宛城,他彷彿能夠感受到這座城池的脈搏和呼吸。
“破城之日不遠矣。”
關羽突然道,畢竟這壯士,可從來都不是一個耐得住性子的人。
又是一天結束,侯音將自己扔到了牀榻上,疲累得連護甲也不想脫去。
但還不能就這麼休息,侯音將皮甲脫去,隨即輕手輕腳踱到矮牆邊翻身過去,隨即朝南又翻過一道院牆,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破敗不堪的院落。
這個院落幾經轉手,最初的主人據說去了洛陽生死不知,賣給了一個從兗州逃過來的李姓富戶,但這個富戶後來也往南逃了。
後來的住客也都住不長,最終荒廢至此,而此刻院落中衛開已經等候在這裡了。
“兄長!”衛開低聲道。
“那曹兵說,不日便有五萬大軍返歸,關將軍敗亡之日不遠矣。”
看着義弟一副心急如焚的樣子,侯音低聲喝道:
“關將軍如何會敗?若是曹賊實在勢大,關將軍乘船走脫便是了。”
兩人俱是荊州本地人,從荊州蒙遭大變後,兩人效劉皇叔結爲義兄弟。
劉皇叔志向遠大,侯音自認不及,因此與義弟約定的便是要護佑鄉里平安,但曹軍來了後發現這個願望也很難。
而如今……侯音思量了一下,下定了決心:
“須助關將軍破城不可!”
衛開滿臉的躍躍欲試:
“兄長你說怎麼做!幹了!”
月色皎潔,蟲鳴清脆,掩蓋了院子裡的竊竊私語。
次日侯音便與衛開一起主動調去了城南,這裡的城牆外面有兩個井闌聳立,城中拿這個沒有絲毫辦法,也因此曹操平時都不怎麼來這邊,更遑論勳貴們。
唯一忠於職守的就是那位曹丞相的親衛,生的膀大腰圓,但是顧盼間總能讓和他對視的人心中一跳。
有他在很難做什麼,但好在曹兵是不吃黔首的食物的。
曹操懂得守城需要青壯,因此命令每日給黔首們一餐,只是沒說的太清楚,因此發到侯音他們手裡的便是一個粗糲的蒸餅。
說味道太過奢侈,但至少能吃。
黔首們領了這個蒸餅便縮在牆角,因爲吃完往往還有一些活計。
而今天有所不同的是,侯音和衛開捧着蒸餅擠了過去。
送出半個蒸餅,抱怨兩句不滿,用開玩笑的語氣說出來不妨幫城外的關將軍,順帶回憶一下曹軍來之前的荊州是個什麼光景。
而這羣青壯裡還有兩個家本在新野的,那說起來更加簡單了。
侯音不知道自己是有這方面的天賦,還是曹軍的本就讓鄉里積蓄了太多憤怒。
僅僅兩餐,青壯們的憤怒就有點壓抑不住,看向曹兵的眼神讓侯音都有點心驚肉跳的。
侯音沒想到事態能進展的這麼快,又過了一日後,便有個青壯敢與曹兵頂嘴,最終被兩個曹兵嘻嘻哈哈間合力從城牆上丟了下去。
這個青壯的老家在酇縣,是個大縣,這裡便有幾個同鄉,他們目帶悲憤的站了出來。
侯音記得清楚,站出來的這幾個人,有一個父親年邁,死在了路上,親眼見着父親被割去了耳朵,還有一個與妻子美滿,但是曹丞相領荊州後,妻子就被“徵”走了。 曹兵們的眼神嚴肅了一點,佩刀被抽了出來。
侯音覺得自己要是不站出來的話,這事態可能沒法平息,所以他站在這曹兵的身後,掛上了一副討好的神色,腰也弓了下去。
那曹兵剛想與侯音說兩句,便感覺身體好像在漏氣。
低頭纔看到那侯音不知什麼時候抽了一把短刀,精準的從他腋下搠了進去。
衛開激動不已,“嗆啷”一聲拔出曹軍給配的城防武器,大喊出聲:
“幹了!”
簡單的兩個字有莫大的力量,於是城頭當即亂作一團,這當然瞞不過井闌上的劉備兵。
張飛三步作兩步爬了上來,立馬便對着下面大聲喝令。
井闌下方的士卒不猶豫,兩斧子砍壞了井闌靠近城牆一側的輪子,然後兩隊士卒拉動綁在井闌腰部的麻繩,一起使力。
井闌上的士卒一臉驚恐的抱着身旁的柱子,唯有張飛一臉嗜血,算着井闌倒下的距離,還有閒心一個猛躍:
“張翼德來也!”
同時精準出手,一刀盪開了即將砍死侯音的鋒刃。
這個鋒刃的主人便是許褚,張飛怡然不懼,甚至可以說十分有興趣。
執刀在手,合身撲了上去。
但許褚退了一步,打量了一下張飛,以及那被拉倒後剛好卡在城牆邊上當做雲梯的井闌,然後扭頭就跑。
隨着張飛的加入以及許褚的逃跑,城頭很快便被肅清,隨即張飛帶頭往城下殺去。
那個井闌雲梯只能說勉強能用,破城之機來之不易,還是搶奪南門更爲重要。
逃跑的許褚再次給曹操帶來了讓他幾欲吐血的消息。
但這些已經不重要了,當務之急唯有一條路:突圍!
在聽聞三弟的消息之後,關羽沒多猶豫,第一時間便是領兵往城西。
南邊正在奪門,逃東門的話也需要向北或向南,因此最萬無一失的做法便是增兵城西,然後再去城南。
但相較於在外城的繞路,城內走直線顯然更爲快捷。
於是關羽拍馬趕到城西時見到的便是千餘騎奪路而逃的背影。
不需要關羽出聲提醒,所有人都知道前方逃跑的是足以封侯拜相的移動功勳,因此只聽他們將軍一個簡單的“追”字。
千騎卷塵土,一羣眼睛都有點發紅的荊州兵盡全力驅動着坐騎,緊緊追了上去。
這時候似乎說點什麼激怒曹丞相比較好,但關羽搜腸刮肚,最終也只有一句:
“曹丞相,汝不想知道兒子爲何頻頻早亡?”
此時關羽有點暗恨三弟沒一起來,若是他在的話,說不定能罵的曹操撥馬來戰。
關羽的話沒用,但反而讓曹操想起來了死在宛城的曹昂和典韋,一時間逃的更急了。
看着曹兵一點一點改變方向,最終向南,關羽也摸清楚了曹操的心思,去找曹仁,和他的十萬大軍。
一時間關羽也大急,因爲昨日早晨纔剛收到徐軍師密報,述說了樊城已經解圍。
曹仁隨時都有可能出現在前方!
一時間關羽也再次快了三分,但很快便有一個曹軍親衛回身殺了回來。
偃月刀一甩對方便身首異處,但速度終究遲滯了一分。
如此一追一逃,關羽在連斬十來騎之後雙方已經向南奔逃了百餘里。
本就事出突然,奮力驅使馬力下,關羽身後只餘零星數十騎相隨,而前方曹騎掉隊者甚少。
而且更前方還能看到有曹軍斥候從南向北而來,關羽總還是有點不甘心,於是短刀出鞘奮力一擲。
準頭差了幾分,剛好插在馬屁股上,讓曹操速度又快了幾分。
於是關羽只能遺憾止步,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坐騎也有點乏力,若是再追撞入了曹仁的軍陣,那就追悔莫及了。
而且如今宛城既下,曹軍本來計劃好的包圍如今稱得上主客易位,想抓曹丞相還有機會。
於是關羽的一干親衛只能在將軍的笑罵下,一步三回頭,依依不捨離開了這傷心地。
所有人都悵然若失,就連回去看到宛城城頭插上了關字旗都有點提不起來精神。
張飛都有點奇怪,明明稱得上大勝,怎麼反倒是打了敗仗一般?
而聽二哥述說完原委,張飛顯得不屑一顧:
“彼時若是忙着捉曹賊再丟宛城,那才叫因小失大呢。”
說是這樣說,但關羽看親衛們的表情,很長一段時間可能都要耿耿於懷了。
另一邊曹仁聽着丞相身邊人的述說,感覺有點牙疼:
又來?先是樊城,再是宛城,怎麼總是就差兩天?
卡文厲害,盡力寫了,慚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