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好像對這阿芙蓉很有了解似得?”菊香好奇問道,“婢子也只是發現,它裡頭能叫人精神興奮,感覺麻痹的成分,確實可以入藥,有鎮痛止瀉之效,能治久痢,卻還不知道它竟像娘子說的那般?”
蕭玉琢微微一滯。
不是她對着阿芙蓉瞭解呀!
這東西是鴉片,清朝時候,鴉片戰爭給大清王朝帶來了多大的傷害,多大的災難,教科書上都寫着呢!
電視上,網上,各處有宣傳毒品對人體的危害。
她就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吧?
可是怎麼跟菊香解釋呢?
“呃,我其實……是猜的。”蕭玉琢緩緩說道。
菊香微微一怔,“猜的?”
“嗯,紀王拿出來的東西,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他想用這種藥控制神武軍也越王軍隊中的將領,那肯定是有這些效用呀,其一,得叫那些將領興奮起來,不畏生死,其二,得叫那些將領對他這藥產生依賴性,繼而能受他的控制。這麼着一想,這藥效不就猜出來了麼?”蕭玉琢搖頭晃腦的說道。
菊香皺眉,長長的哦了一聲。
“傳聞古時的大夫,爲了知道藥性,也經常親自嘗藥,”菊香摸了摸那匣子,“婢子以往沒有接觸過這藥,不如婢子也……”
“打住!”蕭玉琢嚇了一跳。
據說鴉片的癮遠大於現在的那些化學制劑製成的冰毒,搖頭丸之類。
這玩兒意兒沾上了,基本沒可能戒掉。
蕭玉琢嚇得臉色都變了,“你可別嚇唬你家娘子啊!這東西,你找個小貓小狗的犧牲一下,就已經夠狠心了,你若真拿自己試藥……只怕,只怕我們主僕的情誼都要盡了!”
菊香嘿嘿一笑,“娘子放心,婢子跟您開玩笑呢,也不是人人都有古時候那種大夫那大無畏的捨身精神啊!婢子惜命着呢!不過娘子這態度,還真不像是瞎猜的。”
蕭玉琢斂目,微微一笑,“試探你家娘子呢?”
菊香連忙福身,“婢子不敢,只是娘子自打招了婢子從梧桐苑回到娘子身邊以後,就同以往不一樣了,婢子……”
蕭玉琢凝眸看着菊香。
廊下秋風拂過,吹掉了幾片黃葉。
風中已經略有些涼意了。
更顯得廊下清冷安靜。
菊香蹲身不動。
蕭玉琢站在她面前兩步之外,默默無聲的看着她。
這是埋在蕭玉琢心底,任何人未曾觸及的秘密。
廊下再無他人。
這主僕二人僵持的良久。
蕭玉琢輕嘆一聲,“你起來吧。”
菊香這才緩緩起身,“娘子爲何會有這般變化?”
蕭玉琢皺眉搖了搖頭,“說不清楚,大概是有神靈點撥,開了什麼竅了吧?”
“何至於性情也大變呢?以往娘子雖任性要強,但對娘子來說,最最重要的便是景將軍……”
“他現在於我來說,也很重要啊。”蕭玉琢一面向前走,一面淡然說道。
菊香搖了搖頭,“不同,感覺是不同的……”
“是你想得太多了。”蕭玉琢輕笑了一聲,“好了,這話你可同別人議論過?”
“娘子要疏遠將軍的時候,婢子幾個人都說過,說娘子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菊香說道。
蕭玉琢心頭緊了緊,但她臉上還是帶着淺淺笑意,“哦,那你們是覺得以前的我好呢?還是現在的好?”
“娘子什麼時候都是最好的……不過是現在的娘子叫人打心眼兒裡更願意追隨。”菊香說道。
蕭玉琢點點頭,“嗯,這藥,你還是找個阿貓阿狗的試試。看看我說的可曾有錯。若是無疑,儘快通知樑掌櫃來一趟,此事要緊。”
菊香應了。
蕭玉琢回到自己屋子裡,獨自一個在坐榻上坐着。
她臉上毫無表情,好似十分平靜。
可她微微顫抖的手,眼中忽而暗沉忽而又明朗的眸色顯示了她內心的忐忑不安。
梅香在她剛醒來那會兒,就跟她說過。
以前有個姑娘,病了一場,醒了之後就說什麼電視,汽車……然後家人懷疑是妖魔作祟,做了法事,卻不見效之後,就被燒死了……
活活燒死……那得多痛苦?
她不要落得那樣的下場!她一定一定要有保護自己的力量。
蕭玉琢捧着面前茶碗裡的茶湯,咕咚咕咚全灌了下去。
如今她身邊丫鬟的思想,已經被她潛移默化的改變了。
只要日後多小心些,不再像今天這樣,暴露自己知道的太多不該知道的,一定會平安無事,不會被人懷疑的。
蕭玉琢安慰着自己,略略定神。
菊香照着蕭玉琢說的法子,找了貓貓狗狗來試藥。
隔了幾日。
果然見她神色倉惶的來找蕭玉琢了,“娘子……那藥當真……”
蕭玉琢皺眉看她,“不是都跟你說了我的猜測,你怎的還這般吃驚?”
菊香搖了搖頭,“不知是不是婢子用藥量有些大了,那貓好些都死了……狗也發了瘋,眼睛都紅了,模樣甚是嚇人!”
蕭玉琢皺眉點了點頭。
“可……可婢子用料並不算多啊,這藥若是用在人身上……”她眼中盡是驚惶。
“竹香。”蕭玉琢立時喚道,“請樑掌櫃進府。”
菊香仍舊臉面發白。
約莫是那貓狗發瘋的樣子,着實將她嚇壞了。
她從來都是淡然冷靜的,特別是涉及醫藥之事,她從來都是平靜的如萬事皆掌握在她隻手之間。
今日這阿芙蓉,卻叫她頓覺無措。
她的醫術好像都不夠使了。
當無力控制的時候,人就會慌張。
菊香遇見阿芙蓉的藥效時,她有些慌了。
樑生來的很快。
前晌才叫人通知,他下晌就來了。
“恰好小人這兩日正在長安,娘子有何急事?”樑生對着小花廳都已經熟門熟路了。
蕭玉琢將菊香試藥之後剩下的那點兒阿芙蓉拿出來。
樑生接過匣子,輕嗅了嗅,“好苦,這黑沉沉的是?”
“阿芙蓉。”蕭玉琢說道。
樑生臉面一亮,“娘子竟得來了這藥材?小人想方設法,都未能得到,也尋不到交易給紀王的那些商人。”
蕭玉琢嗯了一聲,“算是一點意外收穫吧。”
菊香看着樑生手裡的阿芙蓉,卻還有些心驚膽戰的樣子。
蕭玉琢叫她給樑生講講這藥的藥效。
菊香講述,幾乎把這藥給妖魔化了,彷彿沾上一口,就是把自己的靈魂出賣給了魔鬼,從此再不是自己的。
“我能治病,卻治不了這藥帶來的危害。是藥三分毒不假,可這藥的毒,已經遠不止三分了。”菊香慎重說道。
樑生將匣子拿在手中,有些惶惑。
沒見過這藥之藥效的人,大約都難以相信。
蕭玉琢只好加重了語氣叮囑他道,“發動廣源商會的力量,阻止這種藥流入大夏境內。切斷紀王買藥的渠道,這藥真有致幻的作用,若是叫將領們依賴上了這種藥。我大夏的兵馬將變得不堪一擊。
國庫,乃至整個大夏,都會被大食和波斯的商人給掏空了!阿爾不是大夏人,她乃是來自突厥。突厥雖和大夏有合作,可那是在打仗會兩敗俱傷,再打下去對他沒有好處的情況下。
倘若大夏變得不堪一擊,突厥難道還會放着這塊嘴邊的肥肉不下口麼?以阿爾對大夏的恨意,她圖謀的看來,並不是打敗先太子,也不是搬倒越王和景延年。”
“她的目的,竟是整個大夏嗎?”樑生聞言,面色立時慎重起來。
蕭玉琢嘆了口氣,“只盼是我想多了。”
“她善用毒,定然擅長美化這藥的果效,蠱惑人心。”菊香說道。
蕭玉琢眯了眯眼,“他們將這藥吹噓的很厲害,也盼着樑掌櫃能將這藥的真正威力告訴咱們的人知曉,再從咱們自己人這兒向外傳播。叫更多的人對它心生警惕,知道了它的真正面目,就不會那麼容易落入奸人的網羅了。”
樑生連忙拱手答應。
待樑生拿着阿芙蓉悄悄離去。
菊香湊到蕭玉琢耳邊道:“娘子還記不記得長公主曾提及,紀王獻了寶物給聖上?”
蕭玉琢步子猛的一頓,“你是說……”
“紀王能把這東西當做寶物,送給十五娘,哄她開心。難道不會孝敬給聖上?”菊香極
小聲道。
蕭玉琢眯了眯眼,“猜得不錯,但如今這也只是猜測,還是要確認一番。”
“娘子打算如何確認?”菊香立時問道。
她如今對着藥的藥效無法控制,遂與此藥相關之事,她就格外的關注。
“你還記不記的煙雨樓有個姑娘,入了宛城秀場的前三甲,被聖上接到宮裡了?”蕭玉琢問道。
菊香微微一怔,“芙蕖?”
蕭玉琢點點頭,“就是芙蕖,竹香呢?叫竹香聯繫劉蘭雪,看看能有什麼辦法,和宮裡的人聯繫上。”
竹香原本要去送樑生離開。
不過娘子叫她回去,樑生又表示自己認得路,不會走迷。
又不是第一次走這段路了!
竹香便調頭回去了。
樑生左右看看,未瞧見上次在這兒遇上那小娘子之後,他才擡腳匆匆向外院行去。
哪知早有一雙眼睛,藏在假山後頭看着他。
見竹香走了,他又落了單。
那女子提着裙襬,跳出假山,直奔廊間。
恍如一陣香風,撲面而來,撞進樑生懷中。
樑生踉蹌兩步,皺眉站穩。
他略微蹙眉,有些不耐的撣了撣胸前衣衫,但修養極好的他,還是拱手道:“請娘子先行。”
十八娘望着他,柔柔而笑,“我們又遇上了,郎君說,這是不是就叫緣分?”
上次這極俊美的郎君竟害羞跑了。
十八娘得知他只不過是個掌櫃之後,就提醒自己斷了念想。
她怎麼說也是蕭家的女兒,將來在博來個嫡女的名頭,那是要高嫁的。
再不濟,也得是世家公子吧?
一個小小掌櫃,怎配得娶她?
可是青春懵懂的一顆小小心兒,總是不受控制的就想起他的身形,他的面容。
今日聽聞郡主又往那小花廳去,她就知道,也許又可以見到他了。
多日不見,她都要相思成疾了。
吃飯時想他,繡花時想他,行走時想他,就連夢裡都全是他……
知道他來,哪裡還能繃得住不見他?
便是成不了姻緣,叫他心裡也記住她,能夠時不時的想起她,也是好的呀……
樑生聽得緣分二字,不由眉頭深蹙,“不敢攀附娘子,一再相遇,多有唐突,得罪之處,還望娘子海涵。”
樑生垂着頭,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十八娘心頭鬱悶,輕輕哼了一聲,“你也說唐突,既唐突了佳人,賠禮道歉就是這般沒有誠意的麼?”
十八娘聲音柔柔的,眼眸之中甚至流露出焦急之意來。
若不是姨娘常常叮囑她,小娘子須得矜持,才能更吸引郎君的目光,她早就上前,擡起他的下巴來,叫他好好瞧瞧自己了。
她爲他梳妝,爲他打扮,他豈能連看都不看一眼?
樑生聞言,卻只是將頭埋得更低,“失禮之處,請娘子海涵。娘子若無急事,還請娘子容得某告退。”
樑生說着,便擡腳向外院而去。
十八娘這次哪有那麼容易放他離開,立即步子一錯,擋在他跟前,“上次郎君就是這麼匆匆忙忙的走了,這次再遇上,郎君難道就不想好好看看自己一而再撞上的人,是誰麼?”
“蕭家乃大戶人家,蕭家的娘子都極是矜貴,豈能容某觀摩打量?”樑生說的謙恭,就是不擡頭看她。
十八娘氣悶,擡腳靠近他。
樑生連忙向後退去。
十八娘卻是步步緊逼,“莫不是郎君怕我面醜?所以纔不肯看我?”
樑生連忙搖頭,“娘子美醜,都不是某能夠覬覦的,是以不敢窺視。”
“我若非要你看呢?”這話就有些放浪形骸了,十八娘剛說完,臉面就紅熱起來。
她立時擡手,一隻半掩在臉頰上,一隻按住心口的位置,好似怕那小鹿亂撞的心,猛不防的蹦出來。
樑生聞言驚異,不由自主的半擡了擡視線。
未觸及她面孔,只瞧見她動作,他便深諳了她的心思。
樑生暗自好笑,不由微微搖頭,“娘子何必步步緊逼?傷人傷己,這裡並沒有什麼緣分,倒是有個陷阱,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十八娘聞言微微一怔。
樑生借她愣怔的功夫,連忙錯身繞開她,幾乎是狂奔而去。
十八娘皺眉回頭,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這郎君莫不是已經看出了她閨中的那點兒小心思?
她臉上不由的更加熱辣,但想想自己適才的小動作。
她又有些得意。
待他回去發現,再想起在廊間的兩次相遇,定會對自己念念不忘吧?
便是自損八百,只要在他心頭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也是甚好的了。
十八娘腦中一遍遍回現着適才她撞入他懷中的感覺,雖短短一瞬,但兩人離得那般近的美好觸感,只覺渾身都熱了起來。
樑生回到下榻的客棧之中。
劉蘭雪正在等他,見他回來立即相迎,“娘子怎麼說?”
“娘子說,讓同盟會,想盡一切辦法,斬斷紀王從大食和波斯商人手中購買阿芙蓉的渠道。”樑生低聲說道。
劉蘭雪點了點頭,“這藥果然蹊蹺麼?”
樑生想到菊香說的那些話,不由臉色都有些難看,“只怕是這藥能夠控制人的心智,久服會叫人產生依賴,一旦這種依賴生成,人就會被迫的受控於給他藥的人……人得心智都由不得自己,反而掌控在旁人手中,想來都叫人不寒而慄!”
劉蘭雪連連點頭,“那阿爾難道會是什麼好人嗎?她的手法從來都是陰狠卑鄙的!咦,你身上這是什麼?”
她低頭看着他胸前宛如女孩子脣印一般的東西,眯眼靠近他。
樑生不由皺眉。
劉蘭雪在他跟前說使勁兒的嗅了嗅,“還有香粉的味道?”
她懷疑的目光在他臉上打了個轉。
樑生眼目之中似有慍怒之色。
劉蘭雪笑着伸手拍他,“可以了嘛樑郎君,給娘子辦事兒的時候,還不耽誤你私會佳人?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咱們也是老相識了,都不帶出來叫大家認識認識?”
她這麼隨手一拍,竟從樑生胸前震出個物件兒來。
露出紅豔豔的一個角。
劉蘭雪的眼睛裡像是燃着一團火一般,緊緊的盯着那胸前露出一角那物件兒。
她臉上帶着調侃的笑容,可垂在袖管裡的手,卻是攥的緊緊的,指甲硌得她手心生疼生疼。
樑生順着她的視線低頭一看。
他狐疑的伸手探入胸前衣襟,一摸索,掏出一隻紅色繡着玉蘭花的精緻荷包來。
那玉蘭花繡的精美,成雙成對的開在枝頭。
“哈!”劉蘭雪禁不住,重重的笑了一聲。
不過是,她臉上連調侃的笑容都沒有了,只剩黑沉沉的面色。
樑生臉上並不比她好看多少。
他捏着那荷包,凝眸回憶。
隱約記得,那小娘子在廊間撞入他懷中的時候,似乎在他胸前抹了一把。
莫不就在那時候,她塞入自己懷中的?
樑生臉色難看,啪的把那荷包扔在一旁,轉身離開。
劉蘭雪莫名其妙的看着被他扔下的荷包,只聽他在外頭吩咐隨從說,燒熱水,他要沐浴。
劉蘭雪怔了怔,忽而明白過來,“喲,看來送荷包這人,他不喜歡?男人也有矯情的時候?不就是送個荷包麼?還置於沐浴?多洗幾遍手也就是了!”
她捏着荷包,嘻嘻的笑。
倘若她知道,那小娘子非但送了荷包,還兩次投懷送抱,不知這會兒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夜色微垂。
蕭家廊下已經掛起的燈的時候,劉蘭雪悄悄潛入進來。
她的功夫不若景延年那般厲害,剛進來就被娘子的護從發現。
不過一看都是熟面孔,蕭玉琢的護從以爲她是有什麼急事兒尋娘子。
便把她放了進去。
劉蘭雪還真是有事兒,不過她尋的不是娘子。
她不聲不響的跟在梅香身後,一直跟着梅香進了耳房。
竹香猛地擡頭,“我說聲音聽起來不對,你被人跟了都不知道?”
梅香聞言一陣詫異,她回頭一看,劉蘭雪正笑眯眯的站在耳房門口。
她“呀”了一聲,擡手拍着心口,“我的娘呀!你們這些會功夫的人,是不是轉愛欺負我這號人?”
劉蘭雪立
即把手比在脣邊,“噓,噓!別叫娘子聽見!我偷偷進來的!”
竹香梅香聞言,瞪大眼睛看着她,“你不是來尋娘子的?偷偷進來做什麼?”
“這可不行,什麼事兒,也不能瞞着娘子呀!”竹香連連搖頭。
“倒也不是要瞞着娘子,只是……這點兒事兒,不好意思告訴娘子知道!還請兩位姐姐幫幫我拿個主意就成!”劉蘭雪臉龐微紅。
梅香看她一眼,“什麼事兒?”
劉蘭雪低聲道,“樑郎君幾次出入蕭家,不知是不是蕭家的哪個小娘子看上他了!今日回去,我見他臉色不對,還嗅到他身上有香粉味兒。沒想到還有小娘子送的荷包在他身上!不過他瞧起來倒跟不知情一樣……”
“這就奇了,旁人送給他荷包,他還會不知情?”梅香狐疑道。
劉蘭雪哈的笑了一聲,猛地錯身在梅香身邊一晃,眨眼間又退回到兩三步之外,“你可知道自己身上多了,或少了什麼?”
梅香驚異,立時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未……未曾多少何物啊?”
劉蘭雪攤開手掌,卻有一隻精緻的簪子正躺在她手心裡。
梅香立即去摸自己的髮髻,這才發現髮髻上的簪子沒有了。
“可是蕭家的小娘子都是打小讀書認字的,最多不過是學個騎馬射箭,未曾聽說哪位小娘子功夫那麼厲害的呀?”竹香說道。
劉蘭雪皺了皺眉,“那會是誰?要不然就是……樑郎君那反應,是裝出來的?他爲何要在我面前裝相,他又不喜歡我……”
最後一句劉蘭雪說的極小聲,怕是隻有她自己聽見。
“蘭雪別急,樑掌櫃下次再出入蕭家之時,我悄悄跟着他。看看是哪個小娘子這麼……”
竹香的話沒說完,就被梅香打斷了。
“不用,哪兒要的那麼麻煩?蘭雪不是說有一隻荷包麼?”梅香攤手,“荷包呢?”
劉蘭雪立即從袖管裡拿出那隻荷包來,“在我這兒,樑郎君瞧見荷包,啪的就扔了!”
說這話的時候,她聲音裡都帶着高興。
梅香點點頭,“你們這些人呀,都只會動拳腳,就知道武力解決,費力不討好!卻不知道,既有荷包,那繡活兒上足矣看出來出自誰手呀!”
“繡活兒上就能看出來麼?”劉蘭雪驚異道,“我看不論誰繡的東西,那都一個樣呀!”
梅香輕哼一聲,“那可不一樣,每個人的針法,手法,甚至力氣大小都有區別,繡出來的東西也是千差萬別的。就像每個人的字字體不同一樣,每個小娘子的繡活兒都有自己的特色。”
梅香一面說着,一面仔細的看着那隻精緻的荷包。
“能看出來出自誰手麼?”劉蘭雪在一旁着急。
梅香卻是微微一笑,“哈,這不單能從繡活兒上看出來了!瞧,還繡了閨名呢!”
竹香和劉蘭雪都湊到燈下來,“哪裡有閨名?”
梅香指着那荷包角落裡的一個小小的花紋,“這是反繡的小篆,‘婥’字。用的是雙面繡的繡法,正着的字在裡頭,得把荷包拆開才能看到。小篆本就複雜像花紋,這樣反繡,既隱蔽,又暗暗寄託情誼。”
“婥……”竹香猛地瞪了瞪眼,“十八娘啊?”
劉蘭雪立時皺眉,滿臉警惕,似乎已經嗅到了情敵的味道,“誰?”
“蕭家十八娘,自從娘子回來,就處處挑唆着大夫人跟娘子過不去呢!看着年紀小小的,看上去安安分分庶出的小娘子。這哪兒是安分呀?忙着討好大夫人不說,還忙着惦記着郎君呢!”梅香哼笑一聲,“十八孃的年紀,已經開始思春了麼?”
梅香提及“思春”兩字,竹香和劉蘭雪卻都微微紅臉。
劉蘭雪一把奪過那荷包,“十八娘是吧?好,我記住了,膽敢跟娘子過不去,我定要叫她吃吃苦頭!”
“誒,蘭雪,娘子不想在蕭家生什麼事兒,畢竟是娘子的孃家人,若是叫她們丟臉丟大發了,娘子自己面子上也不好看。”梅香連忙拽住劉蘭雪叮囑道。
劉蘭雪點點頭,“梅香姐姐放心,我有分寸,叫她吃了苦頭還說不出!哼!”
她說完提步就走,走到門口,卻忽的又回過頭來,“噓,你們可要保密呀,別叫娘子知道!我只是小小懲戒她一下,不會叫娘子爲難的!若是叫娘子知道了,娘子和她畢竟是堂姐妹,倒不好下手了!”
梅香竹香對視一眼,梅香經歷了幾次事兒,特別是上次在假山旁她和王敬直站着說話,十八娘同大夫人一起去“捉姦”那次,她早就惱恨了十八娘。
“成,但你可千萬不能連累了娘子名聲啊!”梅香道。
劉蘭雪嘻嘻一笑,“放心吧!”
她纖細靈敏的身形消失在夜色之中。
蕭玉琢還不知道劉蘭雪把一廂情願的十八娘列在了情敵之列。
她只聽劉蘭雪說,過幾天蕭大老爺生辰的時候,廣源商會來送上一份賀禮。
蕭玉琢答應下來。
當初蕭大老爺在宛城攤上人命案,還是廣源商會出面幫他協調的呢。
也算有一份交情在,當時蕭大老爺是奉聖上之命往宛城去。
他回京覆命果然沒敢說廣源商會的壞話,不然廣源商會也不能那麼順利的越發展越壯大。
以至於現在幾乎整個大夏的經濟命脈,幾乎都掌握在同盟會的手中。
如今蕭家大老爺辦壽宴,相互走動一下,也是維持友好的關係嘛。
蕭玉琢答應了,卻不知道,這天劉蘭雪會直接扮作一個小丫鬟,跟着廣源商會裡的一個大管事,來了蕭家。
廣源商會本來就有慷慨之名,給蕭玉琢的大伯送禮,自然出手更是大方。
雖然這天來的人,不是蕭大老爺早就認識的會長樑生,但看到分量這麼足的賀禮,蕭大老爺還是滿面笑容的。
劉蘭雪跟着廣源商會的管事,行動倒是十分方便。
一來她不用一直待在花廳裡,男人們說話的時候,她不用死守在哪兒,同他們虛與委蛇。
二來,她不過是個小丫鬟,便是悄悄的出出進進,也不會太引人注意。
唯一注意到她的,大概是蕭玉琢了。
“你怎麼也來了?我叫你聯繫宮中芙蕖的事情,你聯繫的怎樣了?”蕭玉琢以爲她是貪玩兒,半開玩笑的問道。
劉蘭雪撓撓頭,“娘子,後宮裡的女人,倒是不好聯繫,宮裡頭的宮人,本來就勢力錯綜複雜的,若是不小心謹慎,反倒牽連了自己人進去。所以……”
“那你還有空扮作個小丫鬟,跑到蕭家來玩兒?”蕭玉琢笑問道。
劉蘭雪抿了抿脣,“婢子這不是……這不是想念娘子了麼?”
正說着話,卻忽聞外頭稟報,“紀王爺到——”
蕭玉琢眸色一稟,“紀王也來爲大伯慶賀生辰?”
“一般這樣的家宴,王爺們不是不來參與的麼?御史言官的嘴,可是什麼話都能說得出來,萬一叫他們參奏個結黨營私,纔是麻煩。”梅香在一旁小聲說道。
蕭玉琢點了點頭,“是啊,紀王一向是小心的人,以往同大臣們來往甚是小心,怎的今日這麼高調的就來了?他就不怕遭人議論麼?”
蕭玉琢眯眼在一旁,悄悄留意紀王。
劉蘭雪逮着機會,就溜走了。
花廳後頭的院兒裡,聚了好些女賓,還有蕭家的小娘子們也在這兒跟母親們學着待客之禮。
劉蘭雪雖是作爲小丫鬟來的,但畢竟是財大氣粗的廣源商會,她一身衣着很是體面。
加之她如今作爲同盟會的會長,若想要擺譜,那一身氣勢還真能擺的出來。
便是說她是大家小姐,也不叫人覺得突兀。
她朝下人問了,哪個是十八娘,便笑意盈盈的湊上前去。
與十八娘同站的還有好幾個蕭家的小娘子。
十八娘算是年紀最大的了。
劉蘭雪笑嘻嘻的從袖袋中拿出好些精緻的小玩意兒來,有機括精巧的沉木匣子。那匣子需觸動了機關方能打開。
還有赤金打的九連環,看似圓環平滑沒有接口,卻能分開,又能連起。
還有別的精巧玩兒意兒,都是廣源商會從西域諸國交易而來的,長安並不多見。
小娘子們瞧見這些漂亮又新奇的玩兒意兒,都稀罕的不行。
圍在劉蘭雪身邊,一會兒就同她說的熱鬧起來。
劉蘭雪慷慨的把這些精巧的東西,都送給蕭家的小娘子們。
就連她的“情敵”蕭十八娘都得了一件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