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你年紀尚輕,修行不易,
只要你繳械投降,從此改邪歸正,
我可以……”少年橫劍而立,
看着包圍圈中的女孩,
“我可以,放你一馬。”
“改邪歸正?”女孩冷笑一聲,
“何爲邪,何爲正?
你們自詡名門正派,便是正了麼?”
少年一愣,女孩便衝着他的方向衝了過來,
一股濃煙乍起,劍刃爭鳴之中,
少年明明已經扣住了賊人的手腕,
卻鬼使神差的任由女孩突破了出去。
女孩是江湖上近來風頭正盛的妖女,
內力不知深淺,身法也是詭譎過人,
近些時候大肆劫掠了幾家商行的隊伍,
劫走財物不說,護衛之中也多有重傷。
妖女一而再再而三的蹬鼻子上臉,
與商行交好的武林門派,自然也是坐不住的,
除了加派人手圍剿,女孩亦成了懸賞緝殺令上無惡不作、
茹毛飲血的邪道妖女。
少年作爲當今武林年輕一輩之中首屈一指的高手,
自然每次都是衝在圍剿妖女的第一線,
只是,接觸的次數多了,少年愈發覺得,
女孩與傳言之中的兇惡之徒有些不太一樣。
交戰之中,受傷之人不在少數,
但似乎傷者都是被自己的招式反傷所致,
細想全程,那妖女竟從未現過殺心。
“來來來,一個一個來,
把這些都收好,一會兒姐姐帶你們吃豆花。”
在一處老舊的房屋中,
女孩輕笑着蹲在地上,
給周圍的數十個小孩分發着碎銀,
一邊還擺弄着鬼臉逗地孩子們連連發笑。
突然,女孩身子急轉,將孩子們護在身後,
緊盯着門後半寸,“誰?!”
隨着留在女孩腕上的暗記跟蹤到此處的少年嘆了口氣,從門後現出身來,目色微斂,“我沒有惡意。”
“哼!誰信!”女孩抽出長劍便攻了上去,但正面對敵又要留心孩子們,未過十招,女孩便被長劍架上了脖子,“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只是好奇,你劫了那麼多銀兩,分明都夠你逍遙快活一輩子,卻還要在數倍的防守之下繼續冒險。”
“管你什麼事?你們這些名門正派全是僞君子,我爲何要告訴你?”女孩緊盯着少年的眼睛看了好半天,看的少年臉色有些發紅。
他刻意避開了女孩的眼神,問道,“這些孩子……”
女孩用眼神安撫了一下孩子們,方纔開口,“你別想傷害他們,這些孩子,都是你們這些名門正派留下的遺孤。你們當年打着大義的名號,剷除異己,那場大戰不知道死了多少人,而你們穩坐了江湖之後,卻對爲你們犧牲的戰士的家人們不管不顧,一心只想着依靠武力地位勾結那些做人血生意的商行攫取利益,名門正派的名頭倒是響亮,這些孩子卻都快要活不下去了。”
“我們……”
“哼!要殺要剮隨便你,放過這些孩子,不然我拼死也會將你留在這裡。”
少年沉默了半晌,突然放下了劍,“我從沒來過這裡,你也不認識我,這些銀子,你也拿去吧。”
之後數次,少年和女孩彷彿建立起了微妙的聯繫,雖然交流不多,卻彷彿一個眼神便能理解對方所想。
於是每每被圍,女孩都能從少年的守方逃出生天,藉着煙幕彈的掩護,女孩偶爾甚至還會往少年的衣襟裡塞些東西。有時候是一封短信,調侃少年的打扮,有時候是半串糖葫蘆,叮囑他,“特別好吃,特意剩給你的,不準扔掉。”
少年每次回房拆開都只能啞然失笑。再後來,甚至有了回信。
“你能不能每次都從我這兒跑了,偶爾也換個地方吧?他們都懷疑我練了十幾年的假劍了。”
“偏不,我就喜歡從你這兒跑。”
“孩子們怎麼樣了?”
“好着呢。對了,最近碰着你你老臉紅什麼?怎麼還酒後上班啊?”
“……”
兩人就在這樣心知肚明卻不說破的情境裡,保持着正邪兩道的微妙僵持。
但是,當妖女衝擊了進獻給知府大人的商隊之後,武林人士便暗中設下的埋伏,這一次,當少年想要提醒女孩時,早已來不及了,衆多伏兵將女孩重重圍困,便是少年的身後最後的生門,也緊緊關閉了。
少年看着戰局之中傷痕累累依舊不用殺招的女孩,數次拿起劍又放下。直到女孩被暗處的一箭穿透右肩,少年一聲長嘯,眼神堅決地衝入了戰圈。
“膽敢迴護邪道,你忘了你是什麼身份了嗎!?”
“何爲正,何爲邪?以前我不太明白,但後來,我知道了,守護心中重要之物,纔是爲俠者最大的正義。”
言畢,劍氣滔天而起。
城外山林之中,渾身傷痕的少年正爲女孩包紮着箭傷。
女孩看着這個熟悉的面孔,調笑道,“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還勸我改邪歸正麼?”
少年臉上一紅,“什麼邪不邪正不正的,都這樣了,以後啊,我只希望姑娘你,能夠改邪歸……”
“歸什麼?”女孩突然靠上了少年的肩膀。
少年低着頭,囁嚅道,
“改邪,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