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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麥苗”專門從老家趕到學校,是因爲她覺得方建東考上了軍校,對她沒有以前那樣熱情了,說以前在部隊的時候還寫信打電話,到了軍校信越來越少,電話根本就不打了,前不久好不容易收到一封,說暑假他也不回老家去。“麥苗”媽媽說,這就是陳世美,人家上了部隊的大學,再過兩年這就是部隊裡的幹部,不要咱了。在媽媽慫恿下,“麥苗”千里迢迢的要來學校問個究竟。?

女更年先在學校招待所安排那個女孩住下,接着找來方建東,苦口婆心的一通教育,方建東才帶着那個女孩在南京城了轉了轉,先把那個女孩安撫回家了。?

我私下跟方建東說:“我這才明白暑假回部隊鍛鍊鍛鍊的,實習實習的目的了,原來是去鍛鍊老部隊那個聖潔的小教師啊。”方建東狠狠白我一眼,嘆了口氣,搖搖頭,上教室複習去了。?

是啊,暑假我幹什麼去呢,一想到暑期要有差不多兩個月不能和小許在一起,就覺得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不太願意放這假似的。我問小許放假幹嘛去,他想了想說:?

“還沒去過上海呢,暑假咱們去上海玩幾天吧?”?

日期:2007-3-13?16:06:24?

[57]?

應付完接下來的幾門課考試,就像小許說的這次他也沒有拿到泄題了,不過我們覺得考得都還不錯,反正大家的想法都是及格就ok。?

沒幾天,我們的上海之行就開始了。?

從南京到上海沒多遠,走高速的話,很快的。不過我們還是選擇了火車。此行之前小許就跟我說,咱們出去玩,一定不能從家裡要錢,要完全靠放假學員隊發的退夥補助,因此兩個人的食住行就這麼點兒錢用,必須得省着花了。我和小許的想法差不多,在部隊的時候就挺看不上那些每月有津貼還得找老爸老媽寄錢來花什麼的。?

當然,選擇坐火車也不完全是爲了省那幾塊錢,還因爲我喜歡那種與自己所愛的人一起在火車上看沿途的風景,一起分享共同旅行的心情?

等我們軍校都放假的時候,地方高校的學生也都走得差不多了,加上大熱天的,火車上的人也不是很多。?

我們兩人臨窗,面對面坐着。窗外的太陽很毒,炙烤着大地,眼前的樹與風景都在飛速地後退。車內開着空調,稀稀落落的幾個人,有的在看報紙,有的閉目養神,像是睡着了的樣子。?

我和小許也是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

說到上海,他說他爸生病之前最後一次出差就是到上海,工作還沒完成,就因爲身體不適,提前回了重慶,沒多久就去世了,特別突然。聽他這麼說,我也想起了自己的生母,我上小學的時候,她也是因爲生病,而老家的小縣城在那個年代醫療條件又有限,醫生當時給推薦到上海來醫治的,上海第幾人民醫院好像,但最終也是無力迴天,回來後沒多久,就離去了。那時候,一個小學生對人間的生離死別畢竟還沒有什麼更多的體會,對於母親的離去好象沒有更多徹骨的痛苦,哇哇哭過幾次就生活就又恢復了平常。而小許也許不一樣吧,他父親去世的時候他已經在部隊了,沒能給父親送終,心裡的那種大悲可能別人難以體味。因此,他現在對母親那種近乎偏執的愛也就值得理解了。?

從未到過的上海被我們的敘述蒙上了一種憂傷的色彩。?

“算了,算了,不說這些了。”小許突然提高了聲調說。?

我也覺得這些似乎與我們旅行的心情不太符合,不過倒是因爲有些相同的身世和對於上海的共同印象,讓我們找到了一些悲慼與共的感覺。?

“對了,等放完假開學好像就是奧運會了,奧運軍團裡你喜歡誰啊?”小許瞅了一眼上車前買的報紙,問我。?

“你這範圍也太大了,我喜歡的多了。”?

“比如呢?”?

“比如,刑傲偉,李小鵬,王勵勤,伏明霞。”?

“不喜歡田亮啊?”?

“嚴亮?他就留給你喜歡吧。”?

“靠。”?

小許鄙視地看了我一眼,接着又問:“你估計咱們國家在悉尼能拿多少金牌?”?

“估計能跟亞特蘭大差不多吧。”我說。?

“96年是16枚,我預計今年肯定能有25枚左右。”小許很肯定地對我說,然後如數家珍地跟我說跳水,射擊,乒乓球什麼的,哪一塊誰拿什麼的,分析得頭頭是道。?

“你有些過於樂觀?”我覺得他分析的有一些不是很靠譜。?

“這已經是我保守的統計了。”他好像是他要去拿金牌似的,很得意的樣子。?

那次我們倆還打了個賭,說如果金牌數離16近,就是我贏,離25近,就是他贏。他說,誰輸了誰就請對方洗一個冬天的澡,學校澡堂。我說,幹嘛要打賭洗澡啊,就是我贏了,我也樂意天天請你去洗啊。?

途中的幾個小時在我們的聊天中,一瞬而過。?

到上海的時候,已經傍晚了。?

日期:2007-3-14?16:07:52?

[58]?

下車後,我們沒去找住處,而是直奔外灘。?

這大概就是年輕人的激情吧,總想在第一時間內去看想看到的東西,總是首先考慮到玩,然後纔是吃住這一類的實際問題。?

我們坐的公交車,正趕上晚飯時間,車子慢慢騰騰地到了外灘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就在我們走下公交的時候,眼前的璀璨的霓虹世界似乎一下子把我們震住了。?

多年以後,我不止一次去過上海,到過外灘,但再也沒有那時候與小許一起看到那樣夜色的震撼感覺。到現在,所有與外灘相關的畫面似乎都成了我記憶當中至美的收藏,以至於現在我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文字去表達,好象一表達出來就會離自己心中本有的那樣夜色與感覺相差甚遠。一直到剛纔看到樓上的處方和81兩位朋友幫我貼上來的外灘夜景圖片,我和小許的外灘之行才從心底慢慢浮起。?

記得當時我們倆從公交車站往江邊走的時候,兩人竟然什麼話也沒說,就那樣並排地走着,那種感覺現在依然很清晰,就是覺得像在朝聖似的,朝聖,真的,我也不知道那時候爲什麼會有那樣的心情,那種安靜,那樣地接近美,由美而生的類似永恆,類似信仰的概念在大腦中模模糊糊,難以言述。現在敲着鍵盤,再來揣度的時候,我想也許是在那時的潛意識裡,總覺得這種燈光霓虹襯托的絢爛繁華,委實瑰麗之極,然而畢竟不能永恆,夜色過去,這種璀璨的繁華是否如煙花一般散盡,那一切又將寄歸何處呢?永恆,能夠永恆的又是什麼呢?大約時間的到來與流逝,這個來與去的過程算是永恆;大約一切愛的誕生與隕滅,這個有和無的過程算是永恆。?

我和小許走到外灘長堤停下來。?

外地的遊客挺多的,大多是一對對年輕的情侶,要麼牽着手慢慢散步,要麼就坐在江邊的長椅上深情相擁,旁若無人的熱吻着。我和小許只能眼饞地看着他們,看着夜景。?

夜色中的江面,閃閃爍爍的也是滿眼霓虹,只不過都被波光揉碎了一樣。江的對面是在電視裡看過n遍的東方明珠,它那塔尖帶着外灘的光影嫵媚地指向夜空。?

江面的風把我們衣服的後背吹的鼓鼓的,涼涼的。?

“你說,咱們軍人還真挺神聖的吶,這眼前這算是我們保衛的吧。”半天沒說話,突然間小許一句貌似發自肺腑的話差點兒沒讓我笑噴。?

“品邑同學,你沒事兒吧?”我問。?

“沒事,沒事也。”小許繼續沉浸於景色與他自己找到的感覺當中。?

“浦東是中國改革開放的縮影,外灘是中華民族歷史變遷的見證。”小許用他的校播音員語氣繼續大發神經。?

“行了行了,拜託這個時候別這麼煞風景,開始說點兒人話,行不行啊?”?

“靠,老嚴啊老嚴,你太不講政治了,就你這還**黨員呢!”?

“**黨員怎麼了?”?

“三講啊,一個學期都在講的東西,忘啦啊?”?

“看不出來,女更年的教化效果在你身上很明顯啊。”?

那天,我們倆在外灘來來回回走了很久,不敢有什麼談情說愛,反而被小許這傢伙弄的有點像一次主題黨日活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