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越親自上前查驗情況,兩顆子彈幾乎是零縫隙的落在了一起,他很爲難,這樣的成績該怎麼辦判斷?
“動態狙擊。”沈晟風打破僵局道。
齊越點了點頭,示意着旁邊的兩名士兵。
蕭菁閉了閉眼,聽着空氣里正在運轉的機器聲音,當眼睛睜開的瞬間,毫不猶豫的連續射擊兩顆子彈。
子彈落在槍靶人形圖上,一顆眉心位置,一顆心口位置,都是當場斃命的最佳位置。
郝霽月眉頭緊了緊,人形槍靶圖動作的很快,五秒一個來回,也就是說她不僅要瞄準定點,還要計劃好兩顆子彈間隔的時間。
這個射擊項目,她的部隊也算是重點練習的必備課,特別是準備來特戰隊交流之前,她強烈要求所有人強加練習,可是最後的成績卻是有些揠苗助長了。
這一項技能不是加強訓練就可以突破的,這完全是需要日以繼日的經驗才能校準的項目。
時間耗得越久,她越發的失去準確度,以至於最後她的指尖竟是不可抑制的開始顫抖。
這是大忌,戰場上的突發事故完全會因爲一點干擾而失敗。
“嘭。”郝霽月開了一槍,很可惜,脫靶了。
子彈擦過了槍靶的邊緣落在了地上。
郝霽月放下狙擊槍,嘆了口氣,“不愧是特戰隊,倒是我輕敵了。”
蕭菁回頭不經意的看了一眼沈晟風的方向,他彷彿心有靈犀那般同樣回望了過來,那一眼的對視,繾綣溫柔。
程臣再一次輕輕的扯了扯江昕的衣角,“這像不像是正室大敗小三之後與老公分享勝利的成果?”
江昕瞥了他一眼,“就你戲多。”
程臣挑了挑眉,“我這是實話實說啊。”
“趕緊訓練。”江昕走回自己的訓練區。
蕭菁緩緩的朝着隊長走去,眼梢中濃濃的意圖,只是她嘴裡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蹦出來,一道身影突然閃現而來,直接擠開了她。
連清面色凝重道:“我現在是特戰隊的待選新兵,按照規矩我應該喊您一聲隊長,可是、可是就算您是我的上級,也請您尊重我,我不會同意的。”
“……”蕭菁愣了愣,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沈晟風眯了眯眼,“你不會同意什麼?”
連清鼓足勇氣,有寒風瑟瑟的吹拂過他悲壯的身軀,他昂首挺胸,鏗鏘有力道:“我雖然長得也算是英俊瀟灑,但我可是剛正不阿的男人,我絕不會在您的威壓之下妥協,請您尊重我。”
“……”蕭菁忍俊不禁的掩了掩嘴,她想着提醒自家前隊長,這妄圖加戲也別加成這樣,這話說出來,太尷尬。
連清一本正經道:“我心裡已經有人了。”說着連清就準備撈回蕭菁。
蕭菁見他打算推自己出去做擋箭牌,不着痕跡的避開他的接觸。
連清沒有片刻遲疑,帶着豪情壯志的氣勢大聲道:“我喜歡的就是蕭菁,他也早已心屬於我,我們已經木已成舟在一起了。”
“……”偌大的訓練區,落針可聞。
“咣噹。”那頭可斷血可流武器也不能掉武器的特戰隊一衆精英們噼裡啪啦的掉了一地的武器,一個個大驚失色的盯着說的氣吞山河般磅礴的男人,有人吞了吞口水。
這新兵入伍第一天怕是要引起血案了。
姜寺不明大家爲何突然緊張起來,眉頭皺了皺,順着他們看過去的方向同樣目不轉睛的望去。
葉辰樑本是不想過問別人的私事,可是見大家都看的這麼津津有味,他如果高冷的不屑一顧會不會被排擠?
於是乎,所有人就這麼齊刷刷的把眼珠子投擲到巋然不動的隊長大人身上。
沈晟風面上表情無風無浪,平靜的讓人心裡發虛。
連清感受到了強大的精神壓力,他掩嘴咳了咳,“您別這麼瞪着我,我說的都是真的,您就算對我有了那麼一點點企圖也請您收回心思,我和蕭菁之間早已是根深蒂固,任何人都甭想拆散我們。”
蕭菁一把扯開他抓着自己的手,深吸一口氣,試圖用着平和的語氣告訴這二貨胡說八道過後的後果,但仔細想想,憑着他家連清隊長的腦回路,自己如果委婉一點怕是會適得其反。
連清執着的抓住蕭菁的手,迫切的將她的腦袋抵在自己的腦袋上,還湊到沈晟風面前指着他們的兩張臉,宣佈道:“蕭菁你是我的心兒,你是我的肝兒,你是我最愛槍彈兒。”
“吧唧”一口,連清直接親在了蕭菁的額頭上。
“哐哐哐。”所有人倒退一步,隨後衆人面面相覷一番,如泄堤的洪水一瞬間奔涌而去。
姜寺見大家一鬨而散,也不知所措的跟着一起跑,他不明道:“你們跑什麼?”
“免得被殃及。”程臣拉着他的手,加快速度。
連清斜睨着如猢猻散的一羣人,眉頭不受控制的皺了皺,怎麼辦?自己要不要跟着一起跑?
沈晟風眨了眨眼,眼中一如既往的平靜如初,他好似並沒有過多的在意連清說的話,表現出來的平靜讓人心底發毛。
蕭菁擦了擦自己的額頭,一臉嫌棄的瞪着一言不合就拽着自己的連清,鄭重道:“連隊,你這樣會被打死的。”
連清靠在蕭菁耳側,壓低着聲音,“你就幫幫你家可愛的前隊長行不行?”
“我怕幫了你,你連屍骨都不剩了。”蕭菁退後兩步,往着沈晟風身邊挪了挪。
連清下意識的想去再撈他。
沈晟風搶先一步將蕭菁拉扯到自己身後,隨後上前一步,目光灼灼的盯着連清來不及收回的手。
連清就這麼將自己的右手僵硬的停放着。
“看來有必要再向上級彙報咱們特戰隊新兵傷亡的不幸消息了。”沈晟風擡起手,目光忽明忽暗的落在自己的掌心處。
連清嘴角抽了抽,“隊長您也犯不着愛不成就毀滅他,其實我還是可以再考慮考慮的,雖然我和蕭菁是天作之合,但我看您這麼器宇軒昂,我完全可以再考慮考慮的。”
“考慮什麼?”
連清權衡利弊,反抗是死,不反抗也是死,橫豎都是死,他要死的光榮一些。
蕭菁還沒有回過神就見自家前隊長義無反顧的躺了下去,身體躺的筆直,他緊緊的閉上雙眼,一副壯士扼腕的模樣痛心疾首的說着。
連清道:“來吧,我準備好了,您想要怎麼對我都行?正面對我吧,不用客氣。”
蕭菁單手撫了撫額,她怎麼就攤上這麼一個低能兒隊長,這新奇的腦回路他究竟是怎麼活到二十七歲的?
沈晟風沒有理會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連清,擡起手捧住蕭菁的臉,反反覆覆的擦拭着她的額頭。
蕭菁娥眉輕蹙,“隊長,您不會真的打算——”
“你說我要怎麼做才能出這口氣?”沈晟風打斷她的問話。
蕭菁喉嚨發緊,憑着她對隊長的瞭解,今天連清隊長怕是要橫着離開鐵鷹隊了。
沈晟風目光森冷的盯着地上如挺屍一般的連清,又道:“最近鐵鷹隊士氣低迷,其實這樣也挺好的,大家稍微輕鬆一點。”
蕭菁愣了愣,不明他的言外之意。
沈晟風撫摸過她的臉頰,抿脣一笑,“有連清在這裡,你會忘記那些事了。”
蕭菁心裡微微動容,眸中神色忽閃忽閃,她默默的看着他,彷彿一夕之間隊長的身影又高大了不少。
沈晟風擡起她的下頷,蜻蜓點水般的一吻落在她的脣上,“只是要給他說清楚你是我的人。”
蕭菁情不自禁的紅了臉,點了點頭,“是,隊長。”
沈晟風摩挲過她的雙脣,輕喃道:“我去軍部了。”
“嗯。”蕭菁眺望着他離開的背影,不知爲何,就這麼看着自家隊長那偉岸的身軀就忍不住心猿意馬,好想親親抱抱舉高高啊。
連清詫異的瞪着蕭菁,他發懵一般的拼命的眨了眨眼睛,他剛剛看到了什麼?
他好像看到了沈三爺抱着自家蕭上尉,然後親了他的嘴!
如雷轟頂,連清踉蹌着從地上爬起來,指着一臉嬌羞模樣的蕭菁,如鯁在喉。
蕭菁掩嘴輕咳一聲,“你這麼看着我做什麼?”
連清指了指他,再指了指早就消失不見的沈晟風,組織着語言,卻是前言不搭後語的說着:“你們、我們、怎麼回事?你不是和我,不對,你爲什麼和他,他不是喜歡——”
“是,你沒有看錯,我和隊長才是天生一對。”蕭菁驕傲的挺直着後背。
連清嘴角像痙攣似的顫抖着,他試圖平復這像極了中風的五官,可是怎麼平都恢復不了。
“放輕鬆,雖然你剛剛的那些話很有可能被隊長滅口,但好死不如賴活着,勇敢點,隊長不會明着對你做什麼的,當然,他是正人君子,暗地裡也不會對你做什麼,只是心裡難免有一根刺。”
“……”
“咱們要相信隊長的爲人。”
連清打開他想要接觸自己的手,咬牙切齒道:“你剛剛爲什麼不提醒我?”
“你有機會給我開口嗎?你也曉得你那猶如三寸不難金舌的口才,你有機會給我開口制止你絡繹不絕的自說自演嗎?”
連清一屁股坐在地上,“蕭上尉你要保護我。”
“嗯,我會盡量的保護你的。”
連清抱住她的腰,痛哭流涕,“他爲什麼是這種男人?我明明做好了接受他的準備,他怎麼就突然間挖了我的牆角搶了我的蕭上尉啊,他這不僅是給了我一刀,還是捅了我兩下啊。”
“……”
“蕭上尉,我這算不算失戀了?”
蕭菁默默的推開他,頭也不回的朝着宿舍走去。
“轟轟轟。”營區大門徐徐打開。
蕭菁路過操場時下意識的朝着那方向看過去,一輛輛領導專車緩慢的駛進。
連清跟上來,嘴裡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見車子圍停在他們身前。
軍官打開車門,退居一旁,敬禮。
一雙鋥亮的皮鞋先行進入眼簾,男人穿着一身深色的中山裝緩緩而現,他的肩膀上佩戴着象徵身份的徽章,刀削般的臉上一絲不苟,長身而立,劍眉微揚。
“長官。”連清回過神,急忙站立軍姿。
蕭菁驀地醒悟過來,恭恭敬敬的站直身體。
蕭曜點了點頭,“跟我過來。”
蕭菁垂眸不語的緊跟其後。
營區內的楊柳完完全全的掉落,一棵棵光禿禿的立在寒風中。
微風一過時,捲起一層薄沙。
蕭曜負手而立,望着不遠處天地連做一線的高山,他開口說着,聲音蒼勁有力,“還習慣嗎?”
蕭菁眼神有些飄忽不定,她偷偷的瞄了一眼離着自己不過兩米距離的父親,那自然而然散發的氣場,就像是一道無形的屏障阻隔了她想要上前的勇氣。
蕭曜沒有聽到回覆,轉過身,雙目一瞬不瞬的落在她稍顯單薄的身體上。
蕭菁驀然挺直後背,她道:“是的,長官。”
“我以爲你不會習慣特戰隊,畢竟這裡的訓練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的。”
“我會努力的。”
蕭曜望向她身後的兩棟大樓,繼續說着:“你大哥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提及過調你出鐵鷹的建議,我也深思熟慮過,但我覺得這種事應該尊重你自己。”
“是,長官。”
“你想繼續留在這裡嗎?”
“是,長官。”
蕭曜眉頭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私底下沒有外人的時候,不用那麼古板的叫我什麼長官,我除了是你的領導以外,我也是你的父親。”
蕭菁怯弱的低下頭,突然間這一聲父親怎麼也喚不出來,好像只要有那種企圖,喉嚨處就像是黏上了一層膠水。
“好了,別勉強自己。”蕭曜也不逼迫,他上前一步,走到她面前,繼續道:“後天回一趟家吧,畢竟是蕭家的家宴,身爲蕭家的孩子,應該回來。”
聞言,蕭菁未曾顧忌身份擡頭直勾勾的注視着父親,她的腦子裡不停的在麻痹自己,拒絕,一定要鼓足勇氣拒絕,可是當話音出口時,恍若脫口而出的自然,她竟是說着:“好。”
蕭曜似乎很滿意她的答覆,嘴角溫和的上揚了些許,“你母親那邊我會派人過去通知。”
“是。”
“這一次雖說是家宴,可是也算是我蕭家一年一次的宴席,平日裡來往的戰友們都會上門來同慶同賀,”蕭曜猶豫了片刻,又道:“沈家也在列。”
“……”父親這是提醒自己什麼嗎?
蕭曜見她面色未動,再說着:“沈晟風不知道會不會也參加?不過我憑着對他的瞭解,他應該不會參加這樣的宴席。”
“隊長方面,我不清楚,需要邀請他?”蕭菁小心翼翼的試探。
蕭曜搖頭,“這事完全憑自願,如果你說了這話,倒顯得我們蕭家故意爲難他似的。”
“是。”
“好了,今天我的話有些多了,你去訓練吧。”
蕭菁站直身體,敬禮之後小跑着離開。
蕭曜目不轉睛的望着那道漸行漸遠的背影,那小心謹慎的模樣還真是一如往前。
“長官,現在回去嗎?”副官上前詢問着。
蕭曜擺了擺手,“不急,再待一下。”
副官保持沉默的退後幾步,他是知曉自家長官的性情的,以前四公子在525團時,他好像是每一個月都會上去坐坐,一坐就是一天,只是自從來了鐵鷹,長官倒是不曾再出現了。
“你說我是不是苛待了他們母子二人?”半響之後,蕭曜聲音有些沙啞着開口。
副官未加思索直言道:“您不曾。”
“可是我問心有愧啊,這孩子從小到大就活得卑微,畢竟是我蕭曜的孩子,我怎麼就那麼狠心的把他們丟在倉山了呢?”
“這是太夫人的命令。”
“我好歹也是元帥啊,連自己的孩子都——”
“您也是太夫人的孩子。”
蕭曜自嘲般冷笑一聲,“終歸是負了她們。”
“夫人不會責怪您的。”副官再道。
蕭曜搖了搖頭,“你不是我,你不懂,你也不是她們,你也不懂。”
“我只知道您很爲難。”
“一邊是自己的母親,一邊是自己的妻兒,我爲了那虛僞的自豪感負了她們二十幾年,現在再說什麼,終歸都是錯的。”
“您想多了,您是疼愛四公子的。”
“現在做什麼,說什麼,在她們心裡對蕭家的恐懼都是根深蒂固了,倒是我錯了,大錯特錯,虧得我蕭曜一生坦坦蕩蕩,臨到老了,終是負了。”
副官沉默。
“你說我對她好一點,會不會愧疚感輕一點?”
“長官——”
“沈晟風挺不錯的,就是命短了一點。”
------題外話------
今天依舊三更,依舊三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