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曉冉在紅木雕花的椅子上坐下,笑吟吟的看着南辭,故作歡喜的道:“一別數月,師父您讓徒兒看的書,我可都看完了!今天莫不是來檢查徒兒功課的?還是先吃個飯,徒兒爲您接風洗塵!”
南辭與童曉冉對視了一眼,笑呵呵的說:“飯是不必,可話嘛,不得不說。”
“哦?請師父賜教!”童曉冉一臉不解,宛如一個愛學習,求解惑的好少年。這時心裡卻是開滿了鮮花,哦耶!她終於可以離開尚京了!真棒!
南辭先生輕飄飄的掃了她一眼,真是會裝,真是裝的好,他南辭的徒弟,果然做什麼都是一把好手!
“爲師有意帶你回師門,不過得先問問你的意見。畢竟你家人都在尚京,若是捨不得,也就算了,你繼續留在尚京。”
童曉冉一臉的懵,忽地垂下眸子,再擡頭,眼裡已經是一片水霧瀰漫,南辭都忍不住笑出聲來,這裝的也太好了!演技實力派啊!
“師父,這,您要徒兒怎麼選呢?爺爺和父王對我來說很重要,可是學習我也不想落下,難道,徒兒不去,您就不認徒兒了嗎?”
“這個自然不是,你不論在哪裡,都是爲師的好徒兒。若是你不願意,那就算了…沒事的,啊!”
童曉冉咬着脣,看向童孝德和童雲峰的目光裡滿是淚花和不捨,還有一絲傷心的意味,“徒兒不是不願意,而是,捨不得爺爺和父王。”
童孝德看見寶貝孫女這麼爲難的模樣,也有些不忍心,可想到之前南辭說的那些話,他又不得不爲童曉冉好好打算。若是戰亂起來,童曉冉發生什麼意外,他們可怎麼辦?還是讓童曉冉跟着南辭先生走吧!
南辭先生的出處,他當年也聽過一點傳聞。好歹,南辭對童曉冉這個徒弟是用心的。想到這裡,他看了一眼童雲峰,輕聲說:“隨她去吧!”
童雲峰忍住心中的不捨,笑容可親的說:“曉冉吶,父王知道你捨不得爺爺,可是,學習也是很重要的大事。你就放心跟着先生去吧,家裡有父王,你一切都不必擔心。若是想爺爺和父王了,還可以回來看看嘛!”
眼前身量高挑,芳華絕代的女子和記憶中的那張臉重合
起來,童雲峰不禁溼了眼眶。可是,再是不捨,又有什麼辦法呢?
若是出了意外,他要怎麼向九泉之下的妻子交代?他只希望女兒一生平安,能夠嫁個好人家,不論出身如何,但求有一個疼她愛她的丈夫,快快樂樂,健健康康的過一輩子。
這麼簡單的願望啊,可是在此刻卻如此艱難!
前幾日早朝,三皇子都有意無意的表示了他對童曉冉的興趣,作爲一個父親,童雲峰怎麼可能看着女兒被捲入火坑?爲了不讓童孝德擔心,他都沒有跟童孝德講這回事。
還沒等他處理好,南辭先生就來了,提了這麼個好辦法。所以,南辭先生的安排,他雖然不捨,可也無法,總歸是最好的法子。
看童曉冉眼裡還是很糾結,很猶豫,秀麗的眉頭都蹙在了一起,童雲峰柔聲安慰道:“真的沒事,曉冉想去那裡就去哪裡,父王永遠支持你的!現在尚京不太平,父王也捨不得把你留在這個魚龍混雜的地方!我的女兒這麼漂亮,父王怎麼放心呀!還是跟着先生去吧!”
最後的結果,自然是童孝德和童雲峰狠心把童曉冉的去向狠心敲定了,縱使心中萬般不捨,可也敵不過她的安危和幸福重要!
明明已經決定好要走,要遠離尚京這個讓人煩躁的地方,可是當真的到了這一步,看到童孝德和童雲峰眼裡的憂傷和強顏歡笑之後,童曉冉又猶豫了。
她這樣會不會太自私了?用兩位至親之人的愛子之心,來成全自己逃離無謂的紛爭。
杏仁奶茶濃郁的香味在口齒間融合,柔和了紅衣佳人冷漠的眉眼。
一襲白袍,俊美的讓人心悸的南辭動作優雅的倒着墨蓮白瓷小壺裡的奶茶,餘光瞥了一眼心神不寧的童曉冉,他無奈的嘆口氣,最終決定他這個做師傅的,還是要盡職盡責的幫助徒兒,包括開解心結。
“當初不是很想離開嗎?現在爲什麼要猶豫?因爲親人的不捨嗎?”三個問句很直白的砸出來,南辭並不覺得他勸慰人的方式有什麼不對。
童曉冉沉默不語,垂着眸子安靜的坐着。
“你若是不放心,可以每隔半年,回來看看。”南辭繼續安慰。
童曉冉還是沒有接話,依舊沉默地喝着杏仁奶茶,只是那相較於平時脊背挺直,優雅高貴的如同女王的氣質,此時她身上繚繞着一種名爲糾結和疲憊的東西。
南辭也不再說話,默默地看着院子裡的景緻。
半晌,聽得童曉冉清淺的聲線,她說,“其實我也是一個很不知足的人,明明重活一世,我有了家人,有了以前求而不得的血脈至親,應該知足纔對。可我卻在得到了這些東西以後,開始渴求自由。”
“在我眼裡,這些情感,都是我披着這一副皮囊偷來的,是完全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我無法永遠心安理得的擁有這樣讓人感動的親情,尤其是在我害死了真正的王府小姐之後。雖然她們是害死真正的童曉冉的兇手,可我也是真正害死童心童夢的兇手。我沒有辦法在殺了爺爺的孫女之後,還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的關心和愛護。”
“這裡的生活也不屬於我,或許我可以忍耐着性子,過三五個月這樣的生活,可三五個月之後呢?我就厭煩了,對,我現在就是厭煩了。所以我那麼迫切的想要離開。”
“從開始到現在,身邊總是有人算計我,次數不多,可我並不想應付。這裡不是我生活的時代,不能認我隨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連收拾一個冒犯了我的人,我都要瞻前顧後的考慮是不是會對鎮南王府不利。我怕麻煩,不是因爲我害怕別人,而是我討厭處理這樣的事情。”
“就像那位左相家的長公子左沐,按說他對我那樣的深情,我應該嫁給他,成全一段金玉良緣。可是我並不喜歡他,反而有些討厭。因爲那些我討厭的麻煩,幾乎都是他給我惹出來的。儘管這怪不了他,可是我依舊覺得厭煩,連帶着,厭煩了他這個人。”
“所以,我還是覺得自由自在的生活比較適合我,以前我沒有親人,所以想去哪裡就去哪裡,誰也管不了我。現在,我身邊有了親人,但是,總歸,那不是我真正的血親。”
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大通,童曉冉反而想開了,她並不介意自己在南辭面前說出這些事情來,南辭能夠在那樣隱秘的門派,也不是什麼簡單人物,若是連她這點事情都包容不了,如何能夠受衆人敬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