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我不去!”小丫頭盤腿坐在牀上,瞪着雙眼,鼓着腮幫子,活像只呱呱叫的青蛙。想着早上動彈不得的“暈”了兩個時辰,又被迫喝了一大碗據說補身體的藥,雲霜是一刻鐘也不想在這裡待下去。
雲夜不說話,默默爲自己倒了一杯熱茶,也不喝,只是來回撫着杯沿,看着微弱的水霧繚繞着穿過指尖,彌散在空氣之中。
一時間沒人發聲,安靜的讓人心裡有些發毛。
雲霜心中咯噔一下,糟了,最近似乎有些太入戲,閣主這是……生氣了麼?
一念至此,小丫頭麻利的起身穿上鞋,咚咚咚的跑到雲夜面前,翻過一個茶杯,重新到了一杯熱茶,推到他的面前。
“涼了,喝這杯。”雲霜嘟着嘴,眨巴着大眼睛,誠懇的讓人不忍苛責。
雲夜擡頭,淡淡的瞥了眼變臉如此之快的小丫頭,緩緩端起茶杯,碰了碰脣,也不知究竟有沒有入口,卻是鬆了手,轉身出了房門。
好險!雲霜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後怕的拍了拍胸口。幸好自己認錯認得快,不然估計下次就不是兩個時辰這麼簡單了。
到底是誰是誰說閣主性子好,容易相處的?那人一定一定是沒和閣主大人單獨相處過!!無念山上下,能讓閣主耐心以對的人,除了高高在上的明熾宗主,怕是再無他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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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霜端起桌上的涼茶,咕嘟嘟的一口氣全灌了進去,將杯子往桌上一篤,似是下了什麼決心,轉身咚咚咚的跑回牀邊,撅着屁股從牀內翻出個什麼東西,掂了掂,又一陣風似的出了門。
春風如酥,繾綣着吹過院落,不知從哪拂來零碎的桃花,飄過白牆,穿過錦窗,沾染上廊邊寂靜而立的素衣。
雲夜站在廊後,看着少女嬌俏遠去的背影,目光一片哀冥。
人世浮屠,又有幾人能活的如此單純而又美好?戲裡戲外,皆是傷人與自傷罷了。而如今,連自己也成了手握屠刀之人。
師父啊,我們究竟要走多遠,才能找回過去的自己?
衣角微動,舉步輕移,碾碎一地白花。
謝府南院
暗影十萬裡,雲從錦中來。
雲霜瞪着眼前的流雲錦繡座屏,傻了眼。在山上待久了,竟不知道人世間還有如此似真似幻的東西。隨着角度的不同,彩色的流雲彷彿活了一般,從烏雲密佈陰雷陣陣,到流光溢彩紅霞十里,皆現於方寸之間。
嘆息着伸出手,想要觸碰這近在眼前的人間奇景,卻是突然頓了頓,勘勘停在了繡屏之前。眼眸中倒映出的流彩未去,雲霜卻是默默的收回了手。
“有這麼好看?”謝輕河見她站在流雲錦屏前發愣,伸出手掌在其面前晃了晃。這玩意兒是挺華麗的,老頭子剛派人送來時自己也閃了神,不過看久了也就膩了,沒啥新鮮勁。沒想到小霜也喜歡這樣的。
雲霜一驚,驀的回神,卻是面上閃過一絲不自在的尷尬。
“真刺眼。”雲霜垂了垂眼,口是心非的掩飾着自己的失神。又徑直找了個地方坐下,倚着黃花梨鑲理石的八角幾,撐着腦袋。
椅子頗高,雲霜身形還未像少年一般長開,只能雙腳離地,從粉白的罩裙中露出半大的繡鞋,一前一後的晃盪着。
繡鞋上是兩隻胖胖的錦鯉,追着圓潤的玉珠,在綢裙中若影若現,彷彿在水面歡快的嬉戲。
“對了,我今天來是謝謝你。師兄說了,多虧你尋了大夫,還讓人幫忙熬了藥。”眼睛彎彎,笑魘如花,卻是沒有半點病人的樣子。
“舉手之勞,舉手之勞,呵呵。”謝輕河撓了撓頭,“小霜姑娘的傷本就因我而起,不知……。”
“喏,這個給你!”雲霜從腰間掏出一物,向謝輕河拋去。
謝家少爺連忙接住,定睛一看,竟是一顆青石珠,石珠打磨的極其光滑,沒有任何裝飾,只是在一頭用三股編織的玉線穿着。
青石是一種礦石,雜質太多,算不上玉,因此不值什麼錢。卻由於堅硬難以開鑿,又只產自極寒之地,在這江南淮中之地倒是比較少見。一般人甚少這種石頭做飾品,尤其是打磨成如此圓潤的石珠,怕是物主也花費了不小的一番功夫。
“送……送我的?”謝家少爺倒是一愣,臉上浮起一片紅雲。沒想到小霜姑娘這麼主動,才相識兩天,就交換信物了。“這……是不是…有點…太早?我…我是說我們是不是要再瞭解…瞭解彼此??”
見雲霜不悅的眯了眯眼,謝輕河整個人都燒了起來,“啊,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太高興了,對!太高興了!”
“你想多了!”雲霜‘騰’的一下站了起來,“這是師父親手做的,師兄說我們不該白白住在謝府,纔拿了出來。這是謝利!謝禮!謝禮!!!”
雲霜本想戳戳眼前少年的腦門,奈何不夠高,只能伸手在謝家少爺的肩膀戳了戳。小丫頭沒用勁,自然不會疼,倒是少年知曉自己會錯了意,尷尬的抖了抖嘴角。
“是這樣啊……”明明是鬆了口氣,卻充滿了失落之感。
“不要還給我!”雲霜見面前之人不識好歹,怒目圓瞪,伸手作勢要搶回珠子,謝輕河連忙揣進兜裡。
“送了人的東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再說了,這是你師兄送的,又不是你的。”少年倒也聰明,知道反擊。“難道是你看上本少爺了,想送我,又不好意思,才借了葉兄的名?!”
“哼!想的美!身手那麼差,連師兄的一招都接不了,活該被馬欺!”雲霜被氣的整個人開始冒煙,就說不要來了!!果然沾上這謝輕河就沒好事!
“你師兄武功很高?”謝輕河拿着青石珠,對着光,隨口問道。石珠本就不是玉,也不能夠透光,可陽光透過石珠,竟是在地面投下一層朦朧的碎影。謝家少爺瞥了一眼地上不成形的影子,捏着青石珠的手指一緊,微微皺了皺眉。
“算是吧!”雲霜以爲他在懷疑自己的來歷,心中微驚,卻懶洋洋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