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只是這一回顧,不是彼此的終身難忘,而是我一人的越陷越深。”
眼前的女子早已換下了那一身明黃,深色的紫衣繡着金色的龍的脈絡,令她整個人看起來少了一絲威嚴與莊重,多了一份深沉與寂寥。
她靜靜的看着滿天的星子,接着輕聲說道:“我有時候活的節制,有時候隨着心情放縱,一切都在能夠讓自已感覺舒服的節奏裡,張馳有度。”
從她的表情裡我看到了一種無可奈何的悲痛,心中閃過一絲不忍。
“周南姐姐……”我輕輕的喚道。
“只是那個人是他”她繼續輕聲說道,“不是不想把他留在身邊,而是做不到。曾經我有想過,如果我掌控了整個天下,是不是就可以把他綁在身邊……”
她彷彿陷進了痛苦的回憶裡。
“可是後來你出現了,那時我才明白,他的出現不是爲了救出處在水深火熱中的我,而是爲了得到人間帝王幾千年來守護的那件東西。”
她笑了,彷彿是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那件東西如今在你這裡。”她用手護住了自己的心的位置。
心好亂,我努力的壓制着自己的情緒。
“他看你的表情,彷彿你就是他的全世界。那時我才明白,他不是無慾無求,只是他要的一直都只有一個你罷了。”
‘你是他的全世界!’不知爲什麼從周南口中聽到這句話我居然茫然到不知所措,曾經樛木和我說過這句話,我不知道是該把它當做一句玩笑還是應該認爲這是樛木十分認真的一句話。當時樛木把我背在身上,我嘻嘻哈哈的問了一句:“樛木,我重嗎?”樛木回答:“把整個世界都背在身上了,你說重不重?”我認真了,但樛木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我只能把這話當作玩笑,他說:“你前幾天看的話本上是不是有這麼一個故事?小小年紀,應該多讀些修身養性的書。”
她停頓了一會兒,看着月光下斑駁的樹影繼續說道,“我始終不明白,他爲什麼會喜歡一個當時還是小孩的你,後來漸漸的也就想明白了,我既然已經知道他不是凡人,那麼也應該猜到被他喜歡的你一定也不一般。你們的事情本來就不應該用人間的規律來解釋。”
“只是……”周南瞟了我幾眼,“看着現在這樣的你,我都忍不住懷疑自己當初的判斷是不是錯的。”
我倆相視一眼
,笑了。
因爲我們彼此都明白她的這句話所代表的意思就是:我已經放棄了這段不會有結局的感情,祝福你們。
他喜歡你是他眼光有問題,他沒看上我是他沒福氣。
不知這句話隱含着多少心酸。
我對她說:“你的愛,和我無關。”
所以我不會因爲你改變什麼。我不會同情你,不會因你而對他放手。
我知道你最不需要的就是外人對你這份沒有結局的感情的憐憫。
周南摟緊了我,對我說:“我現在終於明白他爲什麼這麼愛你了。謝謝你,把我當做競爭對手。”
有時候安慰別人,不是說一些動聽的話就管用的。
“你的愛,和我無關。”我之所以說這句話是因爲我知道周南最需要的是她的這份感情得到認可。
“我已經習慣了,明明身邊有千萬人相陪,卻始終是一個人生活。站的越高,才更加明白高處不勝寒的道理。我想……即便沒有他,我也可以應對這一片繁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
庭院中的楓葉孤寂的片片飄落,,風吹過,長夜漫漫,寂寥蕭瑟。
“他這些年,教給我帝王之術,大概就是爲等這一天吧!等到他覺得不再虧欠於我。這樣,等你長大,便可以和你,兩人一起,無憂無慮,去到任何地方。”
周南整理了一下情緒,看着向我們走來的樛木,對我說:“你應該不介意,讓我們單獨相處一會兒吧。畢竟公子可是召南國的第一富商,你們不能就這樣去雲遊四海了吧,最起碼也要給這召南國的百姓留點東西吧。”
我說:“好。”
我已經得到了對我來說最重要的,那麼也應該考慮一下別人的感受。
我笑了笑,對樛木說:“我在外面等你。”說完便轉過身走出了涼亭。
“公子真的再也不回來這裡了嗎?”
樛木嘆息道:“周南,我喜歡公平,這也是我這些年來留在這裡的原因,我拿走了你們千年來守護的東西,自然要用同等重要的東西和你們交換,現在的你有足夠的能力管理這個國家,你會是一個非常出色的帝王。”
樛木想了想,停頓了一會兒接着說道:“周南,如果你需要,在我和千夏離開之前,我會幫你,把張氏一族貶出朝堂。”
女子挑了挑眉,不在意的說道:“我倒是以爲,這是公子留給我的最好的禮物。
等到公子離開朝堂之後,朝野上下定會不安分一陣子,到那時,張啓政一家便是第一個被宰的羔羊。公子曾經說過,帝王之術中,殺雞儆猴是一大手段,可我接下來要做的卻是殺猴儆雞。”
“你打算何時動手?”
“張啓政不是一直想要把他兒子嫁於我嗎,這樣張氏一族便可以和我周氏一脈平分秋色。孤,給他這個機會。只是……怕他無福消受。大婚之夜,一個刺殺國主的刺客,公子認爲那些愚忠的老臣會允許那個刺客安然的活下去嗎?”
樛木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靜待着她的下文。
“倘若這個時候,又從張家那裡發現了來歷不明的兵器……”
周南沉默片刻,嘴角咧開了一個弧度,似是譏諷:“一個文臣,即使位居丞相,沒有兵權,便不該肖想永遠都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否則,最終的結果,只有死。”
樛木沒有反駁,似是默認。
半晌……
“帝王之道,講究兵不厭詐,即便不擇手段。只不過……我關心的是,周南你要剷除的是張啓政一家,還是整個張氏一族。”
“公子曾經說過,所謂斬草不除根,春風春又生。帝王駕馭羣臣之術,講究的不就是一個斬草除根嗎!”
漫天星子,顆顆分離,孤寂寂寥。
樛木眼波微轉。
“雖然我不贊同,但是我絕不會干涉。以後……帝王之路,艱辛卻有意義,真希望你不會是孤身一人。”
多年相處,並非對你沒有絲毫憐惜。
可我此生,千夏是我唯一摯愛。
周南輕笑,眼眸低垂,掩飾了一切情緒。
她擡起頭看着樛木,說道:“公子終於不再是對我那麼冷淡,公子這句貼心的話,可是送給我的最好的離別禮物。”
“我一直有一句話想問公子,這件事我一直憋在心裡太久。”
“是和千夏有關嗎?”
“公子真的是時時刻刻記掛着千夏。”周南輕飄飄的說道。空氣中滿滿酸澀的味道。
“千夏是比我更早的遇到公子吧。”
樛木:“……”有時候回答一個問題,哪怕不說話,只是一個眼神,便給了你回答。
“呵呵……”真是如此。周南笑的苦澀。這樣我便可以自欺欺人的認爲我是輸給了時間吧。
而不是……只是一個旁觀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