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從齊鳴那兒下手的計劃,一開始就不順利。
這個理由太私人,不足以說服上邊。當然,韓睿也不想家醜外揚,更沒辦法向吳韜報告說他“弟弟”在敵軍營地,跟蹤他“弟弟”就能找到他爹。
“怎麼啦?”見他神色不豫,盛行遠擔心地摸了摸他的頭。
韓睿轉頭躲開,繼續眺望遠方。
“爲了齊鳴的事?”
“嗯。”輕輕哼了聲,道:“一天了,我們一點辦法都沒有。”
“雖然會惹你不高興,但是我還得說,咱們的任務是服從。”
“我知道。”韓睿嘆了口氣,道:“只是齊鳴就在那邊,我總想能親手抓住他。”
“他不值得你這樣。”盛行遠拍着他的肩膀,道:“我一直覺得疑惑,既然齊鳴也是你父親的兒子,爲什麼還要姓齊呢?”
“我父親曾經想給他改名叫做韓智。”韓睿露出抹苦笑,道:“他嫌不好聽,依然承襲了他母親的姓。”
盛行遠點點頭,改拍爲摟,把韓睿緊緊鎖在自己的懷裡。“不要再想他們了,從今以後,你有我。”
兩個人正在竊竊私語,就聽高建國在遠處喊道:“盛行遠!韓睿!”
兩人瞬間彈跳起身,大聲答道:“到!”
“過來,有任務!”
小跑着過去,和高建國一起到了吳韜的帳篷前。
“報告!”
“進來!”吳韜一身戎裝,胡茬也冒出來了,眼底一片青黑。“盛行遠!韓睿!”
“到!”
“現在交給你們一項任務,”吳韜指着地圖,道:“這是你們上次勘察交回來的標示圖,我方認爲敵方這個據點電磁信號很是異常,你們既然去過一次,那麼這次的潛伏任務還是交給你們倆!”
“是!”盛行遠與韓睿肅然而立。
“如果真像情報所顯示的那樣,有高級指揮官出入,那麼你們的任務就是在第一時間將他擊斃!”
“是!保證完成任務!”
“好了,去吧!”
“什麼叫得來全不費工夫?嗯?”盛行遠點點韓睿的鼻尖,笑出一口白牙。
“切!”韓睿臉上也滿是笑意,與盛行遠打點了行裝,朝目的地進發。
這次的潛伏並不像上次那麼順利,不僅路上巡邏的敵軍變多了,就連走過的一次的路線也不能再用了。
怎麼辦!兩個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反而有些興奮。敵軍在這個方位兵力的增多,反而說明那邊的情況有變化。
難道……真是韓睿的父親過來了?
“我覺得,他再怎麼疼齊鳴,也不可能爲了兒子從指揮部裡跑過來。”韓睿低聲道。
“那麼,”盛行遠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指揮部本來就在這裡?!”
“有這麼順利嗎?”韓睿有點不敢相信。
“有時候大多數人認爲不可能的事,反而最可能發生。”盛行遠緊了緊揹包的帶子,笑道:“別管那麼多了,我們得想辦法通過前面那條防線。”
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韓睿和盛行遠潛伏在路邊的草叢裡,不吃不喝,猶如兩塊釘在地上的泥塊。
有時候巡邏的小隊在距他們不到兩米的小路上走過,韓睿閉着眼,手無意識地攥住了盛行遠。
盛行遠不動也不說話,只是在僞裝服的縫隙裡,悄悄動了動指尖。
放心,我在。
皮膚的接觸還沒有巴掌大那麼一塊,但是對方傳遞出來的溫暖卻讓韓睿的心跳漸漸平靜下來。
不怕,有你。
兩個人憑藉着旁人無可比擬的默契,穿過了敵人的一道道防線,順利到達了預定的潛伏位置。
趁着朦朧的天色,盛行遠迅速選定了幾個狙擊位,也在韓睿的幫助下,完成了僞裝。韓睿這次是作爲觀察手輔助他行動的,哪怕是個助手也要做到全副僞裝,否則一旦暴露不僅是他自己要掛掉,更糟的是盛行遠一定會被他牽連。
這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所以爲了這次的任務,他比盛行遠還要盡心。
做好僞裝,天色也亮了。
一晚上的奔襲還有數次的無聲較量,讓兩人的精神與肉體都開始疲憊。但是不能休息,韓睿拿着望遠鏡仔細觀察隱藏在樹林邊的帳篷。
外面有站崗的士兵,還有巡邏隊,沒有看到齊鳴。
難道他不在了?韓睿心裡咯噔一下,但是他很快就冷靜下來,繼續握着望遠鏡一瞬不瞬地看着對面。
盛行遠握着槍,從瞄準鏡裡觀察周邊的地形與敵軍部署。
“有情況嗎?”他巡視了一圈,低聲問道。
“沒有。”韓睿眼睛沒離開望遠鏡,努力從對面走動的戰士中找出齊鳴的身影。
“沒有發現齊鳴。”
“對。”韓睿低聲道:“你說他會不會……”
“不急,等等看。”
這一等就等了一天,下午的時候,齊鳴終於出現了,但是他是一個人出來的,並沒有看到其他可疑的人。
“別擔心,至少他還在。”盛行遠安慰道。
“我知道,”韓睿苦笑道:“可是我一直沒看到我父親。”
“你父親長什麼樣?”盛行遠問道。
“與齊鳴還是很像的。”
“你呢?你們不像?”
“不像,”韓睿用一種懷念的語氣,低聲道:“我像我媽。”
盛行遠突然想到林少禹的面容,瞭然地應了聲。“我覺得你像你媽是好事呀,看你舅舅長得那麼帥,你到了那個年紀一定勝過他。”
“喂,是嫌我現在太嫩嗎?”韓睿丟過一片葉子。
“細皮嫩肉纔好吃呀,”盛行遠低笑道:“我只是想告訴你,不管哪一個階段的你,我都喜歡。”
“貧嘴!”韓睿臉上飛紅,甩給他一記甜蜜的眼神。
見韓睿的心情有所好轉,盛行遠也放下心來。
以平常心來說,一天的時間過得很快,但是對於現在盛行遠和韓睿來說,這一天過得,說是度日如年一點都不誇張。
又要提防對方的巡查,又要貼服在原地不要露了行跡,渴了,抿一點水袋裡的水,餓了,悄悄啃一口餅乾,如廁……憋不住了再說。
總之,這兩人一天一夜都沒動地方。
以微小的幅度活動身體,防止肢體僵硬是一門很大的學問,尤其他們要密切監視對面帳篷的動靜,任務是隻要對方指揮官一露頭,立即擊斃。
可是他們守了一天了,連指揮官的影子都沒見着。
情報也許有誤,齊鳴也許並不像他們想得那麼重要,或許潛伏到最後,他們會無功而返。
戰爭中,總是充滿無數可能,有時候,它非人力所能爲之。
“難道這裡只是個誘餌?”韓睿放下望遠鏡,沮喪道。
“就算是誘餌,我們也沒什麼損失啊。”盛行遠笑道:“只引來我們兩個小兵,可見上面根本就沒拿這裡當回事。”
“如果最後證明這裡只是個空架子,那麼……”韓睿咬了咬牙,問道:“我能給齊鳴一槍嗎?”
“你呀!”盛行遠低笑,韓睿以爲他在說自己小心眼,沒想到盛行遠卻繼續說道:“你想做什麼我來幫你做,對付這個小混蛋,不能髒了你的手。”
夜裡的風吹來,卻怎麼吹不散韓睿臉上的燥熱。
“喂,怎麼不說話啦?”盛行遠伸手摸索了下,握住了韓睿的一根手指。
韓睿放平了手讓他握着,突然冒出一句:“今天晚上沒有月亮。”
“嗯,很遺憾不能花前月下嗎?”
山林吹過簌簌的風,長時間趴伏在一個地方,饒是有僞裝服的遮蓋,還是感覺到一絲寒意。
“韓睿,冷嗎?”
“不冷,你呢?”兩人的指尖親暱地勾着,韓睿一手拿着望遠鏡,透過紅外成像繼續觀察。
“我這麼壯當然沒問題啦!”盛行遠曖昧道:“你要是覺得冷,可以到我的懷裡來取暖。”
“你是說我的懷抱沒有誘惑力?嗯?”
“不是啊,你誤會了。”盛行遠低笑道:“如果可以的話,我當然想往你懷裡滾一滾,不過這槍實在太礙手了,等演習結束了……嗯嗯?你懂的!”
韓睿睨了他一眼,淡聲道:“我文盲。”
“還清醒吧?”已經兩天兩夜沒睡了,兩個人的神情都憔悴不少。
盛行遠嚼着剛摘下來的草葉,點點頭,道:“很清醒。”
天色又亮了,一夜已經過去,他們一點進展都沒有。
“這幫老狐狸!”盛行遠低咒道:“再不出來,咱們的潛伏就沒有意義了。”
“也許,這次註定要無功而返。”韓睿苦笑。
“別那麼悲觀,”盛行遠給他遞過去兩片葉子,笑道:“嚼兩下,很提神。”
“沒毒吧?”韓睿懷疑道。
“這種草我在書上見過,保證沒問題。”
韓睿把葉子塞進嘴裡,苦澀的汁液滲進喉嚨,萎靡的精神爲之一振。
“管用吧?”
“嗯。”
那邊帳篷周圍有人在活動,兩人停止了交談,全神貫注地盯着對面的動靜。
“齊鳴。”韓睿低聲道。
“收到。”
盛行遠已經數次將齊鳴當做目標來瞄準,手指不知在扳機上摩挲過多少次,但是不管他多麼想一槍把齊鳴送回老家,他也知道齊鳴在這場戰役中都是無足輕重的小棋子,打‘死’他真有浪費子彈的嫌疑。
“指揮官!”韓睿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他清楚地看到了齊鳴身後的那個身影,兩槓四星!大校!
“打嗎?”盛行遠的槍口移動了一點點距離,那個人被齊鳴遮住了半張臉,沒有好的射擊機會。
“等一下。”透過高倍望遠鏡,韓睿看到了那個大校的一角面容。只要這一點就夠了,他清楚地知道那個男人……是他的父親,韓如海。
目標出現,盛行遠無暇去看韓睿,他像個最冷靜的獵人,從瞄準鏡裡一點點地隨着目標移動,就在齊鳴突然轉頭的一刻,手指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第一槍與第二槍之間間隔了半秒,那是爲了確保擊斃目標的保險措施。
事實上,在第一槍擊出之後,他就看到了目標物身後冒出的白煙。
“成了?”韓睿傻道,望遠鏡裡韓如海不敢置信地站在那兒,隨即,一記利劍般的光芒向他們這個方向掃射過來。
“成了。”盛行遠從地上一躍而起,一手拎槍,一手揪起韓睿:“還愣着幹什麼?!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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