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血與肉

此等大任,艱鉅而危險。最大的困難,便是從女武神艦隊到海蛙島的這段路程。雖然雙方只相距幾十海里,艦隊本可以輕鬆到達,但艦隊主力並不能直接過去。原因有很多,其中最大的一個原因,還是女武神對飾紋國海上戰力的忌憚——在兩國沒有正式建立外交之前,冒然進入對方領海,太過危險。另外,遊狼海盜團也並未走遠,因此也無法單獨派船隻護送景雲。

也就是說,景雲不得不騎乘星虎走空路,獨自一個人完成這段兇險的旅程。更糟糕的是,女武神並沒有給景雲提供額外的補給,哪怕只是一塊蜂王餅。

處於聖蟲之力枯竭期的女武神,必須每天食用蜂王餅,才能維持她的大聖之力。在這種特殊時期,整個艦隊的蜂王餅只有女武神一人有權享用,即使景雲也不能例外。

爲了不讓同伴們擔心,景雲回到自己艦船後,並沒有多說什麼。但景雲擔任使者的消息卻不脛而走,很快,整艘船的褐蟻族俠客都得知了此事。

臨行前的晚上,全體俠客在褐蟻究的帶領下聚集到甲板,提前爲景雲壯行。

“讓兄弟們擔心了……”景雲有些難爲情的說道。

褐蟻究站在壯行隊伍的最前面,雙手捧着一個大碗,遞到景雲面前。

“路途艱辛,頭領此行務必萬分小心!請喝下這碗壯行酒,我等全體俠客,祝頭領馬到成功!”

景雲看着那個大碗,裡面是大半碗渾濁的蜂蜜酒,心中充滿了暖意。

艦隊早就糧草告急。這些天來,一小塊蘑菇幹,一小口淡水都無比的珍貴,更別說是早就斷供的蜂蜜酒。很多俠客會將最後幾滴酒留在酒壺中小心保存,每當飢渴難耐時,就打開壺蓋,聞一聞裡面的酒香,以此來畫餅充飢。對他們來說,這最後一滴蜂蜜酒,比他們的命都寶貴。

褐蟻究手中的這大半碗的蜂蜜酒,是他尋遍了每一位俠客的酒壺,一人一滴的收集而來。

景雲慢慢伸出雙手,顫抖的接過這無比沉重的酒碗。這哪裡是酒?分明是全體褐蟻俠客信任與期望。

平時很少喝酒的景雲,眼含熱淚,將這大半碗的蜂蜜酒一口一口的喝了下去。

酒一入口,一股難以形容的美妙甘甜瞬間將味蕾撕裂,緊接着是一股醇厚的力量蔓延到了景雲的全身。

太久處於營養缺乏下的景雲,被這突如其來的美味所震撼。

“啊……”景雲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從來沒有覺得,蜂蜜酒是這麼的好喝……”

“頭領威武!”褐蟻究大喊一聲。

“頭領威武!頭領威武!”衆俠客一陣吶喊。

褐蟻究之所以收集蜂蜜酒給景雲喝,是因爲這是唯一能讓景雲補充黃金蜂蜜的辦法。之所以提前一晚爲景雲壯行,也是爲了讓景雲能更好的休息,充分的將黃金蜂蜜的營養轉化成體力。

只是他不知道,景雲的蝗蟲消化力是褐蟻族的數倍,幾乎在喝下蜂蜜酒的一瞬間就能將其全部轉化。只是蜂蜜酒中黃金蜂蜜的含量本就不高,更沒有蜂王漿那樣明顯的功效。這碗酒,對景雲的體力恢復來說只是杯水車薪。但俠客們的這份心意,卻給了景雲無比的鼓舞,勝過千萬塊蜂王餅。

褐蟻究也知道,僅僅一碗蜂蜜酒,是不能讓景雲完全恢復體力的。他爲景雲準備的,還遠不止這些。

褐蟻究向身後招手,幾個尚存一點體力的俠客,擡過來兩個巨大的木桶。

景雲發現,這是艦船廚房裡盛飯的木桶,已經空了很久。今晚,它們卻是滿的。

“頭領!請飽餐一頓吧!吃完睡個好覺!養足精神再出發!”

褐蟻究大笑道,然後掀開第一個木桶。

頓時,一股難以形容的肉香撲面而來。景雲驚訝的發現,桶中所裝的,竟然是大塊大塊的烤肉。

“太他媽香了!“景雲在心中呼喊道,口水不爭氣的流了滿嘴。

景雲還沒注意到,在這誘人的肉香面前,褐蟻究卻悄悄的屏住了呼吸,其他的俠客們也都各自捂住口鼻,似乎都在迴避着這股味道。

“好傢伙!有這好吃的不早拿出來!這是什麼肉啊?”景雲雙手各抓了一大塊肉,遞向衆俠客,“來!兄弟們一起吃!”

包括褐蟻究在內的衆俠客們都不自覺的後退了幾步,好像對這肉塊充滿了畏懼。

景雲這才發現衆人的臉色不對,他再次看了看手中的肉塊,突然明白了什麼,慌忙將其扔回了桶中。

“這……這難道是……”景雲的雙眼已經有些發紅。

褐蟻究低下頭,沉聲道:“沒錯……是巨褐蟻的肉……”

“混蛋!”景雲怒吼道,“沒有我的命令,誰讓你們殺褐蟻了?!那是你們的聖蟲!”

面對景雲的訓斥,俠客們全都地下了頭。在褐蟻族的傳統中,無故宰殺巨褐蟻,已經與謀殺相差無幾,吃巨褐蟻的肉,簡直等同於吃同胞的肉。

褐蟻究壓抑着內心的悲痛,緩緩擡起頭來,面帶微笑的說道:“宰的這隻巨褐蟻,是我的坐騎,是我親自下的手,親自做的肉。沒有讓第二個褐蟻族人插手。再大的罪孽,都由我褐蟻究一人承擔,我絕不後悔!因爲只有這麼做,才能讓頭領恢復體力,完成使者大任。我一千褐蟻族兄弟,才能免去宰殺自己坐騎的厄運!”

景雲攥緊了拳頭,又無力的鬆開。他無法再指責褐蟻究什麼了。心中只剩下了無比的愧疚。

褐蟻究嘆了口氣,走到第二個大桶旁邊,揭開了它的蓋子。

這次撲面而來的,是一股難聞的腥臭之氣。

桶中所呈現的,是一堆血肉模糊的東西。

褐蟻究用更加悲痛的語氣說道:“這些,是蟻血和內臟。船上沒有淡水了,只能用它們來爲頭領補充水分。”

“別再說下去了!”景雲不忍再看,將頭轉到了一邊,“我不會吃褐蟻的血肉!”

“頭領不是褐蟻族人!不用有所顧忌!”褐蟻究有些驚慌的說道,他最怕的就是景雲不吃。

“對……我的聖蟲不是褐蟻……所以你們不把我當褐蟻族人……”景雲苦笑着說道,“但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最愛的人,都是褐蟻族人!自從我來到這個世界,我就活在褐蟻族中!我早已經將自己當成了褐蟻族人!無論我的聖蟲是什麼,無論他人怎麼看待我……我景雲,就是褐蟻族人!”

“頭領是我褐蟻族人!”衆俠客們齊聲高喊,“褐蟻族!褐蟻族!褐蟻族……”

只有褐蟻究沒有加入呼喊,而是用充滿擔憂的目光看向景雲,“可是……我們已經沒有別的辦法爲頭領補充體力了……”

景雲長嘆一聲,沉聲道:“罷了……你的坐騎不能白死……就讓星虎,來繼承它的血與肉吧!”

景雲觸角微動,星虎飛快的從桅杆上爬了下來。面對兩桶美味佳餚,身爲東洲第一猛蟲的它,沒有一絲的顧忌,直接大口朵頤起來。

景雲切斷了與星虎所有的精神鏈接。讓星虎完全靠着野生的本能去吃這些肉。

“頭領……”褐蟻究還想再說什麼,卻被景雲揮手製止住了。

“你放心,此次出行,消耗體力的只有星虎。只要它能吃飽就行了。至於我,有兄弟們的那碗壯行酒,就足夠了!”

……

星虎飽餐之後,便趴在甲板上進入休息狀態。

景雲也早早的回到臥房艙室,讓艾拉使自己進入沉睡。

衆俠客們不敢打擾景雲,都各自回了艙室。

這一夜,是艦船最安靜的一夜。沒有叫嚷、沒有吵鬧,甚至連鼾聲都聽不到。

褐蟻究和他的大劍俠客團默默的守在景雲的艙室周圍,整夜都沒有一絲的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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