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後的幾天,許靜靜覺得自己好像生病了,那種魂不守舍,那種心不在焉,那種總是情不自禁的各種東張西望,企圖在一覽無遺的營區裡找到能讓自己安下心的那一抹身影。
然而,卻是空空無人。
他沒有再出現了,他們之間有了一種微妙的感覺,猶如見光死一樣,他不再出現了。
“靜靜,你愣着做什麼?”孫月言高高的將鐵球拋向空中,看着那一道完美的降落弧線,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
許靜靜回過神,她晃了晃自己胡思亂想的腦袋,走回了自己的位置,雙手緊緊的抓着鐵球鎖鏈,原地轉上兩圈,最後用力的拋出去。
“咚。”鐵球落在了旗幟的另一側,很明顯,她非但沒有正中目標,而且還嚴重偏離了軌跡。
孫月言忍不住打趣道,“靜靜你最近好像總是魂不守舍似的,是不方便的那幾天又來了?”
許靜靜面紅耳赤的低下頭,她重新抓起另一枚鐵球,打算再來一次。
鐵球高高騰空而起,在落下的瞬間許靜靜面色倏地一白。
孫月言瞧着正中目標的鐵球,拍了拍手上的灰土,走上前,“這一次擊中了。”
許靜靜哭笑不得的扶着自己的腰,她道,“扭到了。”
孫月言看她嘗試着想要把扭到的腰恢復過來,卻是不敢有大弧度的動作,看那樣子扭的還不輕,“我送你去醫務室看看。”
許靜靜搖了搖頭,“我自己過去就行了。”
陽光灼熱的蒸發着空氣裡多餘的水分,地面上一點一點的散發着熱浪,一雙軍靴不着痕跡的從操場上行色匆匆的走過。
許靜靜聽見了身後有什麼聲音,保持警惕的回過頭。
陽光正盛,落在兩人的身上時不約而同的恍若鍍上了一層金輝,着實的刺眼。
炎漠在距離她三米的位置處停了下來,他猶豫着要不要說點什麼來打破這無聲的尷尬,可是他卻是難以啓齒。
許靜靜看見他額頭上滲落的熱汗,頓時口乾舌燥,他是來找隊長的嗎?這麼着急的過來,是找隊長的嗎?
炎漠扭扭捏捏的未曾開口,空氣裡的乾燥到連一絲兒風都沒有,溫度好像在寂靜中愈演愈烈,不知不覺間兩人被曬得滿頭大汗。
許靜靜腰疼的厲害,她指了指旁邊的大樓,“隊長在。”
炎漠話還沒有說出口,見她扶着腰已經一步一停的離開了,她的動作有些奇怪,像是傷筋動骨折了腰。
許靜靜察覺到有人在靠近自己,越發走的更快。
炎漠擋在她面前,皺了皺眉頭,“你腰怎麼了?”
許靜靜道,“沒事。”
炎漠眯了眯眼,雙目一瞬不瞬的落在她的腰上,“別刻意的忽略我的這個問題,你的腰怎麼了?”
“沒事。”許靜靜再次重複。
炎漠更加靠近她一點,“是扭到了?”
許靜靜往後退了一步,“我的事。”
炎漠眉頭皺的更緊了,“我當然知道這是你的事,扭了腰不是小事,你們特戰隊平日裡訓練本就比別的營區重上幾倍,如果傷了筋骨,會耽擱訓練。”
“我很好。”許靜靜倔強的挺直腰板,好像突然間扭傷的腰沒有了任何痛覺似的,她昂首挺胸的朝着後區走去。
炎漠緊隨其後,“別鬧了,我送你去醫務室瞧瞧。”
許靜靜止步,兩兩四目相接,“我會去。”
“我送你過去。”炎漠執着的跟在她旁邊。
許靜靜眉頭一斂,“長官。”
炎漠點頭,“嗯,聽話的士兵纔是有潛力的士兵。”
“您不用,”許靜靜頓了頓,再道,“對我好。”
炎漠愣了愣,看着她,“我身爲長官關心下屬這是理所當然的。”
“隊長在。”許靜靜望向他身後的那一棟大樓。
“我又不是來找她的,你不需要跟我說她的行蹤。”炎漠脫口而出。
許靜靜心裡好像被誤闖進了什麼不明生物,她感受到心臟好像中風似的劇烈抽搐起來,她的臉在對視中一點一點的泛紅髮燙。
他說他不是來找隊長的?
那他是來她的嗎?
思及如此,許靜靜覺得自己應該是得了很嚴重的心臟病,心跳的太過紊亂,太過詭異了,從未有過的感覺佔據了她的所有理智。
她問,“您找我嗎?”
炎漠話一出口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他心虛的移開自己的眼神,本打算把自己剛剛所說的話遮掩過去,卻不料她會開口問自己這個問題,他是來找她的嗎?
不知道爲什麼,這幾日在醫院裡的失魂落魄,心裡空空落落,好像缺少了什麼,等他出院之後他的雙腿早已是不聽使喚自作主張的跑來了赤鷹隊。
他來這裡做什麼?
那種失落感在看到陽光下走進視線的女人之後突然間被填滿了。
他是來找她的!
是的,他真的是來找她的。
“舅舅,您這是出院了?”蕭菁抱着一堆文件從大樓裡走下來,一眼就瞧見了杵着一動不動的男人。
第三人的聲音擲地有聲的砸在兩人中間,許靜靜慌不擇路般轉過身,面朝着隊長敬禮。
蕭菁笑了笑,“靜靜結束訓練了?”
許靜靜如實道,“腰扭了。”
蕭菁皺了皺眉,“怎麼會扭傷了?去醫務室治療了沒有?”
“現在去。”許靜靜準備離開。
蕭菁再道,“舅舅麻煩您送靜靜去一趟。”
“不用。”許靜靜道。
“好。”炎漠說。
許靜靜下意識的瞄了一眼回答的乾淨利落的長官,再說着,“不用。”
任憑蕭菁如何的木訥,也察覺到了一絲詭異的氣氛。
炎漠注意到身後一雙醒目的眼神攻勢,回了回頭,果不其然,蕭菁正用那雙銅鈴般的大眼珠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自己。
蕭菁似笑非笑的靠過去,“舅舅,這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炎漠掩嘴輕咳一聲,“你胡說八道什麼?”
蕭菁一副過來人的模樣點了點頭,“靜靜這個人是有些感情遲緩,別放棄,你身爲男子漢應該勇敢一點。”
炎漠故意揣着明白裝糊塗的轉移這個話題,“你拿這些資料去什麼地方?要不要我送你過去?”
蕭菁騰出一隻手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護送的人不應該是我。”
炎漠被她指引着看向陽光下走走停停似乎很困難的女兵,一時心急忙不迭的跑了過去。
許靜靜聽見聲音的剎那,不由得加快自己的腳步。
“許靜靜。”炎漠大喊一聲。
許靜靜充耳不聞般繼續往前走。
炎漠拽住她的手臂,加重語氣道,“你是故意在躲我?”
許靜靜搖頭,“不懂。”
炎漠嘆口氣,“是的,我承認,我是來找你的。”
許靜靜不可抑制的紅了臉,她問,“爲什麼?”
炎漠權衡一番,心裡有一道聲音不停的在慫恿自己,他覺得自己應該像一個男子漢那般說出來,可是話到嘴邊又被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許靜靜看他欲言又止,往後挪了挪,刻意的保持着兩人之間的紳士距離,“我要走。”
炎漠猶豫之後還是放任她離開。
許靜靜進入了醫務室,將那扇門安靜的關上了。
炎漠徘徊在大樓外,清風徐徐,吹拂而過時樹葉潺潺,他時不時的會看上一眼被關上的大門,在它再一次開啓的時候,他竟然有些彆扭的縱身一跳撲進了花壇裡。
許靜靜推門而出,院子裡空無一人,長官這是走了嗎?她不由得有些失落,自己究竟在矯情什麼?
炎漠透過花草縫隙瞧着離開的背影,順勢一趴直接將自己的腦袋埋進了泥土裡,明明就是來找她的,爲什麼又說不出口了?
“長官?”許靜靜撥開草叢,一眼就瞧見了正在吃土的男人。
炎漠噌的一下子擡起頭,額頭上、鼻子上、臉上滿滿的都是泥巴。
許靜靜拿出手絹遞上前,“您做什麼?”
炎漠尷尬的坐起身,“天太熱,我涼快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