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才因南宮絕而意亂神迷,下一刻,又對他又氣又惱了,被人從昏睡中喚醒,齒間還有解藥的味道。(小說~網看小說)催魂散……看着解藥藥瓶的目光漸漸由混沌轉爲清晰,驀然喝道:“這是什麼藥?”……不是,不是我對趺蘇下的藥的解藥,不是我要的藥,不是的……
“多加了種草藥在裡面,”是北皇漓如沐春風的聲音,北皇漓含笑看我,“藥是我制的。雖是臣相的意思,我也毫無異議。”
催魂散……
書上說,不動情則已,動情則唯有一死,百無他法。
南宮絕在特製迷*魂*藥中加了催魂散!
幸好趺蘇真心愛護我,最後未對我格外圖謀,不然,此刻睡在牀上的,可不就是他的屍體!
而我,糊里糊塗地,做了親手致趺蘇於死地的那個人!
氣也不是惱也不是,然而在北皇漓面前又不好發作。北皇漓,一心待我好的那個人;將我救出水深火熱,不要江山,陪我在邊地做個閒散宗室逍遙王的那個人;情難近了,回來京城後一直龜居於臣相府,總算去往他那裡了,又遭了趺蘇擄劫,而此龍潭虎穴,又是他一個出現在我面前……
望着摟我在臂彎中的北皇漓的面龐,千言萬語要說,卻不曉得從何處啓齒。此時又不是說話的時候。
並未注意到我注目於他,看着一側睡着的趺蘇,北皇漓一嗤,“你還念着他做什麼?”
話裡有對我仍是痛惜趺蘇的輕責,卻無對南宮絕此舉的不以爲然,顯然也是芶同。
我一時啞然。北皇漓已是攏我站起,難得肅穆道:“先離開這裡要緊!”
坐於馬車上,隨北皇漓出棠梨宮,我被軟禁二十日,卻一直居於原來的長風山莊未曾一遊的棠梨宮,此時再無肅穆莊嚴的皇家行宮氣象,四處是喊殺砍伐聲,血腥氣息中越是急欲離開,越覺得宮宇深瀚走不到盡頭,焦亂中忍不住問道:“肆兒和佑兒呢?”
“我已將他們送去了安全的地方。”
“……他呢?”我遲疑道。
北皇漓側頭看我,有些明知故問的惡意,“誰?”
我淡淡道:“自己子嗣,卻託付於你,實在失職!”
北皇漓盈然含笑,“我不也是肆兒的父王麼?”
如此一說,我自不會駁斥於他。連南宮絕的失職之惱都化去了。
北皇漓道:“皇上昏迷不醒,楊塏主事。別無他計時意欲以皇后和殷貴妃性命要挾他,他去了皇宮救皇后和貴妃……”
說着話,北皇漓仔細覷我容色。我牽強笑道:“他倒是在意她們!”
北皇漓莞蕪一笑,不再說話。只是一雙明眸瞧着我。
那刻間,我亦是覷着北皇漓,還是那樣的清好面龐,閒逸俊朗的身影,卻覺得別居臣相府兩月,被禁棠梨宮大半月,士別近三月,當寡目相看。他似和以往有些不同了。具體哪裡不同,卻也說不出來。只覺得一別三月,他整個人雖說不上脫胎換骨,卻絕對煥然一新,彷彿抹去了流年輾轉的痕跡,又回到了上陽湖初見的情景,仿若蓮出淤泥而不染,他雖涉足世俗,卻也超脫於世俗。靜中之靜不爲靜,鬧中取靜才真正考驗一個人心志的悠然。望過去,真正雲淡風清一男子。
出來棠梨宮,在自己地帶時已是天明,北皇漓沒讓早已等候在這裡的從人動手,親自扶我下車,閒閒問道:“聽說那日你是去我那裡?”
還望着他整個人的變化未回過神來,懵懂地“啊”了聲。
北皇漓若有苦笑,“看來我真是災星,這次禍端竟因我而起。”
本來急於分說他不是災星的,但那災星……想起與趺蘇下棋那日,趺蘇因災星的喜悅,便沒回駁。北皇漓,待我那樣好,我欠他那樣多啊。目光掠過先我出來困境,此時正和秋在不遠處說着話的冬,望住北皇漓,怡然含笑道,“你又救了我。”
“大家都出了力,”北皇漓亦往秋冬處一望,實話實說道:“尤其是臣相。”
北皇漓看着我笑道:“明月也出力不少,若非特製的迷*魂*藥起了作用,棠梨宮裡,我們也佔不了先機。不用想也知道,此時皇上甦醒後,惱火成什麼樣子。”
是知道的,趺蘇昏睡前的氣急敗壞。也猜得到的。北皇漓說道:“棠梨宮和皇宮兩端都是臣相府的人在應付,京城、雲州的事交給南宮。——肆兒和佑兒已被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你的人,雲坤他們自是依照你的吩咐照護佑兒身側。我這刻也要趕過去。”北皇漓問道:“你可要隨我們一起?”
無論是京城還是雲州,都已成是非之地。脫身之後即暫避別處,早在我們計劃之中。
與北皇漓相處,因爲他整個人的變化,再無回來京城前的不自在,哪怕我依舊欠他那樣多。而正因爲欠他,再不欲欺瞞他,不過低頭了一會,我仰頭直視他道:“我等他一起。”
因爲我的坦誠而釋懷。雖也有些感傷落寞。但轉瞬他就笑了,他偏頭望著我:“他因爲皇后和貴妃遲到了,你也等他?”
我亦盈盈望住北皇漓:“我自等他,與皇后貴妃有何關係?”
北皇漓聞言微微一愣,微笑在晨曦下漸漸散開,“諾!確實如此!”
北皇漓策馬平川,與我告別。他帶了不多的部署離開,大半人留下照應我,又囑咐秋冬在我身邊好好照護。我搖搖頭,一個從人也不要。秋冬倒是被我驅走了,北皇漓卻執意將大半部署留下。拗不過他,只得受了他的好意。
北皇漓走後,我倚佇雲州城門的老槐樹下,始才望着皇城方向。
到底還是在意!
北皇漓留給我大半部署時我還推拒,此時不禁感念起他的顧慮。——趺蘇帶着親衛軍直追我而來!
甫時我正懷着心事,往雲州城門閒閒而走,以期在那裡與將從京城過來的南宮絕會合。
北皇漓的部署遠遠跟在我身後,因在邊地居住三四年,一如汝陽王府的軍隊,此隨佑兒雲肆而去照護那兩個孩子的雲坤他們與北皇漓主僕情深,北皇漓齊王府的部署也與我早是舊識,幾年來情誼匪淺。自是省得我性情,殷殷護衛於我,並不多作打擾。
趺蘇追上我們的那刻,我們剛好全數出城。一道城門,將我們與趺蘇的人馬分割,我們的人在城門之外,趺蘇的人在城門之裡。
趺蘇勒住繮繩,部從也隨之勒馬,馬蹄跳躍半丈之高,落下後,鼻中還不斷噬氣,可見追趕之急。
北皇漓齊王府的侍衛回首望着他們,亦趨馬列陣,手掌落在腰間佩劍劍柄上,蓄勢待發!
一時間,兩隊人馬兩相對峙,分庭抗衡!
北皇漓將身邊大半部署留與了我,數目並不比趺蘇匆促間帶的少,個個又都是精銳,情知佔不了便宜,趺蘇並未下令搏殺。
只是沉沉望着我,一揚繮繩單槍匹馬馳騁過來。
他是帝王,又是獨自過來,北皇漓的部署覷一眼我,倒是沒有攔截。
不僅離他而去,還設計他對他下了藥,這一次,真真背叛他背叛的徹徹底底了!望着坐於馬背之上,居高臨下盯着我的趺蘇,正不知該怎樣面對,已又聞大隊人馬馳騁過來這裡的馬蹄聲!
動地驚天,從東北方向而來。那是從京城過來的軍隊!
趺蘇將近日能召集的親衛軍都駐紮在了棠梨宮雲州,京城再無他一兵一車。
決計不可能再是他的人馬!
果然,近了,軍隊中搖曳的旌旗上飄揚的是‘南宮’二字。
當先一人遠遠甩脫臣相府軍隊往這裡馳騁而來,不是南宮絕又是誰?
遠遠的,只看得到他翻飛的白緞衣袂,和望着我亮若星辰的眼睛。
打馬近了,我始鬆一口氣,嗔怪道:“你怎麼纔來?”
本來是蘊笑要回我話的,目光驀然瞥到我身後的趺蘇,容色便冷淡了下來。
沒理會我的無禮嗔怪,目光從趺蘇面龐望過,他與齊王府軍隊一揖,“各位辛苦了!”
“好說!好說!”齊王府侍衛統領笑聲爽朗。他亦笑,笑容客套卻並不熱攏,目光着意我,他伸手。看顧再無多餘馬騎,也便將手交給他,順其自然地,坐在了他身前。擁住我,心情似因此好了一點,“我以爲你又要坐後面。”他恆若無人地低笑。
那是多久的事了,那日父王五十壽辰,從長風山莊回京城。
想到那時,我與他俱是一笑。
他看着我,“今日我們不回京城。”
他道:“我們去南陽。”
駿馬馳騁中,耳邊是呼呼的風聲。風聲似會將人的情緒傳染,我兀自想着心事,他亦是一路無話。卻不知他想的什麼。我想着雲州城門口他與齊王府軍隊告別,甚至與我的敘話……總之,好像那場地只有我們,只有臣相府齊王府自己人,可是,趺蘇也在場啊。齊王府軍隊,因爲北皇漓討厭趺蘇將趺蘇置之一邊就不說了罷,南宮絕竟也未與趺蘇有隻字片語,完全地漠視……趺蘇也在場啊,那樣的陌視,比真槍實劍還煎磨人啊!
趺蘇還是帝王呵……
哪怕他與趺蘇脣槍舌戰或是兵刃相見也比這好,更甚至趺蘇一敗塗地,在我面前一敗塗地顏面喪盡也比這要有尊榮!……本來,齊王府部署就有那麼多人,與趺蘇所帶人馬勢均力敵,他後來又帶了臣相府恁多軍隊來,便是敗了,敵衆我寡,事情發展之中,趺蘇也未有羞愧。可嘆今日雲州城門會師,南宮絕兵力在趺蘇之上,便是南宮絕予帝王的趺蘇以漠視,漠視到與齊王府軍隊告別後,就那樣擁着我從趺蘇身邊走掉,甚至於不避諱地與我悅言這就去南陽,悖於兵力,識時務者爲俊傑,趺蘇一字未發,從頭到尾沉着一張臉,那樣無聲無息,也只能那樣無聲無息地縱彼生最痛惡的人就那樣悠悠然離開。
唉!
惱他,更惱我自己。那個人是趺蘇呵,我曾經那樣喜歡着的趺蘇;而他,原本纔是我最厭惡的人。他與齊王府軍隊告別後,起程往南陽而去,我非但沒表現出一絲異議,還隨他一起行往南陽了。我將趺蘇置於何地了?便是與趺蘇恩斷義絕,也不該與他夫唱婦隨……不,我面紅耳赤,怎能用那樣詞語來形容……總之,不該是這樣的!不該這樣,當時完全陌視忽視了趺蘇,與齊王府,或者說與他站在無視趺蘇的陣地裡,更不該呵!
好懊惱!好懊惱!正氣他也氣自己,風聲中,有聲音傳進我耳中,“你和他有意複合,”本以爲是錯聽,卻見南宮絕看着我,“還重新做起了戀人?”容色又是雲州城門與我會合,乍見我身後的趺蘇,那樣地冷淡。
棠梨宮裡有他的線人,又豈瞞的過他,然而也無意解釋。加之雲州城門口待趺蘇,也實在教我心中耿耿。
我不待見他,他也是興師問罪的語氣,本以爲氣氛將由此僵滯,一如我們從來相處的模式。不意他看了我一會兒,非但不怒,還溫柔了起來,“給了他一次機會,不如也給我一次機會吧。”
他道:“不然這不公平。”
本不想與他說話的,但他這樣逆轉的態度,和話的內容着實教我啼笑皆非了,“這又和你有什麼關係了?我與他原本就是心心相印的戀人。可是我們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