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空,萬條光彩如雲中羣龍,在無邊的天穹上相互交織、幻化舞動。
景雲見過地球上的極光,眼前此景卻比極光絢麗萬倍,任何語言都難以形容。
“這……”景雲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便是聚雲幻菇‘幻’字的由來!”黑絨螬笑着解釋道,“聚雲幻菇高一萬丈,菌蓋直徑兩萬丈,菌柄直徑也近七千丈。我們要進入的氣孔,便分佈在菌柄的表面,在到達菌柄之前,首先要經過菌蓋的下方。菌蓋下方密佈菌褶,菌褶在活躍時會發出萬彩光芒。你所看到的,就是發光狀態下的菌褶。”
“原來如此……”
景雲在腦中想象着聚雲幻菇那巨大的形態,與暴風海棠相做比較。
聚雲幻菇高萬丈,也就是30公里。與50公里高的暴風海棠相比,略遜一籌。再看直徑:聚雲幻菇的菌蓋和暴風海棠的樹冠直徑都是60公里,看起來旗鼓相當。但暴風海棠枝杈繁多,樹冠內又有大片真空。而聚雲幻菇的菌蓋卻是一個整體,而且菌柄要比暴風海棠的樹幹粗上許多。
總體而言,聚雲幻菇的體積比暴風海棠還要大!
只是按照這個世界的傳統,聖樹的排行完全是看其高度。所以說,縱然聚雲幻菇的體積比暴風海棠大,但也只能排在暴風海棠之後,屈居東洲第三聖樹了。那排名第一的九天帝鬆,又會是一個怎樣的存在呢?
“哈哈!看傻了吧?”黑絨螬得意道,“常人看這羣光亂舞,只是一道風景,而經驗豐富的空中商人——就比如我,卻能從中看出菌蓋的佈局,從而確定方位,準確的抵達我們所要去的氣孔。菌柄上的大氣孔有一百多個,每個都通向不同的聖樹港口。要是進錯了,輕則罰以重金,重則被當場擊落!容不得有半點差錯!你看!我們的氣孔就在眼前了!它……怎麼關上了!?”
黑絨螬吃驚的望向前方。
景雲也望向前方,一道無邊無際的巨牆浮現在雲霧之中。
景雲知道,這就是聚雲幻菇的菌蓋。和暴風海棠的樹幹一樣,因爲尺寸太大,所以看上去就如同一面巨牆。
但與暴風海棠不同的是。聚雲幻菇的菌柄沒有千溝萬壑的龜裂樹皮,而是一個近乎平滑的光潔表面。上面也沒有雷霆蛞蝓那樣的巨型猛蟲,只有隱約可見的菌絲分佈。這些菌絲也能發出微弱的光芒,爲迷霧中的飛船指明方向。
“氣孔在哪?”景雲問。
“就是那片最亮的菌絲!”黑絨螬指着正前方說道。
景雲順着黑絨螬手指的方向看去,正前方的菌絲確實比別處更亮一些,形狀就如同是一個豎着的眼睛,“眼皮”之間沒有眼珠,有的只是一個巨大的空洞。那應該就是所謂的氣孔了。
此時,“眼睛”已眯成了一條縫,而且還在慢慢閉合着,很快,氣孔就要全面關閉了。
“這麼快就到正午了?”景雲的第一反應,是聚雲幻菇的吸氣結束,氣孔自然閉合。
“胡說!現在離正午至少還有半個時辰!氣孔不可能……我知道了!”黑絨螬恍然大悟,“是因爲剛纔的閃光!鳳凰氣囊爆炸,產生的光線太強烈了!而聚雲幻菇對外界的刺激又十分敏感,現在一定是進入了防禦狀態!吸氣提前結束,我們這個方向的氣孔全都開始關閉!”
“那我們是不是進不去了?現在掉頭返航嗎?”
“返航個屁!黑雀號連氣囊都沒了!根本飛不了多遠!現在掉頭,就等於是葬身大海!”
“那怎麼辦?”景雲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也開始有些慌了。
黑絨螬卻迅速的恢復了鎮定。他目不轉睛的盯着氣孔,評估着它閉合的速度和黑雀號的尺寸。
景雲突然有了一個不好的預感——黑絨螬不會是想硬闖吧?
“扶穩了!”黑絨螬一聲令下,又舉起了皮鞭。
景雲猜對了。
“啪!”
皮鞭一響,五隻甲蟲又像瘋了一般,沒命的扇動起了翅膀,黑雀號如同一支離線的箭,飛一般的衝向了氣孔的縫隙。
景雲嚇得閉上了雙眼。
“咔嚓!”黑雀號的雙翼折斷,而船身,卻在氣孔閉合的前一刻穿了過去。
景雲睜開眼睛,黑雀號已經進入了港口。
這是一個如同十天港般巨大的洞穴空間。洞壁上佈滿發光的菌絲,光線接近白色,亮度很大,將整個港口照得燈火通明。
這個港口名爲“歸子港”,專門供像黑絨螬這樣的遊商私船進出停泊。近些年來,私人聚雲飛船已經不多見了,所以港內十分空曠,今天更是沒有一艘船舶停靠。
做爲這些天來歸子港的唯一訪客,黑雀號以如此粗暴的方式飛了進來。因爲速度太快,入港的黑雀號無法及時減速,一頭朝內側洞壁撞了過去。
“快棄船!”景雲大喊一聲,一腳將星虎踹下船去,然後生出翅膀,抱起白奴飛下甲板。
之所以沒管黑絨螬,是因爲黑絨螬自己也有翅膀,在船毀之前逃離,應該不是問題。
“我致死也不會拋棄我的船!”黑絨螬卻沒有半點棄船的意思,他臨危不懼,操縱着甲蟲們完成了一個九十度的大轉彎。
吊艙那巨大的慣性帶動了整艘船的大甩尾,船體總共旋轉了一百八十度,船尾變船頭,倒退着朝洞壁撞了過去。
甲蟲們朝反方向飛行,全力減速。但仍無法阻止黑雀號撞向洞壁。
“黑絨螬!快跳啊!”景雲在空中大喊。
“我致死也……去他媽的黑雀號!”終於,黑絨螬在黑雀號撞向洞壁的前一刻跳下了船頭。
“轟!”的一聲巨響。黑雀號被撞了個粉碎。五隻甲蟲也在慣性的作用下撞上了洞壁。
景雲在空中完成了部分減速,落到了地上,翻滾數下後停穩,自己和懷中的白奴都沒有受傷。
星虎在空中扇動了幾下殘缺的翅膀,還是撞到了洞壁上,又順着洞壁滑落到了地上。如此重創下,一般的巨蟲很難存活。但星虎的生命力極強,落地之後,也只是增添了一點小傷。
至於黑絨螬,也平穩的落到了地面,沒有受一點傷。他的心裡比誰都有數,任何事物都比不上自己的生命重要。
確認自己安全了之後,黑絨螬纔看向黑雀號。
此時的黑雀號已經徹底散了架,零零散散的碎片和零件掉落一地。那五隻價格不菲的甲蟲,也都外骨骼碎裂,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了。
“唉……這次可賠大了……”黑絨螬欲哭無淚。
景雲放開懷中的白奴,有些氣憤道:“你眼裡只有你的船!也不關心一下白奴!”
黑絨螬這纔看向白奴,確認她沒事後,才自我寬慰道:“還好,至少還剩一個奴隸。”
“你!”景雲忍不住想去揍黑絨螬。
黑絨螬卻苦笑一聲:“哈……這時候你還在乎一個奴隸幹什麼?你最應該關心的,不是去南洲的事嗎?現在黑雀號沒了,你還怎麼去?”
“啊!”景雲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忙問,“那……這……還能修好嗎?”
“哈哈……都碎成這樣了,你給我修修看!”
“一定有辦法的!這些碎片……一定有辦法組裝……”景雲不願放棄,彎腰撿起了地上散落的零件。
當他拿起一截斷裂的軟管時,突然愣住了。
這截軟管,一頭連接着一塊金屬碎片,碎片應該是來自氫氣儲罐。而另一頭,斷口有明顯的腐蝕痕跡。
景雲用霸蝗蟬翼刀切斷過兩根軟管,斷口應該很平整,這一根顯然不是。那麼只剩下一種可能,這根軟管就是白奴負責的後管。
但是,白奴用盡全力都無法將它砍斷,然後它就莫名其妙的自己斷了。原來是被腐蝕斷的。是什麼腐蝕了它?是白奴做的嗎?
景雲望向白奴。白奴之前也在看景雲,與景雲目光對視的一瞬間,就將頭扭了過去,不敢再看景雲一眼。
白奴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能力?
景雲剛想發問,突然被一陣腳步聲吸引了過去。
一隊士兵走進了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