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永坤宮。
笛西前腳才踏進房裡,耳邊就傳來蘇銘晟冷冰冰的質問聲。
“終於捨得回來了?”
“恩。”她故意裝作沒有看見他黑下來的俊臉。
“又是和康原澤在一起?”
“恩。”笛西一邊坐在梳妝檯前拿掉髮上的珠釵,一邊好心情的應道。
蘇銘晟聽她明顯輕快的聲音,更是氣悶。和康原澤在一起就真那麼開心?
笛西不用看都猜得到他現在憋屈的表情,兩頰不由露出笑渦。
待到秀髮流瀉,笛西起身款步姍姍走向坐在牀邊的蘇銘晟,素手皓腕搭上他衣襟的盤扣,星眸睇着他,含嬌細語,“皇上,臣妾爲你更衣可好?”
蘇銘晟喉頭微動,不知她是在玩什麼把戲,故作從容的靜觀其變。前幾日都還對自己冷冷淡淡,怎麼幾個時辰不見就千嬌百媚起來?
笛西沒空理會他心裡的百轉千回,她的手正忙着剝掉他衣袍上繁複的盤扣。這什麼袍子呀!這麼多釦子!
她的柔荑一直在他胸前磨蹭,惹得他心頭火起,呼吸漸濁,偏偏她還“玩”得興起!
他按捺不住地一把將她帶上牀榻,靈巧的手指在她領口處翻動幾下,她嫩白的脖頸便露了出來。他毫不客氣的狠狠吮上去,惹得笛西輕吟一聲。
他眸色更深,喑啞着道:“西兒,叫我的名字。”
“阿晟……”
他覆上嫣脣,熄了紅燭。
正是香汗浸紅紗,嬌羞雲雨時。
翌日,笛西足足睡到午時才悠悠轉醒。綠芽守在牀邊,見到笛西醒來舒了一大口氣,“娘娘,你終於醒了!”
“怎麼了嗎?”笛西見她一臉憂心忡忡,奇道。
綠芽支吾着不敢看她,半響才道:“娘娘,你還是快去靈欒殿吧……”
笛西覺得不對勁,神色一正,“到底怎麼了!”
綠芽絞着手絹,咬牙道:“昨夜烏非族的使臣玷污了一名女侍,現在正在靈欒殿聽候發落呢!”
什麼!?
笛西來不及梳整便急匆匆的趕往靈欒殿,在路上聽綠芽講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是今早,御織房的一女侍在御花園的亂草叢中被人發現,衣衫破碎,已是失了清白,女侍掌中緊緊捏着一枚玉佩,正是康原澤貼身之物!
真是好笑!康原澤強了皇宮內的女侍?真是打死他,笛西都不相信!這擺明了就是有人在背後陷害!
只是這背後之人是誰?專門針對烏非族的使臣,在這個時候挑起兩方矛盾又有何用意?
靈欒殿並不是正殿,而是設來處理後宮爭鬥一類事件的偏殿,蘇銘晟大概心中應該有數,也不想將事情鬧大才會選在靈欒殿審問。
當笛西氣喘吁吁地踏進靈欒殿的時候,殿裡頓時靜了一瞬,氣氛很是凝重。
她打量了一圈,蘇銘晟和三位妃嬪坐在殿首,好在朝臣中在場的只有右相和幾名大臣,那些最是唯恐天下不亂的言官不在。康原澤負手立於殿中,旁邊跪了一個翠色衣衫的女子,不停低泣,想來便是那名女侍了。
右相見了笛西,意味深長道:“皇后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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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見過皇上。”笛西草草福身,然後看向殿首的蘇銘晟問道:“他所犯何事?”
“他……”蘇銘晟面有難色。
“姐姐還不知道吧,烏非族的使臣居然玷污了宮裡的一名女侍!”一旁的妍妃壓低聲音,嬌顏上滿是後怕,活像被玷污了人是她一樣。
“啊!”妍妃突然嬌呼一聲,用手遮住櫻脣,做錯事一樣怯怯地看向笛西,“妍兒忘了皇后姐姐也是烏非族的……”
笛西冷冷的掃了她一眼,充耳不聞的轉頭直接問站在殿中的康原澤:“你怎麼說?”
康原澤冷硬道:“我沒做過!”
殿中一名御史馬上嚷嚷道:“怎可聽你片面之詞?哪個殺人犯會承認自己殺過人?”
笛西走向跪在殿上的那名女侍,柔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杏、杏兒……”女子也不過十五六歲,身形瘦小,一雙眼早已哭得紅腫,看上去楚楚可憐。本該是平常人家的女兒,只因處在這個骯髒的皇宮,無辜的被扯進權勢陰謀的漩渦中,平淡的生活一夜間變了樣。
世間規則便是如此,如果你弱,你便只能爲別人而活,靠別人而活。
“杏兒,我問你,你有沒有看清楚那人的相貌?”
“他蒙了我的眼,我、我……嗚嗚……”想是勾起不堪的回憶,杏兒身子恐懼的輕顫,斷斷續續的說不下去。
先前那名御史又出聲斥道:“皇后娘娘問你話,哭什麼哭!”
笛西怒形於色,呵斥道:“本宮問話,你插什麼嘴!”
“是,下官多嘴。”那人訕訕的退回去。
既然蘇銘晟選在靈欒殿處理這件事,便已是擺明態度不欲讓此事染上政治色彩,那她作爲後宮之首當然是最有發言權的。
笛西又道:“既然她都沒見到那人模樣,怎能單憑一塊玉佩定罪?”
右相從容不迫道:“皇后娘娘此言差矣,若是尋常玉佩當然無法證明什麼,可這枚玉佩是使者的貼身之物,自然能夠證明身份。”
康原澤怒道:“我的玉佩早在那時就丟了!”
“喔?丟的可真是時候。”右相一臉不信。
“你!”
一直緘口不語的蘇銘晟出聲道:“康將軍,你說你不在場,可有人能爲你證明?”
此話一出,滿面怒色的康原澤卻沉默了。
坐着的三位嬪妃中只有良妃從始至終一直低着頭,這時聽見蘇銘晟的問話,她攥着手帕的雙手微微顫抖。坐在一旁的妍妃眼角餘光瞥到良妃的動作,脣角微勾,眼中得意之色一閃而逝。
“若是沒有人證,那按照我朝律法,□□後宮者應判十年□□。不過由於使臣不是蘇國子民,如何處置還有待商榷。”右相不失時機道,眼光若有若無的掃過良妃。
康原澤窒了窒,緊握的雙拳骨節泛白,但卻還是一言不發。
“我能作證!”大殿上突地響起明朗女聲,如平地上的一聲驚雷在衆人耳邊炸開。
笛西神色自若道:“我能爲他作證,當時他和我在一起。”
衆人譁然。
要知道據女侍所說,當時可是子時剛過,哪個女子如此深夜還和男子獨處一室?
變數突生,良妃驚訝的擡眼看向笛西,連妍妃臉上也是驚疑之色,唯有右相脣邊泛起別有深意的笑容。
這皇后果然是沉不住氣的,他本只想將新帝和烏非族的關係搞僵,順帶把良妃拖下水,來個一箭雙鵰。可現在看來,自己果真是走了一步好棋啊……
身後的綠芽忙扯笛西的袖子,焦急道:“娘娘,你那時明明……”
笛西疾言厲色的打斷她,“閉嘴!這兒哪有你說話的份!”
“笛西你……”康原澤臉上也露出擔憂之色。
“你也閉嘴!”
“那可要朕也一起閉嘴?”蘇銘晟冷聲道,滿臉風雨欲來。
“臣妾不敢。”笛西低下頭。
蘇銘晟覺得心中發涼,他當然知道她是說謊,要是她說的是真的,難道昨夜只是自己的一夜春夢?他知她救人心切不想康原澤名聲盡毀纔出此下策,可那康原澤就這麼重要?重要到她連她的名節和整個皇室的尊嚴都不顧了!他記得,她原來甚至每次說謊時聲音都會發抖,臉頰漲紅,叫人一看就透。可現在看着眼前面不改色的笛西,蘇銘晟竟覺得非常陌生。
深邃的黑眸似浮着冰渣的暗河,沒有一絲溫度,他沉聲道:“朕只問你一句話,昨夜你當真和他在一起?”
笛西十指尖尖陷入掌心,眼睛直直望向他,“是。”
蘇銘晟定定望着笛西,眸中冷色一片,過了好一會兒,她聽見他極失望的低喃。
“你怎會變成這個樣子……”
你怎會變成這個樣子?
你怎會變成這個樣子……
呵呵,呵呵。
仿若天旋地轉,一陣陣強烈的眩暈隨着這句話語盤旋在她的腦海裡。
她是怎麼變成這個樣子的呢?她也好想知道。
世上最無奈的事恐怕就是如此了吧。你爲了他,千難萬難變成他要的樣子,他卻對你說,你怎會變成這個樣子。
在笛西親手毀掉她本剩不多的名節後,事情就這樣“圓滿”的解決了。大臣們也迫於皇帝陛下冷若寒冰的臉色,沒人敢追究孤男寡女深夜獨處,是否還發生了些什麼……
笛西回到宮中,一夜未眠。
當窗紙透進第一縷屋外的晨光時,門外傳來綠芽的聲音,壓得極低,“娘娘,你醒了麼?”
笛西將身上的被子攏了攏,應道:“進來吧。”
綠芽推門進來,心裡直懊惱今日皇后娘娘怎起得如此早,要是像往常一樣的話,她就不用硬着頭皮來通報了!果然頭號金牌婢女也不是那麼好當的啊!
綠芽磨磨蹭蹭的走近,眼尖的瞥見桌上碎裂的銅鏡,她知趣的什麼也沒問,請安之後道:“娘娘,妍妃在外面候着呢。”
笛西有些訝異,“她來幹嘛?”
“來、來向你請安。”
“不是早就不用請安了麼?”
“……不是每日的例行問安,是、是……按慣例,皇上寵幸了哪位妃嬪二日是要來向你請安的。”
笛西擡起頭怔怔的看着她,眼圈紅紅,聲音低得不成樣子,“……你說……寵幸?”
綠芽有些不忍看她,“……是,昨夜皇上臨幸了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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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兒,我愛你……】
【笛西,你要是在這兒不開心就跟我走……】
【西兒,你真的想清楚了,哪怕他會有三妻四妾……】
【西兒……西兒……】
往昔的片段在眼前飛快地一一閃過,頭疼得快要裂開。笛西此刻多恨自己不能虛弱的暈過去,那樣便不用面對這一切。
可她終究暈不了,也躲不過。
她所能做的,是換上華美的裙衫,化上精緻的妝容,用她最優雅從容的姿態去面對命運的捉弄。
笛西剛邁進正廳,垂目靜候的妍妃便盈盈拜倒,“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娘娘萬福。”
“起來吧。”笛西目不斜視的走到廳中主位,待落了座才讓妍妃平身,但也並不賜座,讓她就這樣站着,而後對身邊的綠芽吩咐道,“去泡壺碧水天青來。”
“是。”綠芽福了個身,退了出去。
給我來個下馬威,想讓我看清楚誰纔是後宮的主子?妍妃心中冷笑,面上卻露出恰到好處的豔羨之色,“皇上對姐姐可真好,連夏國進貢的碧水天青都全賞了姐姐!”
一個‘賞’字被她念得百轉千回,暗暗諷刺笛西不管有多受寵,始終不過是後宮這些爭寵女人中的一個,帝王之恩,說沒,就沒了。
聽了妍妃的話,笛西倒沒多大反應,淡淡地說:“你喜歡的話,待會兒我讓人送些去你那兒。”
這女人是在羞辱她嗎?在她說完剛纔的話後,故意擡高姿態將茶‘賞’給她?!妍妃攏在袖中的粉拳緊握,銀牙緊咬,強擠出一絲笑意道:“那妍兒就先謝過姐姐了。”
笛西紅脣微勾,笑意卻未曾入眼,“妍妃何必如此多禮,如今你蒙了聖寵,日後本宮想喝這茶,許是要向你討來喝呢。”
聽出笛西話中之意,妍妃嚇得連忙跪下,惶恐道:“娘娘這話可是折煞臣妾了!”
看着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人兒,笛西杏眼中的冷意漸漸變成迷惘,她這是在做什麼?她不是一向最憎後宮女人爭風吃醋的算計?那現在又算什麼……事已至此,拿她出氣又有什麼用呢?
思及此,笛西直直挺着的腰桿像失了力般一下鬆了,聲音也帶了倦意,對着跪着的妍妃道:“你起來吧,本宮不過說笑罷了。”
“是,娘娘。”妍妃起身,乖巧的垂目而立。心中暗想,爹不是說這皇后傻得很?可看來不像呀!那她到底還要不要照着爹說的做……
整個早朝蘇銘晟都心不在焉。昨夜他喝得爛醉,不知哪根筋搭錯了,燭光搖弋下,竟將妍妃錯看成笛西!一覺醒來,看見錦牀上的一片狼藉和妍妃不着寸縷的柔白嬌軀,闖入他腦中的第一個念頭便是,糟了!
納妃時他曾許諾過,絕不會碰她們分毫。要是笛西知道了……
蘇銘晟越想越心驚,巴不得現在就衝到永坤宮向笛西解釋,不過諷刺的是,昨夜他還因爲她不顧全大局硬要撒謊保下康原澤的事而大醉一場,如今卻是想不起來了。
原來呀,不管你覺得多麼離譜的事情,要原諒其實很簡單,只要你錯得,更加離譜。
終於熬到了下朝,早就候在大殿外的汪囍一臉焦急地迎上來,蘇銘晟難得見到他如此慌張的神情,急聲問道:“出什麼事了?”該不會是西兒她一怒之下離宮出走了吧?
這是蘇銘晟所能想到的最壞的情況,可接下來汪囍的話讓他知道,事情遠沒有那麼簡單……
汪囍由於一路跑來而有些發顫不穩的聲音在蘇銘晟的耳邊響起。
“皇上您快去永坤宮!皇后娘娘把妍妃給打了!”
當蘇銘晟火速趕到永坤宮時,眼中見到的便是一片狼藉。
茶盞摔了一地,椅子橫七豎八的躺着,地上盡是水漬和茶葉。滿臉氣怒的笛西被綠芽死死拉住,狠狠的瞪着被婢女護在身後的妍妃。妍妃此時也是儀態盡失,髮髻散亂,捂着臉一直在嗚嗚哭泣,捂住的半邊頰上明顯看得出被掌摑過的紅痕。
見了蘇銘晟,妍妃連忙躲到他的身後,泫然欲泣的喊:“皇上……”
“綠芽你讓開!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訓這個賤人!”笛西怒聲道,還欲衝上去一展拳腳。
“娘娘不要啊!綠芽求您了!”綠芽此時已經顧不上尊卑,細弱的手臂死死的環抱住笛西的腰,拼了命了攔住她。
妍妃被笛西眼中那股狠勁嚇得小臉更白,連哭聲都停了,腳下也退了兩步,可以看出之前已經被笛西教訓了一頓。
真是不像話!蘇銘晟臉色一沉,正欲發火……
“住手!!”
渾厚的男聲突地響起,蘇銘晟心頭一跳,回身看去,站在門口的正是一身官袍的右相!
“爹!嗚嗚……”有了靠山,妍妃一頭扎進右相的懷中放聲大哭,似受了天大了冤屈。
蘇銘晟眼中墨色深沉。哼,來得還真快……
“妍兒乖,”右相安撫着懷中愛女,望向笛西時,眼中射出凌厲的光,沉聲問道:“老臣敢問皇后娘娘,小女做錯了何事?竟勞娘娘親自動手!”
笛西怒不可遏,擡手指着妍妃,憤然道:“你自己問她幹了什麼好事!”
“妍兒什麼都不知,妍兒只是來給皇后娘娘問安,可娘娘把婢女支走後,便、便出手打臣妾……還、還口出污穢……”妍妃含淚望向蘇銘晟,白嫩的臉頰一片紅腫,神情楚楚動人,看上去就像受盡欺凌的小白兔。
笛西也不負衆望的兇相畢露,指着妍妃道:“你有膽把你先前和我講的當着大家再說一遍!”
妍妃害怕的縮了縮,不敢作聲。
一直緘默不語的蘇銘晟看向笛西,道:“皇后你說妍妃說謊,那她之前說的到底又是什麼?”
靠在右相懷中的妍妃這時身子一顫,右相安撫了拍了拍她的肩,臉上露出成竹在胸的笑。
那頭的笛西氣憤的說道:“她說,康原澤的那塊玉佩是她撿到的,然後故意安排了那齣戲來陷害他!而且昨晚……”昨晚她還在蘇銘晟的房裡點上了催情的香!她氣得微微發顫,卻終究沒有將最後的話說出口。
妍妃暗自鬆了口氣,果然被爹料中了,這種閨房之事她還是不會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出來,還好,不然皇上派人一查,就全完了!
又是康原澤!聽了笛西的話,蘇銘晟心中反而更是惱怒,她果然做什麼都是因爲康原澤!昨日爲了他不顧名節,今日爲了他竟做出這等事來,她是連臉都不要了嗎!
“你不信我?”見他不言不語,面色冷硬,笛西眼中盡是難以置信。他竟不信她嗎?
右相這時不屑的冷哼一聲,又道:“皇后娘娘!您就算是編個理由,那也得像樣點。小女一介弱質女流,怎可能做出你所言之事?”
“我編的?”笛西氣極,“我幹嘛想不通編這種東西出來和她過不去?”
“老臣怎敢妄自揣測娘娘心中所想。但是有一句話老臣不得不說,皇上恩澤整個後宮,娘娘要學着大度些。”
這老頭子分明就是拐着彎罵她是個妒婦,因爲不滿失了聖寵,才故意找妍妃的麻煩!
“我沒這麼無聊!”
“後宮之事老臣無權置喙,不過!”右相突然加重語氣,眼神冷厲,“不過身爲人父絕不能坐視別人如此欺辱自己女兒!”
是啊,天下有哪個當爹的捨得看自己的女兒被人欺負。要是她阿爸在這兒,她也會像妍妃那樣躲在父親的背後,不用像現在這樣豎起全身的刺來防備別人。
她阿爸哪會讓她被人罵成這樣……
而她心心念唸的他呢?從頭至尾沒有幫她說過一句話,甚至連信都不信她……
笛西突然覺得好累,她那麼努力的撐到現在,到底是爲了什麼呢?
突然,右相拉着妍妃朝着蘇銘晟跪下,道:“老臣斗膽請問皇上今日之事該如何定奪?”
蘇銘晟收回放在笛西身上的視線。今日之事,且不論笛西的話是真是假,她將妍妃打了一頓,再怎麼說都得給右相一個臺階下。再者,妍妃素來單純,陷害之事實在不像她會做的。再加上昨日靈欒殿上見了笛西說謊時神色從容的樣子,他都忍不住懷疑她說的是真是假……
蘇銘晟腦中閃過諸多念頭,不過短短一瞬,心中已有了定奪。
只聽他沉聲道:“皇后烏氏笛西,行爲失德,禁足一月,罰俸半年!”
笛西低頭慘淡一笑,阿爸,你瞧,他終究是不信我。
如果世上真的有輪迴,下一世我不再遇到你,那麼,我是否會過得容易些,眼淚少一些,只是,快樂也少一些。
乾清宮,入夜。
正在批閱奏摺的蘇銘晟聽見敲門聲,以爲是汪囍有事稟告,頭也不擡的喊:“進來。”
門被輕輕推開,身着紅裙的笛西站在門外,見他沒有擡頭,她輕喚:“阿晟。”
蘇銘晟的手一僵,猛地擡頭望向門口,眼中驚喜乍現。
笛西對上他黑如夜色的眼眸,脣邊扯起一抹牽強的笑,“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先進來!”蘇銘晟連忙起身將她領到梨花木桌邊坐下,他沒傻到問她在禁足期間是如何出來的,他知道,只要她想,那些侍衛怎麼看得住她。
蘇銘晟問道:“用過晚膳了嗎?”
笛西搖頭。
蘇銘晟攏起好看的眉毛,有些心疼的道:“怎麼不吃點東西再過來?”然後不待她開口說什麼,便朝着外面喊道:“洪囍!”
笛西忙打斷他道:“不用了,我說完就要走的。”
“慌什麼!”
“阿晟,你聽我講就好,”笛西拉他坐下,繼續說道:“我這兩天想了很多。我以前一直以爲,只要我足夠愛你,便不會覺得委屈,但直到那日妍妃來向我問安,我才發現我遠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豁達。”
“西兒,我那晚是喝醉了,將她當做了你,才……”
“我不是在怪你。”笛西打斷他焦急的解釋,輕笑道:“我只是現在才懂,愛情不是戰場,我不能總當那個胸前寫着‘勇’字的傻兵。”
她深深望進蘇銘晟深如墨色的眼眸中,脣邊綻放出笑渦,平靜的宣佈道:“阿晟,我要走了。”
“你胡說什麼!”蘇銘晟勃然大怒,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涌上心頭。
笛西一點也沒被嚇到,淡淡道:“你知道我是認真的。”
他當然知道!該死的就是因爲他知道,他纔會慌亂得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留住她!
是不是因爲他都沒有時間陪她?蘇銘晟放柔聲音道:“西兒,你要是在這兒不開心,那我陪你一起回草原散心可好?”
笛西搖搖頭,“不好。這兒不適合我,我再待下去只會變得讓你越來越陌生,我不想我們走到相逢陌路的那一步。”
他負氣道:“總之我不准你走,你哪兒也別想去!”
“你攔不住我的。”
他惡狠狠的道:“你試試看!”
蘇銘晟話音未落,笛西便伸手飛快的點了他的穴道,笑得得意,只是笑容中怎麼看都有着濃濃的苦澀,她晃晃食指,威脅道:“我說吧。你要是再吵我連你啞穴一塊點喔。”
蘇銘晟怒不可遏的瞪着她,兩眼像是要噴出火來,他從牙縫裡惡狠狠地擠出兩個字,“你敢!”
“你好凶喔,你是想我以後想起你的時候,你都是這麼兇的嗎?”
“烏笛西,我說不準你走!你聽不懂嗎!你要是敢走,下次我逮到你一定砍了你的腿,讓你哪裡都去不了!”
笛西自動忽視了他的叫囂,深深凝望着他半響,像是要將他的容貌牢牢刻在心裡,然後,她俯身在他脣上落下輕柔的一吻,眼角的淚終於忍不住滑下。
“阿晟,你要記得想我,一定不要忘了,我一直很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有筒子說怎麼女主怎麼就這麼走了,宮鬥什麼的就這麼沒了?
其實有個菇涼的長評裡說的好,女主本就淡然的性格,她愛的只是他這個人,並不是那個後位。
如果他和她走不下了,她何必要將自己弄成那副德行,來乞求着他對自己的愛呢?
早點放手,只是爲了不讓當初純粹的愛戀染上塵埃。
這樣又何嘗不好?
不過,現在埋下的伏筆,以後還要寫的,當然不會就這麼無頭無尾的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