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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上軍校之前,我見過林宇飛。?

那時候考前有個三個月的複習班就設在當初的新兵訓練團。?

回到訓練團的時候,第一個想法就是終於可以見到林宇飛了,不知道他是不是仍然還是那般冷峻孤傲,還是那樣瘦削單薄的樣子。之前,我們通過幾次電話,但由於我們倆在一起時,本來話就少,不知道說什麼,所以電話後來也不常打了。儘管我們都很清晰地知道彼此在心中的那種感覺與份量,但好像就是有一層紙沒有捅破似的,不知道有了這種模糊的想法之後,我們怎麼突破,如何交往。?

見到林宇飛的時候,他一點兒沒變,仍然是我想像中的樣子。他約我在訓練團外面的一家小餐飯吃飯。?

“還好吧?咱們一年多沒見了。”我問。?

“挺好的。”宇飛說。?

“去年過年你回老家了嗎?我問。?

“新兵沒有機會,你呢。”宇飛回答。?

“我當然也沒了。”我說。?

“……”?

我和他的沉默是我有心裡準備的。?

“對了,你記得楊駟威嗎?”宇飛突然問?

“記得啊,這個‘死**’,走的時候還算是良心發現他。”我說。?

“他被部隊除名了。”宇飛的回答讓我特別意外。我從新兵連之後,除了和林宇飛有過聯繫之外,其他的戰友幾乎都沒什麼來往了。?

“他分到新單位後,因爲他老鄉被一老兵欺負,他看不過去跟別人打起來了。後來好像是把那個老兵的肋骨打斷了。部隊給他記了大過,去年底就回陝西了。”?

飯桌上,我和林宇飛聊的都是這一年來戰友間發生的一些事。偶爾想說一下彼此,但眼神總是遊移着,便選擇了其他不相關的話題。?

結帳的時候,林宇飛說他要盡地主之宜,搶着要來,我沒讓。我說:“去年你送我遞須刀的時候,我就答應過要請你的,給個面子,別和我爭啦。”?

他沒再說什麼,我又看到了他的眼神中那種我曾經很熟悉的親情感覺,一閃而過。?

我從訓練團結束考前培訓的時候,林宇飛也許是有什麼臨時任務,也或許本就沒什麼事吧,最終他沒再來送我。?

就像前面有一位回貼的涯友說過的一樣,我和林宇飛的故事應該是僅至於此了。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我的初戀,那淡淡的朦朧的愛意似乎沒有來得及去感味,不知道如何去表達就匆匆結束了。?

然而生活卻在你似乎覺得有一些惋惜的時候,會給你意想不到的甚至是有一些匪夷所思的另外補償,或者說是另一種意義上的開始與延續。?

日期:2007-2-4?22:28:42?

[11]?

從軍裡走頭一天,勤務連的連長指導員還有我所在公務班的班長專門爲我們當時三個考上軍校的戰士送行。讓我覺得意外的是,首長也過來了,雖然就坐了一會兒,也是專門來爲我和另外兩個上學的老兵送行。?

首長仍然是往常那樣和藹的樣子,舉杯的時候說了一句話到現在我仍然記憶猶深。?

他說:“每個人的生存方式各有不同,我認爲,我們能成爲一個軍人,以一個軍人一個戰士的狀態生存,這是作爲一個人,作爲一個男人的榮幸。我希望你們到軍校好好學習,早日成爲一名合格的解放軍軍官,成爲對祖國,對人民有用的人才。”?

首長坐了一小會兒就走了。聽連長說,連裡走過這麼多上軍校的戰士,首長這是第一次到連裡來參加歡送宴,這讓我覺得挺感動的,也把首長的那句話深深的記進心中。?

也許很多沒有在部隊經歷過的人,會覺得首長的那番話說教意味濃,或者覺得空洞,但在當時,我卻真的從內心升騰起一種特別振奮與激動的感覺。包括後來從軍校回到部隊,再到現在已經成爲一名普通的百姓了,我仍然覺得首長的話對我來說十分受用。我想,無論我生活在哪兒,無論我的身份有着什麼樣的變化,但在我的內心,在我的血液裡面始終會流淌着那不短的軍旅歲月予我的饋贈,我會一直珍惜曾經作爲一個軍人在軍營所根植於我的一切。?

已經記不清從當兵的城市到上學的城市去報到的具體時間了。只記得當時坐的是火車,八月底,火車上的人挺多,大多是返校的學生。?

我的上鋪是一位男生,對面鋪上是一位女生。?

車開動後不久,我們就聊起來了。?

他們倆是同鄉加同學,都在東南大學讀書,大二了。?

知道我是一名戰士去南京讀軍校,他們和我聊天的興趣似乎一下子更加濃厚起來。特別是那個男生,從軍事熱點聊到什麼飛機性能到什麼風洞洞庫設計的,從南聯盟使館被炸講到臺灣問題,再從流行音樂侃到就要到來的嶄新世紀。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包括他講的軍用飛機什麼的,也讓作爲海軍而且一直都是乾的陸勤的我插不上一句話,儘管是同齡人,但我卻不知道跟他們交流些什麼,那個時候我好像從內心感覺到一種窘迫,第一次感覺到作爲一個戰士與一個青年學生在思維方式、表達方式上的迥異和差距。?

還好那個女生比較好應付一點,她關心的都是一些部隊生活方面的東西,諸如你們部隊有女兵嗎,女兵好不好看,男兵們帥麼,訓練辛不辛苦之類的話。女孩長得有點像韓國人,單眼皮,薄薄的嘴脣,白白淨淨的樣子,高高紮起的烏黑的小馬尾隨着她講話一晃一晃,挺可愛的。?

火車上的時間過的很快。?

在兩個同齡人的神侃之下,我幾乎沒有一個人安靜地去看那沿途的風景,去想像那馬上就要開始的軍校生活,火車便到達到目的地,南京。?

下車時,他們給我留了聯繫方式。那女孩叫王亦周,男孩叫宋浩。?

我還沒報到,不知道聯繫方式是什麼,就答應了他們,我到校後再聯繫。?

日期:2007-2-4?23:30:58?

[12]?

王亦周和宋浩說我沒到過南京,一直把我找到學校設在火車站的接待點才走。?

當時學校的接待點前已經到了很多從各個軍區軍兵種來的戰士了,大家有的着便裝,有的就穿着軍裝,從軍裝上來看,海、陸、空、武警,好像全都齊了。我看了一下,和我一樣穿便服的只有少數幾個。當時我心裡還直犯嘀咕,錄取通知書上也沒說明是穿軍裝還是着便服啊,怎麼穿軍裝的那麼多。?

接待我們的是上一級學員隊的師兄了。當時,看着他們肩上紅牌牌,覺得特別英武,心裡想,是不是一進學校,我們也就可以把肩上的小細槓槓換成紅牌牌了。?

大巴把我們從火車站直接拉到學校,就停在學員隊門口。門口的右側掛着學員隊的名字,白底黑字的木板六個楷體字“xx系xx隊”,門前兩邊放着兩塊小黑板,一塊上面寫着貼着報到須知,另一塊上寫着“熱烈歡迎新學員”。?

我在報到須知的那塊黑板上找到了我的名字,我被分在一班,新兵連的時候我在一班,到軍裡警衛營的勤務連,公務班從編制上講也是一班,現在學員隊又分在一班,就覺得挺巧合的(有的時候我想我確實是與“1”這個數字有緣吧:))。?

我們住的是那種老式建築。後來才知道敢情我們住的就是國民黨政府當時在南京的交通部。學校在馬路對面還有一院子,是辦公區,那樓是國民黨的行政院大樓,飛檐半拱的,讓人覺得挺莊嚴的。?

學員隊教室和宿舍都在樓內。一進門是教室和隊部,往右拐是一條深深的走廊,兩邊就是學員宿舍了。走廊盡頭是一扇紅色的門,不過被長長的木條給釘死了,那邊是另外的學員隊了,這樣封起來,大概是爲了便於不同學員隊之間的管理吧。?

當時對宿舍印象最深的就是那深紅的寬木門,和已漸漸褪色的紅色的木質地板,走在上面,覺得空空的,有迴響,特別不踏實的感覺。我隔着兩條木板的縫隙往下看,大概從地面到木板有一米多空間,也不知道國民黨那時候是怎麼設計的,難道是防潮麼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