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日便在奚蘇柚度日如年的心思裡過去了,平安村依舊是祥和寧靜,一踏入整個人的心也舒暢了起來。
兩層樓的酒樓‘弄’成了一層樓的小酒肆,竟還把自己的名字用來當了店名,奚蘇柚哭笑不得,便下了馬車。剛下馬車呢便聽見明歡在酒肆裡大吼大叫,“小姐小姐!公子回來了!小姐!”
惹得奚蘇柚好生想笑,非渝跟在央籽身後,他也並未想到傳聞中心狠手辣的分桃谷谷主竟是這般愛笑,雖是笑意不多卻足以溫暖人心了。
酒肆裡頭有三三兩兩個人在吃酒,聽見明歡這般吼着,目光也瞥向了進‘門’來的人,落到奚蘇柚身上覺得無奇便落到了央籽身上。
央籽清清冷冷,不悲不喜的神情再加上這般‘精’致淡然的模樣,是個人都會以爲他是什麼神仙下凡或許是神仙轉世呢。
本在午睡的鐘離祈被明歡的那聲吼叫給吵醒了,未理髮便下來了,青絲隨意垂落一副剛睡醒的模樣,她瞬間眼眸含淚,又是笑着上前道,“蘇柚你總算是回來了。”
奚蘇柚微理她有些凌‘亂’的青絲,眼眸溫柔似陽,“我先帶長央宮宮主去給阿襲看看,你呆這兒。”
鍾離祈點頭表示答應,奚蘇柚便引着央籽上樓,非渝也被央籽留在了樓下。
“劉二,路上可有沒虧待我家公子?”明歡叉着腰一副討債的模樣,瞪着她大眼眸質問道。
“劉二哪敢啊……”劉二尷尬地憨笑着‘摸’了‘摸’頭,有些不知所措。
非渝便看不下去了,“我說你這小丫鬟,就曉得欺負老實人?”
“我欺負老實人管你什麼事兒了?”明歡轉過臉打算瞪他一眼,卻見他長得還算是好看,便收回了眼神,話語裡統統是不服氣。
鍾離祈有些累坐在木椅上輕‘揉’着太陽‘穴’,明歡也不跟他們辯了,立刻上前給她‘揉’‘揉’肩。想當年小姐在鍾離府的時候,要多威武就有多威武什麼事兒也都不用她‘操’心,就算天塌了也不管她的事兒,如今小姐當真是消瘦了許多啊,說不心疼是假。
奚蘇柚躡手躡腳推開房‘門’,動作即使小心翼翼怕是驚擾了襲清蔚一般,那模樣央籽都看在眼裡,卻只是心裡嘆了口氣臉上眼上全是不悲不喜的模樣。
站在他的‘牀’前,他一如自己離開時那般安靜得不像話清冷得也不像話,淡淡的眉卻微微蹙着,嘴‘脣’乾燥而蒼白隱隱泛着些紫‘色’。他上前用手背貼了貼他的額頭,冰涼至極,彷彿沒了溫度一般,連心跳都是隔了敘舊纔是跳一下,比個死人也好不了多少。
央籽微微上前,坐在‘牀’緣,微掀開他的被子給他把脈,他的手瘦的就是一層皮吧,‘摸’起來令人‘毛’骨悚然的。
脈搏微弱得不動用內力根本無法感覺到,體內也有一股毒在肆意流竄,體內已經是滿目瘡痍,筋脈俱斷,竟是連武功也廢得連一絲一毫都沒有留下。就算活着沒有武功也是廢人一個吧,那樣對於襲清蔚來說倒不如別活着。
奚蘇柚看出了樣子的心思,只是慘然一笑,“央籽只管救活他就好。”
“救活是易事,養身子起碼得要一年,不然到時候落得什麼後遺症與你一般可就苦了。”央籽不緊不慢地說道,這是奚蘇柚第一次聽見他說這麼長的句子。
要留住他一年啊,也不知道能不能留得住呢,他心裡微微苦笑,面上卻說到,“我自會好好照顧他。”
“你要知道……”央籽擡起他澄澈的能看清一切的眼眸靜靜的望着他。
“我知道。”他笑着回答,他想說的不過是此時的江湖這般,一年實在太長,怕未到他們都得葬身於此,“至於央籽的要求……”
“一年後我自會來取。”他說,然後施施然起身,遞給他一‘玉’瓶和一方子,“‘玉’瓶裡的‘藥’丸,一日一顆;方子上的‘藥’給他泡幾日,幾日過後口服便好。”
奚蘇柚接過東西笑着說道,“多謝長央宮宮主。”
央籽並未說話只是回眸看了他一眼,這回眼眸裡多了一絲悲憫之情,他頎長的身影施施然下了樓,“非渝,我們回去。”
非渝也是吃驚了纔來了一下便走,那當初幹什麼要來,行路有多辛苦不知嗎?擡起臉看着如神祗一般的央籽,自己便有些失神了也只能唯唯諾諾地回道,“是,宮主。”
“長央宮宮主且留步。”鍾離祈站起身喚道,眼眸裡帶着一絲希望,盯着身前那到仙骨飄飄的白衣背影,緩緩吐出,“阿襲可有救?”
央籽點了點頭,聲音不緩不慢地道,“有救。”
“蘇柚他給了你什麼?”鍾離祈上前拽住他的衣袖,她知道長央宮宮主無情無‘欲’絕不會白白替人幫忙,“他給了你什麼?”
央籽對上她盈盈‘欲’落淚的眼眸,“這是我與他的事,鍾離小姐還是莫要管了。”
鍾離祈咬着‘脣’道,“你要什麼我替他給你,他已經受夠苦了,爲何不肯放過他?”
他纖細而冰冷的手拉開她拽着自己衣袖的手,一如既往的語氣,一如既往清冷的模樣,一如既往不似這凡塵,仿若是生在天界瑤池中一朵蓮‘花’般清冷得令人難以接近,他說,“是他不肯放過自己。”
說罷便轉身帶着非渝走了,鍾離祈看着他走掉的背影,眼眸閃爍,淚已闌珊,自是遇了他們,便覺得一輩子也逃不了了。是阿,是他不肯放過他自己,他又怎麼肯放過他自己呢?
她走上樓,奚蘇柚還在房內,坐在‘牀’緣,眼眸溫柔,她推‘門’而入。
她本想問的,問他給了長央宮宮主什麼,但她知道就算是問了也無用,“怎麼樣?”
奚蘇柚將‘玉’瓶和‘藥’方子放在她手中,告訴她如何用量,後又回眸看了看襲清蔚,“接下來便只能看他何時醒來了。”
“蘇柚放心啦。”鍾離祈難得揚起笑臉,倒是好久沒看見鍾離祈笑得如此灼眼。
奚蘇柚也是微微一笑,道,“我先回房,你找明歡給阿襲熬‘藥’。”
見她點頭奚蘇柚便回了房間,他得先給分桃谷傳信,這一年務必要穩住外頭的局勢,絕不能脫離了自己的掌控。眼眸暗垂,想着還要給阿螭寫一封,免得他又是疑神疑鬼怕自己跑了。
便提筆寫了兩封信,將小白喚來,分別綁在它兩條細小‘腿’兒上去,笑着‘摸’了‘摸’小白柔順的‘毛’,“小白好久不見,去罷。”
小白戀戀不捨的離開奚蘇柚溫暖的手心便飛向了藍天。奚蘇柚癱坐在軟榻上,好久未曾好好休息了,修長的手指微微‘揉’了‘揉’有些疼痛的太陽‘穴’,便蜷縮在軟榻上沉沉睡去,然後做了個桃‘花’一般的夢。
小白倒也是盡職盡業,不要小看它是一隻無害小信鴿,它飛行的本領可不差,彷彿要劃破空氣一般帶來凜冽的氣息,它邊飛着邊叫着,“咕咕咕——”
阿毒這幾日也甚是心煩,谷主不在什麼事兒都落在他身上,之前谷主傳來信說一時半兒會兒回不來。外頭形式可是十分嚴峻,分桃谷內的人也不敢肆意行動,怕到時候落下什麼蛛絲馬跡給‘花’滿樓的曉得了立刻打到分桃谷來,尤其是這種谷主不在的情況下。
他緊蹙着眉頭,全然沒了紈絝公子的模樣。
“咕咕咕——”正心煩着呢,便聽見小白的聲音,小白隨着聲音的到來落到他的肩頭。
阿毒一笑,知道谷主來信,便從右‘腿’上取下信,又趕小白走了。他知道,右‘腿’的信是送來分桃谷,而左‘腿’的信卻是送去那深宮內院,送給那個高高在上的王。
他走神了會兒,便急忙拆開信,信裡頭的字十分秀氣又十分行雲流水,倒是極好的一手書法。
“阿毒,給我一年時間,一年之後我便回到分桃谷,到那時便會放下所有。在此期間你要與阿隱等人穩定好江湖局勢,不要給他們任何喘息的時刻。若想將主權掌控於自己之手便要主動出擊,打他們個措手不及。令,要小心‘花’滿樓。莫要給他們知了分桃谷之地。”
信裡,蘇柚以“我”自稱,他只習慣這麼稱呼自己,便多了幾分親近。若是隻看信,當真會是覺得分桃谷谷主是個極其溫柔的人呢,阿毒無奈的收好信,谷主的命令他不得不聽,事到如今他必須要相信谷主——都信了這麼多年了。
便去召集衆人商討此事。
分桃殿內,雲終於恢復往日嫵媚模樣,一身紅衣繡着‘豔’紅‘花’朵,薄‘脣’大紅,身子酥酥軟的靠在椅子上,眼眸半眯着一股頹靡之氣便散發而出。冷公子則一如既往冰冰涼涼的,彷彿連眉梢也結了霜,英氣十分。暗公子一身黑衣,十分儒雅地喝起茶來,而子卿則是一身白衣,青絲垂落,飄飄然站在那裡也不知道想什麼。
阿毒又是蹙着眉頭走進來,先說話的是雲,聲音舊是酥軟十分,“阿毒,那麼急着喚我們幹什麼?”
阿毒面向他們,神情也算是凝重,當真跟以前有些不一樣了,經歷多了便會變了吧,他道,“剛收到了谷主的信。”
這話一說,在座的人都瞬間坐直了身子,連妖嬈頹靡十分的雲都微微收斂了眼眸坐起身子,子卿一愣問道,“他在哪兒?”
“這,谷主倒是沒說。”阿毒知道子卿擔心谷主,但他也確實不知道谷主在哪裡。
子卿神情有些落寞,“他說了什麼。”
阿毒微微搖頭,道,“喚你們來便是商量這事。”
阿毒大概的講了下信裡的內容,總而言之,他們在一年內無論動用什麼手段都必須穩定住江湖中的局勢,不能給徐誠槺他們奪了先機,那麼輸的便是自己。因此分桃谷要暗中偷襲各大名‘門’正派,削弱他們的實力,尤其是最近徐誠槺向天下人廣招英雄好漢,這般又是鞏固了徐誠槺的勢力。
經過一番商討便決定派一些分桃谷弟子‘混’入徐誠槺的手下中,再就是不動聲‘色’的行動,一邊還要小心‘花’滿樓的蹤跡,絕不能留下蛛絲馬跡。
阿毒當真是累了,從未感到這麼累過,想起谷主,便覺得當真是辛苦了他了。
青瓦朱‘門’,金碧輝煌,每一根柱子都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盤龍,在陽光下便像是活了一般。錯綜複雜的結構,更是其實輝煌,這便是皇宮了,卻更像是一座逃不出去的囚籠,一生困於此。
養心殿內,納蘭螭穿一身黃緙絲面兒白狐青白朝袍,外面沒套褂子,腰間繫一條玄‘色’繡金帶子,頭上並未束紫金冠,青絲便隨意高高束起落在肩頭,手執一書。比黑衣的他更多了幾分‘陰’柔卻也多了幾分王者之氣。
咕咕咕——小白從雕龍窗子飛了進來,立在案前啄着書頁。
納蘭螭看着小白傻愣愣的模樣笑了下,一邊的小李子卻上來拿着拂塵掃着說道,“哪裡來的野鳥,去,去!”
小白被那‘毛’茸茸的拂塵一掃便跳到了納蘭螭的肩頭,納蘭螭伸手順了順小白通白的‘毛’,對小李子說道,“你先退下。”
“這鳥……”小李子剛想說些什麼,卻瞧見皇上那凌厲的目光,便不敢說了,彎九十度的腰道,“嗻,皇上。”
看着小李子退了下去,納蘭螭便把小白腳上的信紙取下,看了一會,起身嘆了口氣,眼眸裡沒了凌厲代替的卻是一股憂愁。自古帝王便是高高在上,掌控人間生死卻自是又有最多煩人之處,再如他不管怎樣卻也得不到那人的心。
他只說他要了斷了自己的塵念,他只說給他一年時間,他只說一年之後必定助他安定天下,可他卻未問自己是否安好卻未問自己是否快樂與否。
拈來一件雪白貂皮襖披在身上,外頭下了點小雨,有些‘春’寒的意味,白底金黃鞋面踏出了養心殿。
候在‘門’口的小李子見狀立刻上前,問道,“皇上這是要去哪兒?”
“宿苑。”他望着有些朦朦朧朧的雨緩緩道,取了他名中的一個字做了桃園的名兒,恐怕他一輩子也都不會知道。
小李子連忙在一旁打起紙扇,走在煙雨朦朧中,溼了衣衫溼了心。
宿苑桃‘花’在雨中紛紛揚揚落了一地,被小雨打得極是悽慘,不知怎的這宿苑的桃‘花’怎麼也比不上分桃谷桃‘花’那般入眼,那裡的桃‘花’可以‘迷’了人心。
可到底是看人還是看‘花’,竟是連納蘭螭一時間也分不清了,只是立在煙雨朦朧中眼眸惆悵。
------題外話------
最終還是隻能碼九千字…實在是碼不出來了。一天了對不起QAQ沒有到達說好的萬更請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