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家殿下的請帖,邀封二公子過府一敘。”年僅二十五,沉穩有禮,進退有度的靖陽王府管家沉言,手執燙金請帖,站在封家會客的廳堂上,對着丞相夫人恭敬的一拜,擡起頭來,溫和一笑,不慌不忙的說道。
反倒是丞相夫人有些始料未及,不知靖陽王府是何等意思,驚訝着着人接過請帖,上上下下,前前後後看了數十遍,確定蓋的確實是靖陽王殿下的私印,才堪堪落下一句,替自己的小兒子,應了四殿下的邀。
“莫不是有假?”夫人將請帖遞給下了朝的丞相大人,見自家夫君皺了眉,擔心的問到。
封明澤身居高位,不同於左相何家人的身份,其身後家族不顯,全憑真才實學一點一滴奮鬥到了如今的丞相之位,因此頗得寒門子弟的尊崇。加上爲人圓滑世故,不涉及黨派之爭,往往是各個派系極力拉攏又偏偏不願在明面上有過多交往的一人。
“極力拉攏”是因爲這個人在朝堂之上,包括在心思難測的崇政帝面前影響力絕對不容小覷,然而“不願在明面上過多交往”,卻是因爲無論是何家、魏家,亦或是哪個皇子,一旦和封明澤走的過近,便會被打上“覬覦皇位、有所圖謀”的標籤,惹人猜忌。南秦上下,從未有一人像封明澤這樣,明明身居風暴中心,卻又怡然自得、不沾風塵,混的如魚得水。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就算請帖有假,那王府的沉言有假嗎?這靖陽王的私印有假嗎?”雖是佯怒微斥,封明澤卻是拉着夫人坐下,自己在屋內來回踱着步。
“青兒回來已有數十日,我怕他不太適應京城的人事,一直壓着不願在衆人面前引薦他。大家也都明裡暗裡看出我的意思,沒來添堵。倒不曾想到一向不喜與人親近的四皇子,竟是先出了手!”
“不然裝病吧!”夫人眼中閃過一絲光,眨了眨眼,看向封丞相。
“躲的了初一,躲的了十五嗎?!”封丞相彎下腰來,伸手戳了戳夫人的腦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那些年墨兒不務正業,在外面沾花惹草,尋歡作樂,本想着我封明澤的兒子怎能這樣沒出息,千方百計的管着束着。可如今看來,倒是我錯了,還不如墨兒看的透徹。再怎麼浪蕩不堪,最不過落個風流少年的名頭,總比陷入黨派之爭好上太多!”封丞相嘆了氣,撩了衣袍,在夫人旁邊坐下。
夫人見丞相大人又自責起來,連忙安慰道:“墨兒這孩子是極聰明的,他知道該怎麼做,這些年也避禍不爭,過的自在,你倒是不用太過操心。”
“墨兒那一劫是逃過了,可青兒這一劫又該如何解?他剛回來,不熟悉京城的人事,又在那種清淨之地長大,總歸是單純了些。我竭盡全力想要護他,可終究是有護不住的時候啊!”將那燙金的請帖往桌案上一扔,封明澤無力的向後靠了去。
“也沒這麼嚴重吧,不過是四殿下想見見青兒,或許生不出什麼心思來呢?”夫人看着封丞相鬢角徒生
友請提示:長時間請注意眼睛的休息。網推薦:
的那些白髮,心有不忍,只能變着法安慰道。
“你可知那靖陽王是何等人!當年皇帝爲了掌權,扶植魏家,打壓何氏白氏一族。皇后所在的何氏門生衆多,佔了朝堂之上的半壁江山,皇帝自是撼動不得,便對白氏下了狠手。曾經何等輝煌的金玉白棠,如今便只剩下了宮中柔妃這一脈。這些白家人,還是八年前四皇子自請去爲太皇太后守陵,才換回的一線生機。如今這靖陽王是回來了,卻是沒了幼時的聰慧靈動,愈發深沉冷淡了起來。”封丞相盯着桌案之上的燙金請帖,點點金色在燭火之下晃動閃爍,竟是讓人想起那些浮華的往事來。
夫人爲丞相大人倒了一杯溫茶,封明澤一飲而盡,卻是又說道:“靖陽王此人絕對不會簡單,八年前尚能憑藉一己之力保住白家,八年後又怎會甘於平庸,做個任人宰割的閒散王爺?”
“照你這麼說,幾位皇子都按捺着未動,四殿下又爲何要做這出頭鳥,不是更將自己推上浪尖嗎?”
“以退爲進罷了。他若不動,別人更會防他,不如順了大家的意,適當的表露些許野心,做些激進的事,反而讓大家覺得不足爲懼。”
“那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夫人瞟了一眼操碎了心的封丞相,眼波盪漾開來,溫柔繾綣,讓年過半百的丞相大人竟是一下子耳根子發起熱來。
“哎哎哎,不想了,到了那日讓墨兒跟着去好了。終究是我封明澤的兒子,這點風浪總該經得起纔是。”說罷嘿嘿嘿的自個兒笑了起來,竟是沒有半分朝堂之上的威風嚴厲。見夫人又斜看了自己一眼,似嗔似怒,轉身拿上燙金的請帖徑自出了房門,連忙追上,相偕去了荷塘小院。
雲夜看着請貼上工整雋逸的小字,和那方硃砂亮眼的私印,面無表情的抽了抽嘴角。
身爲素玉之主,他行事竟是如此隨心所欲的嗎?不,以他手中燕雀樓的實力,怕是應該早就查到青雲門葉歸雲了,明明有千百種方法,卻爲何在此時,用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約見自己?不怕落人口實,讓皇帝忌憚他刻意拉攏封家?
站起身,顛了顛手中的請帖,雲夜仔細打量起封言青的這方荷塘小院來。已然入了秋,塘中還殘留着幾片不復碧綠的荷葉,然而花色早已凋零,連一塘的錦鯉都沉在水低,提不起嬉戲的興致。荷塘一邊挨着房前的木廊,一邊則是栽着些長青的矮樹,倒是爲這秋涼的季節添了一抹綠色。
他來過了!那個讓人猜不透心思的素玉之主,定是已經來過了!
這種事,雲洛不會不提,那隻能是來人的武功在他之上,纔沒被發現行蹤。既然來了,卻又沒有現身,而是獨獨的光明正大的下了請帖,莫不是發現這荷塘院中已是換了人?
離宗本就是秦家的離宗,先祖的遺訓歷任宗主皆是銘刻於心,不能忘也從來不敢忘。既然身系一處,又何必相互猜忌?
看樣子,這趟靖陽王府,是非去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