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是破了,但那神武帝的石棺,恐怕我們還是靠近不了的。”
少年並沒有往前走,卻直覺那石棺周圍散發出一種奇異的力量,抗拒着所有人的接近。
他攔住想要上前的玄麟衛,緩緩往後退了幾步,直到那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壓迫感淡了幾分,才面色凝重的同雷鳴說道。
見他這般小心翼翼,雷鳴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擡頭看了看了自家主子的臉色。
秦君璃雖然不像雲雪那般被莫名的力量逼的直往後退,也是面色沉重、不苟言笑,彷彿那石棺下面藏着什麼吃人的猛獸,讓雷鳴剛剛放下的心又猛的提了上來。
衆人止步不前,虛空之中卻忽地傳來人聲。
“都說神武帝一世英明,建立了後人無法企及的輝煌盛世。可世人又何曾知道,他不過也是害的別人家破人亡的兇手罷了!”
低沉的話音從黑暗中來,上一刻還遠在天邊,下一刻便縈繞在耳邊,叫人不由自主的一抖,渾身上下竄起詭譎的陰瘮之感。
玄麟衛不知道說話那人身在何處,皆是“唰唰”抽出手中的武器,凝神戒備。
雖然陰沉而又冰冷,但對秦君璃與雲雪來說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上官明修,藏在暗處故弄玄虛的正是那位東樓樓主上官明修!
“如果不是秦若陽騙了澹源族女打開避世屏,如果不是他引來了覬覦神力的外人,我神女一族何須逃亡百年、任人宰割與屠殺?!”
聲音從背後的石階上幽幽傳出,可秦君璃與雲雪兩人卻不約而同將目光鎖在那沉默靜立的石棺上。
果不其然,“咔噠”一聲脆響,但見神武帝的石棺後緩緩轉出一人。
齊地的黑色連帽斗篷,寬大而又厚重,將他從頭到腳遮的嚴嚴實實,讓人看不清容貌。
但那斗篷上若隱若現的紅線圖騰卻給人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秦君璃,沒想到第一個找到這裡的竟然是你。”
石棺邊的男人嘴角一勾,對着虛空緩緩伸出手。那隻手中分明空無一物,卻忽然憑空出現了一個拳頭大小的光球。
男人向上一託,光球便騰空而起,緩緩的向衆人頭頂上方移動。
在到達三丈高的虛空之後光球瞬間爆裂,化作無數細小的銀光,不聚也不落,就這樣懸浮在空中,照亮了諾大了地陵。
有了足夠的光源,這地陵的一切才徹底的呈現在衆人眼前——
幽森不可視物的地底深坑,懸浮在地坑之上的九星石棺,這哪裡是一代帝王的魂歸之地,分明是三界不存的異世之域!
其實石棺之下並非空無一物,只是那些隱藏在地坑中的影影憧憧此起彼伏,讓人根本看不清它們到底是些什麼。
雲雪一看見這地坑便瞳孔一縮,不由自主的往後一個踉蹌:“是…這是……”
“是什麼?”雲霜不知道那地坑中有什麼,竟能讓自家師弟畏懼到這般地步,也是渾身一凜,滿眼不解。
然而少年只是模糊不清的吐了一個詞便又緊緊的閉上嘴,再也不肯再多說半個字,讓雷鳴與雲霜皆是雲裡霧裡,不知他到底在害怕些什麼。
“可就算你找到陽靈山,找到這神武地陵又如何,不過和那秦若陽一樣,是個到死都入不了北溟陰山的外人罷了!!”
在銀光天鏡照射出的光亮中,上官明修也同那石棺一樣,懸浮在半空中,似乎有道無形的屏障將他與石棺隔絕在地坑之外,無論如何都墜不下去。
他的話讓秦君璃眸色一沉,渾身上下散發出掩飾不住的怒氣:“上官明修,你到底想要如何?!”
“想要如何?秦君璃,這話該我問你纔是吧!”懸在地坑之上的男人一聲嗤笑,讓諾大的空間又陰冷了幾分。
“雲夜是我姒女一族的族女,註定要回到北冥陰山延續神女的血脈,可她現在卻爲了一個你,企圖至我姒族萬人的生死於不顧。秦君璃,你竟然還問我想要做什麼?!”
“她是姒族的族女,可也不是你們隨意擺弄的玩偶,難道她這輩子就要按照你們的意願而活、做個沒有情感的木頭人嗎?!”
秦君璃按耐住心中的怒氣,眼神冰冷的斥道。
什麼神女一族、什麼血脈天成,如果神女的後人真如他們說的那般,是近乎“神”的存在,爲什麼其他八族早就蕩然無存,徒留姒族這一脈存活於世呢?!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個世界有它命定的軌跡,哪有什麼永恆不變的天理、永世不滅的存在——不過都是人的私心與慾望罷了!
“秦君璃,你是外族人,根本不明白族女對我族的意義。沒了小夜你還會有其他女人,可沒了族女,我神女一族便會崩塌覆滅,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還有這些姒族人……”
上官明修說着用手中的權杖一揮,衆人不知他使了什麼法術,但見那石棺下的透明屏障上忽的蕩起一片水紋。
水紋四散而開,竟是映照出一派天昏地暗、鬼哭狼嚎的地獄之景來——
金鐵相交的錚鳴,撕心裂肺的嚎叫,走投無路的悲慼,無處容身的絕望。
那片荒山凍土秦君璃再熟悉不過,正是他們先前走過的長滿潮生花的“陽靈山”,只是此刻的陽靈山早就沒了往日的平靜孤寂。
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弱婦孺被一羣灰衣侍衛護送着往前奔跑逃命,然而緊隨其後的殺手卻讓他們根本逃無可逃、避無可避,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同伴一個接着一個倒下,變成冰冷的、沒有意識的屍體。
呼喊、哀嚎、痛哭,就連終年不化的灰褐凍土也被熱血沁的一片嫣紅,再也看不出原先的模樣。
“看到沒有?安平毀了,這些姒族人便再無容身之地了。只不過一個‘神隱之力’的謠傳便能叫世人如此瘋狂,一直追到這陽靈山中還死死咬住不放。”
上官明修垂了垂眼,沒有人知道他眼底的情緒是什麼,是悲傷,是痛苦,還是對權利的渴望與勢在必得。
“如果沒有小夜,如果沒有賴以生存的族地,這些無處可去的姒族人勢必要被屠殺殆盡,成爲再也回不了家的亡魂。
秦君璃,難道你能眼睜睜的看着她想保護的族人,就這樣流盡最後一滴血、一滴淚,成爲她一輩子都忘不掉的噩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