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章節_第145章 勸了他有賞

景延年的胳膊搭在聖上的肩膀上,他側臉看着聖上略有皺紋的眼角,呵呵笑了一聲。

撲面而來,盡是濃重酒氣。

聖上皺眉,“你到底是喝了多少酒?”

景延年搖搖頭,“不多不多,也就三五壇秦酒而已。”

“秦酒最烈!你喝三五壇,是要喝死……呸!”聖上皺眉。

景延年卻哈哈大笑,“我生來沒爹,如今連娘都沒了,妻兒也棄我而去……我還有什麼?唯有一醉方能休啊!”

聖上的眉頭越蹙越緊。

吳王府的隨從小廝瞧見聖上和樑恭禮扶着景延年,好似嚇得不輕,連忙上前要接過他們主子。

可聖上卻擺擺手,不叫他們接手。

當真親自將景延年扶回了屋子裡,放在了牀榻上。

他也在牀邊坐下,沉聲說道:“你堂堂大將軍,怎麼把自己弄到如今地步?”

景延年搖了搖頭,“聖上糊塗了,我如今不是大將軍了呀?”

“你……那你也是堂堂吳王殿下,讓你做了王爺,你還有什麼委屈?”聖上喝問。

景延年呵呵的笑,“不委屈,不委屈,空有王爵,沒有實職,不讓問政,不讓問兵,那不就是叫我遊手好閒,吃喝玩樂的麼?”

聖上被他醉言醉語噎得無話可說。

倘若景延年是清醒的時候,跟他說這種話,他定要治他的罪不可。

偏偏他混混沌沌,醉的連路都走不成了!

“你心裡可曾怨恨聖上?”聖上忽而問道。

站在一旁的樑恭禮臉上一緊,雙手不由攢在一起,擡眼看向牀上的景延年。

雖“醉酒”可以讓他放肆一些。

可便是醉了,也是有些話能說,有些話不能說呀!

樑恭禮不禁捏了把汗,擔心景延年把事情做得太過了。

他甚是懷疑景延年是真的喝醉了……

“恨吶……”景延年嘆了一聲,那昏昏沉沉的目光突然變得幽深。

聖上當即臉面一怒,正要發作。

卻聽景延年道,“可恨有什麼用?他畢竟是我的……阿爹……”

一聲阿爹。

聖上的身子都顫了兩顫。

景延年若不是真的喝醉了,他只怕自己這輩子都看不到他低頭,聽不到他能喊出這兩個字來。

聖上眼眶立時就溼漉漉的。

“我從沒有盼過權傾天下,沒有盼過榮寵至極,沒有盼過我的爹是如何如何了不起……我只盼着他像所有愛孩子的阿爹一樣,有一顆慈父心腸……只盼着他點頭慈愛的對我笑,說年兒啊,你沒有叫爹失望……”

景延年說着,自己的眼角也溼了。

大概他自己也分不清,這會兒究竟說的是醉話,還是心裡話了。

聖上擡手握住他的手。

兒子的手心裡盡是粗繭,這是常年操練磨出不知多少泡,漸漸老化成繭了。

他四五十歲,手心尚且柔軟。兒子不過二十多歲,可這雙手,卻像是歷經了滄桑苦難。

“阿爹讓你受苦了……”聖上的聲音有略略的顫抖。

樑恭禮連忙退到外間,將內室留給這父子兩人。

景延年微微閉目,像是醉的睡着了。

聖上卻絮絮叨叨的說了起來,說着對他的期望,對他的歉疚,甚至說起自己治國的理想報復……說了很對對旁人都沒有說過的話。

此時被他握住手的,是他的兒子,是他的大將,似乎也是他的至交好友。

“從朕登基以來,從來沒有說過這麼多話了。朕還是襄王的時候,尚且有那麼幾個能說話的友人……如今,朕真的是孤家寡人,寂寞空惆悵了……”聖上長嘆一聲。

看着兒子滿是醉醺的睡顏,他面上竟尤爲慈愛。

他自問若兒子不是醉成這個模樣,這些話,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

“你性子太倔強,朕有時候氣惱你這點,可有時候又覺得你這點最是像朕……罷了,突厥公主這件事,是朕強求了,叫你同藍將軍都受了苦。日後你要娶誰,就娶誰,朕再不勉強你了……”

聖上說完,景延年立時就想睜眼,問問他此話可當真?

他心頭一陣激動,堪堪要睜眼的時候,聖上又補充了一句。

“不過像蕭玉琢,像突厥公主這樣的女人,定要遠離!女人,就當溫婉知禮,嫺靜端莊,像你母親那樣。她雖出身不高,可她卻當得起溫良謙讓恭謹克己幾個字!”聖上緩緩說道,也不管自己這醉了的兒子,聽不聽得見,他卻說得格外鄭重認真,“正是因她有這般品質,朕纔給她德妃的榮耀!旁人難以企及的榮耀!”

景延年又閉緊了眼,一直到聖上離開,他都未再睜眼。

突厥公主下落不明,突厥也賠禮道歉,兩邦合作逐漸開展起來。

細心的人倒是發現,經過此事之後,聖上對吳王的態度似乎有所轉變。

先是吳王府外頭的兵力撤走了。

後來是一些政務漸漸交給吳王去處理,聖上對吳王的信任似乎又回來了。

吳王的行動較之先前,自由多了。

……

這日聖上在御花園裡賞花,是洛陽獻上來的牡丹花。

還與同他賞花的德妃娘娘說起景延年。

“年兒經過諸多歷練,性子越來越沉穩了……”

德妃身後站着的才人芙蕖安靜聽着,留意着聖上和德妃娘娘的神態,並不插言。

說着閒話的時候,忽而有個內常侍躬身前來,“稟聖上,南平公主駙馬爺覲見。”

聖上皺了皺眉,“朕正在與愛妃賞花,叫他別的時間再來。”

“稟聖上知道,駙馬爺說,他並非爲公事,乃是他從老家得了新鮮的吃食,想要謹獻給聖上。”內常侍說道。

聖上挑了挑眉梢,微笑起來,“王敬直會給朕送吃的了?他不是因爲朕罷免了他工部侍郎的職位,一直不願進宮麼?”

內常侍跟着點頭賠笑,不敢多說。

“既有外臣覲見,臣妾等告退。”德妃起身。

芙蕖連忙上前攙扶。

聖上擺了擺手,“也不算什麼外人,他是南平的駙馬,更何況他是來送吃食的,不必避諱了。”

德妃芙蕖等人連忙謝恩。

王敬直帶着四個小廝上前來。

那四個小廝擡着個不小的東西,方方正正的,上頭還隆起一塊來。

只是那東西上頭罩着塊紅綢,看着喜慶,卻更叫人好奇,裡頭藏了什麼。

“敬直這是給朕送什麼了?”聖上問道?

王敬直躬身給聖上,德妃娘娘行禮,聖上問話,他直起身來,擡手“唰”的扯掉那紅綢。

只見下頭露出一張方方正正,中間少了一塊桌面,卻突出個黃銅鍋子來。

正和宛城“狀元紅”火鍋店裡的桌子一模一樣。

“這是?”聖上瞪眼好奇。

那黃銅鍋子奇怪,分陰陽且中間還有個圓槽。

“回稟聖上,這是古董羹。”王敬直微微一笑,“求聖上恩准臣在此演示這古董羹的吃法。”

聖上哈的笑了一聲,擡手指着王敬直,“你呀你,你說有新鮮吃食進獻,朕還以爲是什麼稀罕玩意兒,專門留了愛妃於朕同享。古董羹你當朕沒吃過麼?真是叫朕在愛妃面前丟人現眼了!”

德妃等人和王敬直同聲道:“不敢,不敢……”

“聖上,這古董羹不同於以往,若非世間一絕,臣絕不敢獻到宮裡來!”王敬直連忙說道。

聖上呵呵笑了一聲,“那你且展示看看,若非像你吹噓的這般,朕可要罰你!”

王敬直拱手應了,叫人將黃銅鍋下頭的炭火點上,加上鍋子燒水。

又將一塊顏色鮮亮濃郁的紅油湯底加了進去,另一半鍋裡則加入了他從家裡熬煮了四個時辰的牛骨。

牛骨心油都已經熬煮出來了,濃白的湯飄散着一個濃郁香味。

聖上動了動鼻子,這香味實在叫人垂涎欲滴。

王敬直熬煮鍋底的時候,又叫小廝從外頭奉進來一盤盤刀工極爲精緻漂亮的菜品。

兩鍋都煮沸之後,他開始叫宮女往鍋中投菜品。

“請聖上和娘娘移駕桌旁。”王敬直躬身說道,“做這鍋底的娘子告訴王某說,這古董羹,就要親朋好友圍坐在一起,才能吃出古董羹的氣氛來。”

聖上笑了笑,牽起德妃娘娘的手,坐在那方桌旁。

坐的近了,這香味便更濃郁了。

德妃看了看一旁站着的芙蕖,微微笑道,“才人也坐下吧。”

芙蕖連忙福身,“婢妾不敢,婢妾一旁佈菜伺候就是。”

她自打進宮,投到德妃娘娘門下,就一直恭恭敬敬,好似與世無爭,心如止水。

德妃娘娘很欣賞她,如今得了機會,自然要提攜她。

芙蕖文文靜靜的樣子,似乎也得了聖上眼緣。

聖上微微一笑,“德妃叫你坐,就坐下吧。敬直不是說了?古董羹就要一家人圍坐在一起,纔有氣氛。”

芙蕖嚇了一跳,一家人?

她不過是個小小才人,如何敢稱之爲聖上的一家人?

這真是莫大的榮耀了。

但進宮之前玉娘子的提點好似就在耳畔,她臉上一點得色不敢表現出來。

她福身謝過聖上,又再三謝過德妃娘娘,這才坐了下來。

“聖上您瞧,這湯底熬煮開來,色美如朝霞,味濃似深秋,色香具足矣!”王敬直用公筷給聖上夾了幾片切的極薄的牛肉。

聖上拿起筷子,嘗過之後連連點頭,“妙,香!”

“中間這鍋,乃是山菇燉雞,加了草藥,這藥膳美容養顏,滋陰潤體,常常食用,能康健不老。”他給聖上盛了之後,又給德妃娘娘盛了一小碗兒。

他要給芙蕖盛的時候,芙蕖連忙起身,不敢勞駕駙馬爺,自己盛了。

德妃娘娘嘗過那紅油鍋裡麻辣鮮香的肉片之後,臉面有些發紅,“辣,雖味美,就是太辣了!”

王敬直連忙將那白湯鍋裡的食材撈出,“德妃娘娘嚐嚐這個?”

德妃嘗過之後,讚不絕口,“好,甚好!濃香而不辣,鮮美而不麻,也配得一句味濃似深秋啊。”

“朕還是更喜歡這紅油鍋,香辣夠味,只覺得這嘴皮子都在跳啊哈哈!”聖上笑道。

王敬直又親自涮了牛毛肚,鮮羊肉,鴨腸等等。

“聖上您嚐嚐這個,淮水裡打的鮮活鯽魚做的魚滑。肉質鮮美,口感滑嫩。”

御花園裡這涮火鍋的香味飄出了老遠去。

不禁引得宮人們頻頻側目,就連有些離得近的,嗅到香味的娘娘,也都來到御花園裡。

“聖上您偏心,帶着德妃姐姐在這兒獨享美食!竟撇下婢妾等人!”美人兒們嬌嗔道。

聖上看了王敬直一眼。

王敬直連忙叫人加椅子,“這古董羹的好處就是桌子大,夠好些人圍坐一起呢。”

美人們都坐了下來,能吃辣的喜歡那紅油鍋,不能吃辣,那奶白的濃湯鍋,也別有一番滋味。

這會兒連食不言也不講究了,邊吃邊說笑,御花園裡,倒是難得一見的熱鬧歡快,如尋常人家一般。

女人們的爭奇鬥豔,在這咕嘟嘟冒着熱氣的飯桌上,倒是顯得和緩得多。

聖上吃的開心,衆嬪妃們也跟着開心。

聖上用飯之後,王敬直卻還不走。

“敬直是還有什麼話要同朕說?”聖上笑問道。

王敬直拱手,“正是,乃是和這古董羹有關的。”

聖上擡手指了指他,哈哈一笑,“朕就知道,你這脾性,不會平白無故的給朕送禮!”

聖上吃的開心,這心情美麗的時候,態度也就異常的仁慈。

王敬直隨聖上離開御花園,去了安靜的殿中。

“聖上覺得今日這古董羹味道如何?”王敬直問道。

這不是明知故問麼?

“怎的,你還等着朕再誇誇你?”聖上橫他。

王敬直連忙拱手,“臣不敢,臣斗膽再問一句,聖上可吃出了那肉是什麼肉?”

聖上眯了眯眼,“有羊肉……”

他不往下說了,不知是沒吃出,還是不想說。

王敬直偷偷看了聖上一眼,大夏律法中明文規定,不能私自宰殺牛,販賣牛肉,偷吃牛肉都是有罪的。

聖上雖然吃了,但是也不好擺在明面說不是?

“啓稟聖上,還有牛肉!聖上和妃嬪們讚不絕口的毛肚,正是牛毛肚!”王敬直面不改色的說道。

聖上怒拍了御案,“大膽!王敬直你!你竟敢欺瞞朕!偷偷殺牛!騙朕誤食牛肉?!”

御膳房裡早就有牛肉出現了,聖上不過是佯作不知而已。

王敬直竟敢宣之於口,這自然讓聖上大爲不滿。

“聖上息怒,”王敬直倒是不慌,“這牛肉,味道鮮美,口感極佳,香味馥郁,卻並非我大夏的耕牛!耕牛乃是我大夏的第一勞力,臣豈能是那貪吃忘本之人?臣更不能陷聖上於不義呀!”

聖上皺眉看着王敬直,“那這牛是?”

“這牛是臣讓人從突厥人手中買來的西域牛。”王敬直說,“這西域的牛放牧養殖,肉質更好,且它們不用於耕地,專門宰殺吃肉,肉品肥美香濃!”

聖上連連點頭,臉上又微微有了笑模樣,“不錯,不錯!”

“牛肉性溫,比羊肉少了羶味兒,比豬肉更添勁道香氣,且爲何西域民族百姓身體康健四肢發達?正是和他們多食用牛肉有關!”王敬直說道,“若是能叫我大夏百姓也能吃到牛肉,日後我大夏百姓也有雄壯體魄,難道還怕西域諸國麼?”

聖上一聽這話,甚是高興,“如今正同突厥商議通商之事,敬直你有這般覺悟,實在了不得,朕就將同西域買賣牲畜的事情交給你去辦吧!”

王敬直喜不自勝,玉娘子交給他的任務,他總算是沒有辜負!

王敬直正要告退。

聖上卻叫住了他,“適才在御花園裡,朕聽說,這古董羹的新鮮吃法兒,是一位娘子做出來的?”

王敬直臉上怔了一下,他說了麼?

“呃……是,是臣老家的一位開食肆的小娘子做的。”王敬直說道。

“有這般好手藝的廚娘,當招進宮裡來呀!安排進御膳房!”聖上哈哈一笑,自以爲多麼博愛仁慈。

王敬直心頭一驚,連忙拱手道:“稟奏聖上,那小娘子自己經營有食肆,剛剛開業,她不爭名利,只想安居一方。”

聖上皺了皺眉,似有不悅。

“且那小娘子說了,這古董羹之所以這般味美,並非她一個人的功勞,乃是食材取用的好,這紅油乃是牛油,加老薑,一定要是正宗的老薑,加渝州的麻椒,且是那葉子濃綠的麻椒,加渝州的三櫻椒,紅彤彤又辣又香的辣椒,再加紹興酒,地道的紹興花雕,還有許多臣叫不出名兒的香料。這般講究食材,精心炒制,纔能有這般濃郁香味。”王敬直解釋道。

聖上聽得似乎入了迷,他整日錦衣玉食,卻從不知道做飯也還有這麼多的門道。

“小娘子說,這些東西只能從當地採摘,運送過來,方能不減這鮮美之味。若是爲了圖省事兒,而把東西移栽到手邊來,雖取用方便了,可就再也沒有原本的味道了。”王敬直吐了口氣,又道,“是以橘生淮南則爲橘,生淮北爲枳。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聖上聽完,長嘆了一聲。

半晌,他才幽幽嘆道,“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小娘子在自家食肆裡能做出這番味道來,若真叫她來了宮裡,或許就沒有這味道了?”

王敬直鬆了一口氣,連忙說道,“正是此理呀,聖上聖明!”

“罷了!”聖上擺擺手,“任她自由自在吧。”

王敬直退出殿宇,這才長鬆了一口氣,貼身的裡衣不知何時都被打溼了。

“還好還好……玉娘子險些被我害得入了宮啊……”

御花園吃了頓酣暢淋漓的火鍋之後,聖上一直念念不忘。

後來又把王敬直召進宮來,叫他把方子告訴御廚,叫御廚也做那樣的古董羹。

可偏偏再也吃不如那日的味道了。

“你說那小娘子,自己開了家食肆?”聖上問王敬直。

王敬直應了,卻沒敢說,自己也佔了五成的利。

“食肆叫什麼名字?”聖上問道。

王敬直不知聖上是什麼意思,有些不敢說。但後來想了想,聖上高居廟堂之上,總不可能爲了吃頓火鍋,再跑到宛城去吧?

“是叫‘狀元紅’,這名字倒還有意境呢。”王敬直把玉娘子的那一番說法,對聖上講了。

聖上眯眼笑道,“這小娘子倒真是個有意思的人呢!”

王敬直跟着呵呵一笑。

“若朕有機會南巡,定要親自見見這小娘子!”

王敬直嚇了一跳。

不曾想,他還未回過神,扭臉兒聖上就親筆題字,賜御筆“狀元紅”三字,給王敬直,託他轉交那小娘子。

一頓古董羹,倒是叫聖上回味無窮念念不忘了。

蕭玉琢接到王敬直寫來的回信,又收到

聖上親筆提的“狀元紅”幾個字,笑的合不攏嘴。

“這真是意外的驚喜了!”梅香端詳着那三個御筆大字。

“唉,我沒想過要沾聖上的光來着,但他既然送上門來了……呵呵。”蕭玉琢眯眼一笑,像只小狐狸。

她叫人將聖上御筆題字用紫檀木框給表了起來,掛在狀元紅店內。

又叫人重新定做了狀元紅的門匾,臨摹的就是聖上的筆體。

開業當日,又叫人宣傳,狀元紅的古董羹,乃是聖上吃了都說好的火鍋!

狀元紅當即在宛城,一炮而紅。

“古董羹誰家不會做?還用到食肆裡花錢吃?”

“嘿,你都會做,皇宮裡的御廚難道不會做?聖上能親筆題字,說明這狀元紅的古董羹非同一般!”

“嘿嘿嘿,聽你們這麼說,一定是沒去吃過,”吃過的人,笑的賊賊的,“狀元紅裡能吃到牛肉,牛毛肚!”

牛肉在大夏那絕對是稀罕物。

狀元紅的古董羹雖然貴些,但還沒有貴到讓人吃不起的地步。

聽說那兒能吃到新鮮罕見的牛肉,食客們當真趨之若鶩。

也有同行告了狀元紅,違反大夏律法,偷宰牛肉的。

但衙門一調查,發現狀元紅的牛肉,乃是專門負責牛羊肉進口的王敬直,從西域買來的。

這事兒自然也就構不成罪責了。

廖長生從長安城趕來的時候,蕭玉琢正忙着狀元紅的事兒。

他沉着臉,謹記着將軍在信中的叮囑,“多做事兒,少說話,保護第一,勸解其次。”

縱然看不慣蕭玉琢忙着經營,親自看顧照養小郎君的功夫都很少。

但廖長生還是忍着沒有多說話。

狀元紅的生意紅火起來,她把生意交給樑生介紹來的掌櫃之後。

廖長生以爲,她終於能靜下心來,好好在家陪伴小郎君了,沒曾想,蕭娘子轉而就忙起了開武館的事情。

“一開始武館的人不會太多,且城南買的那八百多畝地還在建設中。但需要如今就開始招聘師父,招生。”蕭玉琢和幾個神采奕奕的丫鬟對着頭研究道。

廖長生以保護之名,揹着手,從門口過了一趟又一趟。

先前還瞧見那奶孃抱着小郎君在一旁坐着,逗小郎君玩兒。

蕭娘子則專心致志的跟幾個丫鬟討論。

他從門口第三次經過的時候,卻看見奶孃似乎也加入了討論之中。

小郎君被她們放在席墊中間,幾個人圍坐一圈兒說話,小郎君一個,兀自的左爬右爬。

小郎君抓起蕭娘子用的毛筆,在身上塗塗抹抹,一張白淨的小臉兒,一身兒乾淨的衣服,不多時就已經黑的不能看了。

廖長生再也忍無可忍,娘子身邊的丫鬟,一個個的全都被娘子帶壞了!

原本都是多麼知禮守本分啊?現在呢?!一個個的心都野了吧?!

廖長生邁步進門。

卻聽見蕭玉琢道:“就先將精武門的武館定在我先前買那院中吧,臨着一條街,便是有事兒也方便照應。只是如今特別合適的師父卻是沒有,竹香頂一個,你們誰要是能說服廖宿衛擔任精武門的師父,有賞!”

剛邁步進門,張口要覲言勸誡蕭玉琢的廖長生,聽聞這話,當即愣住。

他張了張嘴,卻驚得連自己想說什麼都給忘了。

“喲,廖宿衛莫不是自己有興趣,已經主動尋過來了?”蕭玉琢微笑問道。

廖長生撇了撇嘴,“怕是要叫娘子失望了!卑職是奉將軍之命來保護娘子的!可不是來看娘子開武館,給娘子添磚加瓦的!娘子想叫卑職與您同流合……還是罷了!”

他抿了抿嘴脣,重重的哼了一聲,轉身氣呼呼黑着臉離開。

蕭玉琢笑嘻嘻抱過兀自玩兒的開心的小重午,“喲,阿孃的小花貓,這可是一硯臺的徽墨呀,全便宜了你的小臉兒,小衣裳了吧?”

丫鬟們都跟着笑起來。

“你們都瞧見了,想要說服廖宿衛,可不是件簡單的事情!”蕭玉琢看了幾個丫鬟一眼,“所以,若是真能說服他,賞賜也是大大的!”

“婢子多問一句,”梅香眉眼含笑,“是什麼賞賜?”

蕭玉琢笑看她,“梅香想要什麼?”

“梅香想要娘子那件五彩煙絡紗的紗裙!還有那套琺琅彩的頭面!”劉蘭雪在一旁笑嘻嘻的說道。

“你走你走!”梅香臉紅的瞪了一眼劉蘭雪。

蕭玉琢微微一笑,“那五彩紗裙,我已經穿過一次了,你們若是誰能說服廖宿衛,我便量身爲你們做一套新的!那琺琅彩的頭面正好配那紗裙,我也送給她!”

小丫鬟們一陣歡呼。

小重午懵懂的看着她們,不明白她們爲什麼高興。

但大約笑容是會傳染的,他也跟着咯咯咯的笑起來。

他還高興的又蹦又跳,一腳踩翻了硯臺。

“哎呀,這下一硯臺的徽墨是真毀了!”奶孃無奈道。

徽墨甚貴,一方值千金。

蕭玉琢搖頭笑了笑,“下次收好了,瞧見小郎君在這兒的時候,連硯臺都不能擺!”

丫鬟們各自起身。

蕭玉琢抱着小郎君,和奶孃一起給他洗澡換衣。

她確實很忙,自己也覺得虧欠兒子良多。

所以能在家的時候,兒子的事情,她還是儘量的親力親爲的。

幾個丫鬟各自退了出去。

梅香撞了撞竹香的肩膀,“怎麼樣?你跟廖宿衛有交情,你不去試試?”

竹香擡着下巴,看了她一眼,“看你那麼想要娘子的獎勵,我不跟你爭了,你去吧!”

梅香嘻嘻一笑,“不不,我讓着你,讓你先去。”

竹香撇了撇嘴,“我不用你讓。”

“你先前被將軍拿在手裡的時候,不是跟他關係不錯麼?你先去試試,你不行了,我再頂上,都是爲娘子辦事兒的。”梅香嘻嘻一笑,“你若真得了獎勵,我不要一套頭面,你送我兩隻耳墜總行吧?”

“什麼叫我不行了,你再頂上?”竹香伸手揪了揪她的耳朵,“我有不行的道理嗎?”

“吹得厲害,你倒是去呀?”梅香拿胳膊肘輕輕戳她。

竹香抿了抿脣,“去就去!”

看着竹香去尋廖長生。

劉蘭雪賊兮兮的湊到梅香身邊,“梅香姐,你怎的不去?倒叫竹姐姐搶下功勞?”

梅香嘻嘻一笑,“積土成山,積水成淵的道理你懂不懂?不懂?那三人成虎的道理懂不懂?”

劉蘭雪撓了撓頭。

梅香趴在她耳邊道:“你沒瞧見廖宿衛剛纔有多生氣?他明顯是反對娘子這事兒的。頭一個去勸他的人,肯定得不着好臉兒,但也不能說全無用處。”

劉蘭雪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我等竹香給他打點兒基礎了,再去這麼一勸!”梅香嘿嘿一笑,揹着手,閒適的走開了。

劉蘭雪不由連連點頭,心裡暗暗道,竹香姐姐功夫厲害,但還是梅香姐更厲害!

“你當真是來勸我的?”廖長生瞧見竹香,就板下臉來,“當初你在將軍軍中磨練之時,忘了將軍都告訴過你什麼?”

竹香皺眉道,“我沒忘,那時候娘子還是郡主,叫我暗中跟着將軍,向娘子回報將軍一言一行,看看將軍有沒有偷偷見過那個小娘子,有沒有多看哪小娘子一眼,有沒有……”

“我知道我知道……”廖長生臉上一熱,連忙擡手打斷她,“過去的事兒,就不用說了。”

“將軍當初教給我最重要,我記得最清楚的就是,將軍說,做人要正派,要光明磊落!”竹香脊背挺得筆直,臉上頗有些傲然之氣,“如今呢?我家娘子哪裡不正派?哪裡不光明磊落?”

廖長生張了張嘴。

竹香哼笑一聲,“而且,我家娘子這麼做,就是爲了有一日,能夠真正光明磊落的生活在大夏!堂堂正正的回到長安城!”

廖長生第一次知道,曾經那個悶聲面龐有些黑,只知道悶頭苦練,不善言辭的竹香,如今在她家娘子的變化之下,也被帶得這般伶牙俐齒了。

“想要回長安,辦法多得是,將軍難道不能保護他們母子麼?將軍如今已經是吳王殿下了!”廖長生皺眉說道,“你這不過是巧言狡辯罷了!”

“娘子想要靠着將軍,事事仰仗將軍的時候,將軍嫌娘子糾纏,要把娘子關在內院,不叫她手伸得太長。”竹香笑了笑,“如今娘子不想依靠旁人,只想培養出自己的力量,將軍卻還想要把娘子關在內院,不叫她自立自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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