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章節_第189章 火刑

十五娘領了負責武館的魏子武過來。

魏子武拱手道:“見過娘子。”

蕭玉琢點了點頭,“魏郎君在此正好,可知道這兒是怎麼回事?”

魏子武看了撲在蕭玉琢懷中的重午一眼。

重午哇哇立時哭的更大聲。

蕭玉琢微微皺眉,她放開重午,起身看着那已經毀了的房舍。

這會兒火基本被撲滅了。

搶救撲滅火勢的先生及學生們一個個也都灰頭土臉的。

“請娘子借一步說話吧。”魏子武鮮少有這麼嚴肅的時候。

蕭玉琢知道事情可能不簡單,況且小重午一直抱着她的大腿在哭,站在這兒說話,也實在不像樣子。

“魏郎君這邊請。”

“娘子請。”

十五娘也在一旁隨同,畢竟學館出了安全問題,她也得負責。

到了屋裡,小重午被菊香和梅香哄走。

魏子武拱手道:“房舍起火,恰是學生們上課的時間,寢房裡沒有人,所以並無人受傷。唯有小郎君崴了腳。”

這事兒就可疑了。

上課的時間,旁人都在好好地聽講,讀書。

怎的重午會在寢房那邊崴了腳呢?

他上的乃是啓蒙班,根本就不住在學校的寢房,他去那兒幹什麼?

“有人看見,乃是小郎君往寢房裡投了火種,後來跑的太快,崴了腳。那間寢房燃着火之後,火勢原本沒有很大,卻忽然轟隆一聲巨響,連帶着近旁的房舍都跟着遭了秧。”魏子武說道。

蕭玉琢驚了一驚,“果然是發生了爆炸呀?”

“爆炸?”魏子武擡眸看她。

蕭玉琢點點頭,“就像過年我們放的爆竹一樣,房舍就像那爆開的竹管,瞬間,轟隆——”

“對對,就是娘子說的那樣。若不是近旁沒有學生,今日損毀的又何止是房舍?”魏子武說話間,臉上也有些後怕之色。

房子毀了何以再建。

錢財損失都是小事。

可若是人受了傷,性命卻只有一次。

蕭玉琢捂着心口,“當時重午他……”

“小郎君丟了火種就跑了,當時已經跑出了院子,並沒有受傷,院中的看護,見事不對,幸而功夫極好,躲閃的快,也沒有受傷。”魏子武說道,“只是那……爆炸,將人嚇得不輕,一時半會兒不敢上前撲火,所以火勢撲滅的慢了些,又多燒了些房舍物品。”

蕭玉琢連連點頭,“謹慎是對的,錢財都是身外物。”

屋子裡肅靜下來。

個人眼中都有些驚魂未卜。

“重午呢?”蕭玉琢忽而起身問道。

她神色清冷的把魏子武和十五娘都給嚇了一跳。

十五娘連忙勸道:“姐姐,重午他還是個孩子呢……”

“是個孩子就敢放火了,若是任由他這樣長大了,豈不是還要翻了天嗎?!”蕭玉琢咬牙切齒。

看來先前讓他寫的檢討,都是白寫了!

蕭玉琢叫人把重午拉倒院中,他不是年紀小小就知道自尊麼。

那就當着衆人的面,讓他好好認錯,也好再衆人的目光之中長長記性!

院子裡站了許多人,有先生,也有不少學生。

重午被拉倒院子中央,衆人的注目之中。

他還真是好面子,衆人都看着他,他原本在哭,這會兒立時就吸吸鼻子忍住了。

“今日寢房走水,是怎麼回事?”十五娘看了蕭玉琢一眼,沉聲問道。

蕭玉琢是重午的孃親,她避嫌站在一旁,並不插言。

小重午悶聲道,“是我放的火。”

他倒是敢作敢當,承認的爽快呀!

蕭玉琢胸膛起伏。

“你爲何要在寢房放火?”十五娘皺眉問道。

“因爲他們……他們該受教訓!”重午猛地擡頭看了蕭玉琢一眼,又低頭說道。

“他們是誰?”十五娘問道。

重午沒說話。

魏子武去詢問了一番,將他投火的那間寢房裡住着的幾個學生給挑了出來。

這三個學生年紀也不大,最大的不過十五六歲。小的那個可能是隻有十一二。

他們三個眉目清秀,看起來文文弱弱的,並不像是什麼奸惡之輩。

“你是要報復他們三個?”十五娘驚異問道。

小重午站在三個男孩兒一旁,只有他們一半多高,看起來實在不像和他們能有仇怨的樣子。

這麼大的小孩兒,不是盡多和自己一般大的孩子打打架麼?

“就是他們。”小重午點頭。

蕭玉琢倒吸了一口冷氣,還真是?

“你爲什麼說,他們該受懲罰?”十五娘皺眉問道。

小重午回頭瞪了那幾個學生一眼,卻是抿着嘴不肯說話。

剛纔承認的爽快,這會兒又不說了?

“若是無緣無故,你可是要受罰的!”十五娘催問了一句,想讓他說出個理由來。

重午雖平日裡活潑任性,但不是不講道理的孩子。

他便是時常有些小錯,斷然不至於做出放火燒房子的事兒。

十五娘一勸再勸,他卻抿着嘴,就是不肯說。

“既然他不肯說,那你們來說吧?”十五娘又看着那三個年長的學生,“他小小年紀,尚且是啓蒙班的孩子,爲何會和你們幾個大孩子有仇怨,以至於非要燒了你們房子?”

那三個學生你看我,我看你,都搖頭不說話。

十五娘有些急,她看了蕭玉琢一眼。

這兩邊都不肯說,那放火的人是重午,最後受罰的肯定還是重午呀?

“重午,你要知道,你什麼都不肯說,便要受重罰。縱然……縱然你是我的孩子,亦不能有特殊。”蕭玉琢看着重午說道。

小重午咬着牙,點了點頭,“爹爹說過,男子漢大丈夫,做人做事要有擔當。是兒子放火,兒願受懲罰。”

“可你若是能說出緣由來,或許量刑可有減免,阿孃知道,你不是不論是非的孩子,對不對?”蕭玉琢哄勸道。

重午這會兒卻執拗得很,“阿孃別問了,我沒什麼理由。”

蕭玉琢有些生氣,“小小年紀就膽敢縱火行兇,明知自己有錯,卻不據實交代,頑固不化。且照學校的規矩處罰吧!任何人不得說情!”

十五娘臉色有些不好,她和幾個學校的長者商議一下。

“照規矩,打三十板子,除去學籍,用不得錄入精益文武館。”十五娘小聲同蕭玉琢說道。

蕭玉琢點了點頭,“我沒有意見。”

十五娘把商議的結果一宣佈,底下一片議論之聲。

三十板子,這個還在啓蒙班的孩子他能受的住麼?

“我願捱打,求姨母不要把我開除,我喜歡學館……”重午的眼圈有些紅。

當初他爲了入學館,可是央求了母親好久的。

這個啓蒙班曾經都是爲了他,纔開設的。

如今啓蒙班的孩子越來越多,他卻要離開了?

又要回到家中,對着那無趣的先生,搖頭晃腦的讀書習字?

“阿孃,打我吧,多打幾下也可以,不要把我開除啊,我不想離開這兒……”重午含着淚央求。

啓蒙班裡也有不少跟重午關係好的孩子。

重午喜歡做孩子王,有些平日裡受過欺負的孩子,重午都喜歡替他們出頭。

這會兒重午要受罰,有些受過重午打抱不平的孩子,便站不住了,紛紛出來,替重午求情。

周長康也鼓動了旁人,自己更是與重午站在一處,“重午是我哥哥,我願同哥哥一起受罰,只求學館能網開一面,不要趕重午走。”

蕭玉琢眯眼看着重午。

他若真是的頑劣不堪,斷然不能有這麼多小孩子願意替他說好話。

他雖頑皮,卻也有了自己的人脈。可見不是是非不分的孩子。

怎的會做出放火的事情來呢?

“學館的上課時間,學生們都不在各自館中,聚集在此是怎麼回事?”突然有一道洪亮沉穩的嗓音,從人羣外傳了進來。

重午聽聞這聲音,立時就是一喜,他轉身向外看去。

人羣自動分出一條道來。

說話那人從外頭緩緩走進人羣圍成的圈中。

“爹爹,求爹爹爲孩兒求情……”重午立即衝上去,抱住他的大腿。

景延年狐疑的看了蕭玉琢一眼。

十五娘是學館的負責人,瞧見景延年一身戎裝出現在學館裡,知道他代表的乃是朝廷,連忙開口詢問

道:“不知吳王殿下突然駕臨,所爲何事?”

“五成兵馬司聽聞人舉報,城南有轟隆巨響,惟恐驚擾聖駕,將此事上報,遂我來看看。巨響究竟是怎麼回事兒?”景延年剛說完。

重午就鬆開了抱在他腿上的手,並悄悄的退了兩步,拉開和他爹之間的距離。

人羣的目光又重新聚集在重午的身上。

這下好了,他放一把火不要緊,原本只是學館內部的事兒,這會兒連“驚擾聖駕”的罪名都快鬧出來了。

景延年問完,就發覺場面安靜的異常,他四下看了一眼,目光也落在的重午的身上。

“怎麼回事?”他看着重午問道。

重午憋憋嘴,“是我放火,把房子燒塌了……”

景延年眉頭緊皺,“你?”

“爹爹要打便打,要罰便罰,求爹爹向阿孃和姨母說情,讓學館不要攆我走……”重午癟嘴說道。

景延年看蕭玉琢的臉色,果然見他家夫人臉上陰沉沉的。

“你爲何放火?”景延年問道。

他自己的兒子,自己瞭解,斷然不是那無事生非的人呀?

“他若是肯說,如何會鬧到這種局面?”蕭玉琢輕哼一聲。

景延年目光沉了沉,“我沒有告訴過你,男子漢大丈夫,當有所擔當麼?有膽做事,沒膽認,算什麼男人?”

重午委屈的看了他爹一眼,垂頭下頭來。

“我……我是有理由的!就是……就是不能在這兒說!”重午看了那三個年長的學生一眼。

那三個學生的目光卻也有些躲閃。

這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裡頭必是有隱情的。

“你既不願說,那便要承受這結果,不論如何懲罰,都是你自己的選擇。”景延年緩聲道,“便是爹爹,也不能徇私。”

重午不情不願的看了他一眼。

十五娘叫人擡來了受罰的長凳。

重午被人按在長凳上。

屁股上的衣褲被人扒開。

他雖年幼,卻也有了羞恥心,當即臉面漲的血紅。

一個武師父拿着掌刑的板子上前。

蕭玉琢眼中流露不忍之色。

她皺眉想要避開。

景延年卻忽而上前一步,“等等!”

那掌刑的武師父鬆了一口氣,連忙在一旁站定。

若是可以,他真心不願接這活兒!

“不能徇私,可是吳王殿下自己說的。”蕭玉琢站在一旁,沉着臉說道。

景延年看她一眼,“並非要徇私,子不教父之過。重午在學館裡做下錯事,我這做父親的,先懲處他,再自己到兵部領罰。”

重午聞言,立即嚷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放的火,跟爹爹沒有關係……啊……”

景延年不跟他廢話,一板子啪的打在他的小屁股上。

旁人以爲,景延年從那武師父手中接過板子,是要輕點動手。

沒曾想一板子下去,重午白皙稚嫩的屁股上,就紅了一片。

十板子過去,他的屁股已經腫的老高了。

重午一開始還咬牙硬扛着。

可他畢竟年幼,實在扛不住了,便嚎啕大哭,哭聲淒厲可憐。

啓蒙班的孩子都跟着哇哇哭起來。

便是年紀大的學生,也偷偷抹眼淚。

周長康撲上去擋住重午,“我願替哥哥受罰……打我吧,打我吧……”

景延年朝隨從使了個眼色。

周長康被拉倒一旁。

景延年繼續打……

二十板子沒打完,小重午已經是皮開肉綻了。

板子上都沾了血跡。

那三個寢房被燒的學生都看不下去了,噗通跪下,叩首求情,“我等也有錯,求吳王殿下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景延年卻道:“處罰一旦開始,就沒有半途停下的道理。便是有話,也等打完了再說吧!”

三十板子打完。

重午的屁股上已經沒有好肉了。

他的小臉兒也從一開始的漲紅,變得煞白一片。

景延年將他從長凳上抱下來的時候,他的腿腳根本站立不住。

小臉兒上盡是淚痕。

“恨爹爹麼?”景延年低聲問道。

重午委屈哀怨的看了他一眼,還未開口,便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景延年連忙將重午抱進屋裡。

蕭玉琢也嚇得不輕,喚菊香進去醫治。

菊香給重午的屁股上敷了藥,又煎了湯藥,灌他喝下。

折騰到晚間的時候,重午才被送回蕭家。

那三個寢房被燒的學生,也被單獨安排在學館的一個小院兒中。

這院子是給先生們住的,不過還有空房間。

重午捱了打,乃是要警告學館裡的其他學子。

這事情沒鬧清楚之前,不論是重午,還是那三個學生,都不能回去上課。

重午回到蕭家以後,長公主才知道今日發生的事情。

她當即衝入蕭玉琢院中,看到趴在牀上,臉面蒼白的外孫,長公主又心疼又氣惱。

“誰打的?”她來到外間,厲聲呵問。

梅香小聲說,“娘子叫打的,郎君動的手。”

蕭玉琢無奈的抿抿嘴。

長公主氣得眼圈兒都紅了,“好呀,真好!你們這是當爹當孃的嗎?把自己的兒子當仇人呢?嗯?他纔多大,能做多大的錯事兒?把他打成這個樣子?你們這是要奪了我的命去啊!”

長公主罵着就哭了起來。

丫鬟們連忙上前勸慰。

長公主廣袖一揮,惱怒道,“去,取我的鞭子來!”

旁人勸都勸不住,不給她拿鞭子,她便要自己去拿。

丫鬟無奈,只好取來了她的長鞭。

“給我跪下!”長公主拿長鞭指着蕭玉琢道。

蕭玉琢不敢違抗母親的話,連忙跪了下來,“阿孃息怒,彆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景延年呢?讓他也給我滾來!”長公主發飆。

“郎君去兵部交代今日的事兒去了。”竹香連忙說道。

長公主微微一愣,“這事兒還驚動了兵部?”

“五成兵馬司接到人舉報,說城南有轟隆巨響,五成兵馬司怕擔責任,便把這件事情上報了。”竹香解釋。

長公主冷哼一聲,“看來他打重午一頓,也並非沒有緣故呀?是想借自己兒子,來按住着這件事兒呢?這兒子不是從他身上掉下來的肉,他真是不心疼!”

“阿孃!”蕭玉琢面色不爽。

“你給我閉嘴!當孃的當到你這份兒上,你還有什麼好說的?”長公主不耐煩的看了蕭玉琢一眼,“來人,去吳王府和兵部外頭等着,不論景延年他在哪兒,叫他第一時間滾過來!”

景延年剛在兵部交代了城南學館的事兒,把這事兒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按了下去。

還沒喘上一口氣,就被請到了蕭家。

長公主拿着長鞭,冷眼看他,“吳王好生威風!”

他一身戎裝,長身玉立的,當真是威風赫赫。

可他見蕭玉琢都在一旁垂頭跪着,長公主臉上黑沉一片。

他立時明白過來,取下披風,立即挨着蕭玉琢跪了下來,“母親息怒,今日之事,兵部有心追究。早有人覬覦城南學館,打算將蕭家開起來的學館,歸於朝廷直轄。”

蕭玉琢皺了皺眉。

她和十五孃的學館,絕對不能淪爲朝廷的工具。

“未免旁人藉着今日之事,亂生事端,所以重午的責罰是免不了的!”景延年說道。

長公主冷笑一聲,“要保住學館,方法多得是!非要拿自己的兒子作伐子,將這麼小的孩子給打成這幅模樣,來保住你們自己的東西,也是你們這做爹孃的沒本事!”

“阿孃,話不能這麼說,倘若不是重午有錯,今日說什麼也不能打他!您自己問問他,小小年紀,他膽大妄爲,在學館做了什麼事兒?”蕭玉琢立時說道。

不過是見長公主面色不好,她不敢言辭太過凌厲,語氣還算溫柔。

“旁人若是不惹他,他斷然不會主動招惹旁人!我自己帶出來的外孫,我不瞭解麼?”長公主抖了抖手中長鞭。

“他若肯說,今日這打也落不在他身上……”

蕭玉琢話沒說完,長公主就惱了。

她手中長鞭啪的一抖,“什麼事兒都沒鬧清楚,先打他一頓。我看你們也是糊塗得很,這般糊塗的爹孃,不打你們一頓,你們腦子裡就是一團糊!”

她話音一落,長鞭啪

的就甩了下來。

景延年立時起身,將蕭玉琢護在懷中。

長鞭打在景延年背上,啪的一聲,響亮得很。

菊香帶着調好的藥回來,進門就瞧見長公主在打人。

她朝梅香看了一眼,清楚了事情,連忙跪下,“長公主息怒,將軍動手乃是有分寸的,小郎君看着屁股上傷得重,都是皮肉傷,三五日就能癒合,沒有傷筋動骨……”

“還敢傷筋動骨?我可憐的外孫兒,若是傷筋動骨,我……我定……”她拿着鞭子咬牙切齒的看着景延年和蕭玉琢。

景延年皺着眉頭,弓着脊背,將蕭玉琢在懷中護的緊緊的。

長公主生氣歸生氣,抽了一鞭子之後,她心裡也冷靜了許多。

知道這事兒,鬧得大,若是不打重午一頓,可能很多方面都沒辦法交差。

她啪的扔下鞭子,轉身氣咻咻往內間去了。

重午這會兒正趴在牀榻上,半眯着眼睛。

長公主見他醒了,連忙上前,“我的小乖乖,屁股還疼不疼了?”

重午委屈的點點頭。

長公主湊到牀邊,低聲道:“不是你爹你娘心狠,你不要怪他們……”

她這話說的聲音極小,好似是不想叫外頭的兩人聽到。

重午乖巧的點了點頭,“外祖母,我知道。”

“嗯,乖,你告訴外祖母,你爲何要放火燒那幾個學生的寢房?你可知道,他們的寢房,也是學館的房子呀?燒壞了,受損失的不還是學館麼?你最喜歡學館了,外祖母知道,若是沒有緣故,你肯定不會這麼做的,對不對?”長公主聲音很溫柔。

這溫柔的聲音,慈愛的表情,大約也只有重午能夠享受到。

重午聽聞這般理解體諒他的聲音,他頓時眼眶就溼了,“您別問了,我不想說……若是我捱打能叫這事兒過去,那就過去吧!誰都別再問了!”

長公主愣了愣,這麼小小個孩子,竟然有心事兒了?

他這麼極力要瞞住,寧可捱打也不說的事兒,究竟是什麼?

小重午捱了打,自然不可能到學館裡去上課了。

那三個學生也被停了課。

一日兩日的還好,過了三日,也不見事情有新的進展。

那三個學生坐不住了。

畢竟只是十來歲的大孩子,城府耐心能有多少?

他們急了便求看着他們的先生,“求先生爲我們說情,當日的事情確實我們也有錯,我們願意認錯,只求叫我們回去上課吧?”

十五娘聽聞他們認錯,親自來到他們住着的小院兒中,“重午放火燒你們寢房的緣故到底是什麼?”

他們神色惶惶,卻怯懦不敢說。

“如今重午還在牀上趴着,當日吳王殿下將他打的皮開肉綻,他也沒有說出你們的不是來,只願自己一個人扛。你們年長他多少?就一定要讓這麼個小弟弟承受一切的懲罰,而什麼都不願說麼?”十五娘語氣有些嚴厲。

三個孩子中,年紀最小的那個被嚇哭了,“我們說了郡主的壞話……叫他聽見了……”

十五娘微微一愣。

還沒聽說過學館裡的學生敢說蕭玉琢壞話的。

如今長安城學館裡的學生,多半都知道這精益文武館,是她和郡主一力創辦的。

若沒有蕭玉琢在前頭撐着,這學館不可能辦起來。

“你們喜歡這學館麼?”十五娘問道。

三個學生連連點頭。

“你們這麼大的孩子了,也該是懂得道理的,豈不知道若沒有郡主,就不可能有這學館麼?”十五娘問話的語氣,頗帶着幾分痛心和責怪之意。

那年長的孩子看了年幼的學生一眼,見話說到這份上,不說清楚,是不行了。

“倒也不是說郡主的壞話,只是說實話……”

十五娘愕然,“什麼實話?”

“郡主已經不是郡主,乃是一邪靈,是孤魂野鬼,佔據了原本郡主的身體……這孤魂野鬼命格強硬,她的到來,定會扭轉大夏的格局,給王朝更替帶來不可逆轉的變遷……非用火刑,不能除掉她!”年長的孩子沉聲說道。

十五娘聞言,面色大變,她厲喝一聲,“住口!妄言!妄言!小小年紀,竟敢信口開河!這種大逆不道,這種污衊的話都敢說!你們!你們太不像話了!”

十五娘氣喘吁吁,便是她流產出血的時候,臉色也沒有這麼難看過。

“來人,把他們看管起來!嚴密看管起來!”十五娘胸膛一起一伏。

年紀小的那個學生,這會兒已經被嚇哭了,怯怯的流着眼淚。

年紀稍大的兩個孩子,也白着一張臉,侷促不安的站着。

“去,去請郡主來。”十五娘不叫旁人看着這三個孩子,她還是親自看着放心。

叫人去請蕭玉琢,她便坐立難安的在屋裡踱步。

難怪!

難怪重午要放火燒他們的寢房!

他們都要火刑處死重午的娘了,哪個當兒子的能忍受旁人這樣說自己的母親?

重午雖年幼,大約是自幼見多識廣,更是經歷過許多的事態變遷,叫他從小眼界開闊,心智成熟。

他定是十分明白,這話會給他娘帶來的傷害。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想着保護自己的孃親,所以就放了一把火。

十五娘自己這會兒心都是慌慌的。

蕭玉琢來的很快。

她一來,三個十來歲的孩子,便縮在了一處。

剛纔十五孃的反應,似乎多少有些嚇到他們了。

“匆匆叫我來,是怎麼了?”蕭玉琢臉色倒是比十五娘溫柔得多。

十五娘拉住她的手,上下看她一眼,“姐姐,這回真是屈打了重午了!”

蕭玉琢挑了挑眉梢,“他放火就是不對,不管什麼緣故,也不算是屈打。”

十五娘哼了一聲,看着那三個學生道,“你們自己說,還是我來說?!”

年紀最長那個十五六歲的孩子遲疑片刻,上前一步,“是我們說,要火刑處死郡主,所以他纔會……”

蕭玉琢聞言一愣。

待那三個孩子說了她是孤魂野鬼一番話之後,她只覺渾身都冰冷了。

瞞了這麼多年的事兒。

她已經在大夏生活了這麼久了,孩子都這麼大了……

她以爲前世已經過去,她已經徹徹底底的融入了這個時代,這個世界……卻在這個時候,被人揭開了老底嗎?

看她煞白的面色,十五娘擔憂道:“姐姐別生氣,不過是幾個孩子胡說八道。”

蕭玉琢深吸了一口氣,微微一笑,“你們說的這話,是誰教你們的?”

三個孩子連連搖頭。

“這話是旁人告訴你們,叫你們說出來的麼?”十五娘也趕忙問道。

三個孩子縮在一起,看樣子想哭,“沒人教我們說,我們也不想害了郡主。害了郡主,就沒有這麼好的學館能上了!”

“那這話,是你們自己杜撰的麼?”蕭玉琢又笑着問道。

三個孩子見她態度竟比十五娘還溫和,心裡的防備似乎放下了幾分,“不是,是我們跟着師父修行的時候,偶然聽到師父和大師兄說的。”

蕭玉琢微微一愣,“你們的師父是誰?”

“大夏都尊稱我師父爲‘袁天師’。”三個孩子說道。

一聽袁天師這名字,蕭玉琢心頭就是一震。

當初在明覺寺裡和袁天師見面的一幕幕涌上心頭。

“是袁天師說,我當被處以火刑麼?”蕭玉琢微笑問道。

她看起來表情溫和,語氣淡然。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手腳都是在微微顫抖的。

“師父說,若要除去那孤魂野鬼,唯火刑可行。但師父還說,這是大夏的一大契機,雖是邪靈作祟,卻並非一定是壞事……”學生道,“我們也不懂,師父不是說給我們聽的,是同大師兄說話,說完這話以後,師父就和大師兄一起雲遊去了,去哪裡也沒說,何時回來也沒說。我們被丟了下來,沒有辦法,才各自下山,聽說長安有學館,便奔長安來了。”

蕭玉琢笑着點了點頭,“如今你們已經見到了我,也認識了我,你們覺得,我是該被火刑處死的孤魂野鬼麼?”

三個孩子連忙搖頭。

蕭玉琢伸手到他們面前,“我聽說鬼都是冷的,沒有溫度,你們摸摸我的手。”

三個孩子有些驚懼的看着她。

“摸摸我可是冰冷僵硬的?”蕭玉琢笑的溫潤。

年幼的那個孩子心思單純,他猶豫片刻,當真伸手去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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