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界的夜晚,陰界的白天,無所事事的鬼魂們招搖過市,飄來蕩去的遊走,許多鬼魂們正在城中鄉下游蕩,感覺到了陽氣,驚奇得不得了,當想尋找陽氣來自何方,往往只看見一陣風自附近躥過,遠去,然後無跡可尋。
遠離陰界城市的山野裡,一羣人將自深山裡穿過的路截斷,一前一後兩排,皆一字排開,大有“此路是我開”的氣勢。
遠處的山峰上,山花開放,山水琮琮,鳥兒鳴唱。近處立在路中的人靜默無聲,一靜一動,更生寒悽感。
不知等了多久,遠方有人影急馳而來,那速度如流雲飛躥,一去就是幾裡,從而很快拉近距離。
“又有不長眼的東西!”小妖怪立在姐姐肩膀上,看到遠處的人,不用猜就知是敵非友。
候士林反手背於身後,手握長劍,白襯衣上也染灑了幾滴鮮血,那是真正的人血,可不是鬼血。
自經歷第一撥吊麻鬼攔截之後,後面又經歷幾起,全是一般般的角色,一來二去,猴哥也肝火大盛,與距此之前的一撥攔路鬼大打出手時,一劍幹掉一個術士,衣服也被測到幾滴術士污血。
不過,這對他來說無關輕重,因爲預料到路上不會太平,他早有開殺戒之心,反手將劍貼在後背,隨時可揮劍宰人。
“屍門也出手了。那些是青銅僵,一般情況下打不死的,小鎖怪,別浪費力氣打其他地方,踢爆他們的頭或者削掉他們的腦袋纔有效。”
藏獒並沒有減速,候士林一邊急掠一邊觀察,前方共十個人影,兩個人,八具殭屍,殭屍穿着整齊,遠看與人無異,它們的臉部如鐵狀,青黑堅硬。
如若是獨自遇上八具青銅殭屍,這趟護行任務大概真要凶多吉少,好在有個小妖怪,小妖怪不懼殭屍邪氣、鬼氣,也不懼一般的法師符法,本身又是金屬體,對上殭屍也沒有弱點。
“我懂。”小妖怪往空中一跳,噌噹一聲抽走僻邪劍,照着撲過來的殭屍迎去。
候士林也不跟人廢話,疾速向前,一劍砍向嗷嗷撲來的一具銅屍,左手符紙咻咻飛舞,照殭屍羣劈頭蓋臉的打。
帶領殭屍展開圍攻的兩人,臉帶黑紗,矇住了臉,看到法劍砍來,用銅鈴架擋:“道友,我們並不想與茅山翻臉,我們只想請那個女孩子去屍門走一遭,還望道友行個方便。”
叮噹-法劍與銅鈴相碰,濺起幾點冷色火星。
“我呸!茅山……”猴哥正要破口大罵,茅草纔不會跟不要臉的屍門同流合污,他還沒罵出口,遠方傳來怒喝——“我茅山派歷來行得正走得端,絕不跟助紂爲虐之輩爲友!”
“師父快來,有人欺負你徒兒!”聽到炸雷般的怒喝,候士林喜不自禁,大聲的喊了一聲,手腳也不慢,右手用勁向前壓制住銅鈴主人,左掌拍開打向藏獒的符紙,飛起一腳踹欲抓向小夥伴的一隻蒙面客。
兩蒙面人聽到來自遠方的聲音,急急催動殭屍,如若能在來人到來之前將人拿下,就算茅山掌門趕來也無濟無事。
青銅殭屍體們聽到咒語,橫衝直撞,朝着目標攻擊。
貓頭鷹將側面的殭屍撞開,不讓它們靠太近,小妖怪踹翻了幾個靠近的殭屍,一劍斬向控屍人。
控屍人剛躲過候小道士的一腳,不曾想一抹寒光一閃而至,他只來得及偏開頭,讓殭屍體擋在了前面,那劍急速改向,斜削而下,“哧嚓”一聲,他的一條手臂應劍而斷。
鮮血一汩冒出,測得旁邊的殭屍半身是血。
殭屍們聞到血味,嗷嗷亂叫,離斷臂控屍人近的兩隻殭屍體齊齊撲向控屍人,場面瞬間亂了。
另一個控屍人也不再與候小道士硬碰,撤身讓殭屍擋住自己,催動小銅鈴,急唸咒語,那兩隻殭屍已抓住斷臂控屍人,又鬆開手,揮舞着爪子抓向候士小道士和他的夥伴們。
小妖怪一劍斬去控屍人一臂,劍勢不改,用力砍在一隻殭屍的脖子上,那一劍,只砍進去三分之一,被殭屍用力掙脫了。
他來不及再追殺,連連飛踹,將逼近的殭屍踹退,不讓它們抓到姐姐,因爲意在退敵,所以沒能踢到他們的頭,殭屍們並沒有受到什麼損傷。
也只稍稍幾下,幾束人影自一側呼嘯而來,人還得有幾米遠,一片符紙帶着金光飛進殭屍羣,耀眼的火焰呼呼冒騰,雷聲陣陣。
殭屍看到雷火符襲來,嗷嗷亂跳,在兩控屍人拼命的壓制住下勉強控制它們。
只耽誤了一點點功夫,齊掌門帶着兩位師弟趕至,看到小姑娘和他們的小猴子安然無恙,也暗鬆了一口氣,所幸他們趕得及時,這麼多殭屍,萬一小猴子一個照顧不及抓到小姑娘,以小姑娘的體質不死也要脫幾層皮。
候小道士在護送小夥伴踏上回燕京的路時,爲防萬一,傳書師門請求支援,齊雲掌門收到徒兒書信,聽說巫族掌門落難,急召兩位師弟趕路支援,因陰界太寬,一路急趕,現在才找到人。
終於成功匯合,三位道長二話不說,衝到小猴子前面,手印符紙撲天蓋地的打向殭屍。
茅山歷來就是鬼魂和殭屍生物的剋星,齊雲道長走南闖北,斬殺過的殭屍沒有上百也有幾十,對付殭屍那是遊刃有餘,在兩師弟的協助下,三下五除二的用絲線將四個青銅僵綁成一堆。
兩控屍人見不妙,帶領另四位銅屍撤退。
小妖怪抱着寶劍疾追而去,一腳跺在一隻銅屍腦頂,“砰”的一響,銅屍腦袋開花,那身體還在狂跑,跑了十幾步才撲倒於地。
小妖怪則借力飛躥,又一腳踩在銅屍頭頂,在它的頭爆開時一掠追上一個控屍人,一劍橫削,將其攔腰分段。
控屍人只感覺到腰部一陣劇痛,低頭只看見一片血紅,口裡只發出“呵”的痛叫聲,便再也發不出聲音。
至死,他都不知道是什麼死的。
鮮血讓殭屍興奮,一隻殭屍體飛撲過去搶奪屍體,搶到大口大口的吸血。
一劍解決一個,小妖怪連看也沒看控屍人,撲向另一個被削掉手臂的對手,斷臂控屍人看到一把寒劍砍向同伴時,他沒有去救,而是抓過一具殭屍,跑向另一個方向。
他再快,也快不過小妖怪,當感覺腦後有風來,他將殭屍拖着向後一擋,自己扭身疾掠,他以爲有個擋箭牌,應該足以換得安全,就在跑出不足三步,後背心一痛,他低頭,看到一截貫胸而過的劍尖。
“你不是人……”斷臂控屍人只發出一句指責,術士破法不取命,那人竟然將術士斬盡殺絕,絕對不是人,要遭天打雷劈!
“你說對了,本妖本來就不是人。”小妖怪用力一腳,將斷臂術士踢飛,穩穩的收回長劍,再一個飛劈,將聞血而來的殭屍給削掉腦袋。
那姿勢那叫個瀟灑利落。
齊去師徒看呆了,他們打跑了術士,並沒有追趕,沒想到那隻小妖怪抱劍窮追不捨,電閃雷鳴般的踩死兩殭屍,擊殺一控屍人,又追上另一個,乾淨利落的幹掉,再一個迴旋劍,將另一隻殭屍幹掉。
八隻殭屍,齊雲師兄弟們幹掉四隻,另四隻跟着控屍人逃跑,兩隻被爆頭,一隻被削,只餘最後一隻,那隻在吸血。
小妖怪搶劍飛去,又是一個力掃千軍,將最後一隻青銅殭屍給削成了無頭殭屍,扭身迴歸:“小鷹,魂魄歸你了。”
貓頭鷹“哇”的歡叫着,跑去抓魂魄。
“小道友的小夥伴,你的殺孽過重,恐有傷天和。”看到小鎖妖疾奔而回,齊雲連連念無量壽佛。
“九爺說了,誰敢將爪子伸到姐姐頭上,不管死的活的,一律殺無赦!”小妖怪抱着不沾半滴血的寶劍,心不慌神不慌,鎮定自若的將劍歸鞘。
聽說是九爺咐咐的,齊雲道長再不多言,九爺既然讓巫族傳人的小夥伴們大開殺戒,必然有他的道理,無需他們擔憂。
殭屍之所以變成殭屍,也是因爲死時魂魄沒離殼,喉嚨裡還堵着一口氣,遇到普通殭屍只要放掉它的氣,它也就成了惡,發展成銅屍,放氣也沒有用,就算砍他的手腳也無濟於事,如果被消滅,它的魂魄也會就此消散。
小妖怪一口氣幹掉了四隻殭屍,那隻四殭屍連魂魄也在那刻隨風消散,永遠從世間消失,餘下四隻,爲免害人,齊雲也沒手下留情,一頓雷符,把它們燒成渣渣。
他們沒有等,丟下雷符,趕緊出發,貓頭鷹抓回兩控屍人的魂魄,分給藏獒一個,他自己一個,當補品給吃掉。
齊雲師兄弟們:“……”小猴子的小鬼使們跟小姑娘在一起也變得兇殘了。
於是,意識模糊的曲小巫女躺槍,她其實真的好冤枉,所有的鬼使們都知道吃術士的魂魄能增長實力,又不是她叫小生物們吃的,根本不關她的事好咩。
以前,猴哥也不支持鬼使們吃魂魄,這次他舉雙手雙腳贊成,一個個作死的跑來搞破壞,讓他和小夥伴們流血流汗,那些傢伙死了活該,小夥伴們不吃戰利品怎麼有力氣繼續打架?
有茅山派三位資深術士壓陣,一路輕鬆得多,路上遇上幾個遊散術士所組合的攔截隊,沒費多少力氣便將一羣烏合之衆其打得落花流水,遊散術士們屁滾屁流的逃之夭夭,因爲不是大門派之徒,小妖怪也大方的放人一馬,沒追去趕盡殺絕。
齊雲等人並沒有放鬆警慎,幕後之人能把江湖遊散術士教唆得來阻殺巫族傳人,後面想必還有大招。
陰界平原,一馬平川。
一羣人率上百鬼丁立於平原,鬼卒們排成大陣,嚴陣以待,立於陣前的術士個個穿黑色長袍,戴黑色紗帽,將面容遮得嚴嚴實實。
“師父,茅山掌門帶茅山弟子出山助拳,前面的全敗陣,他們很快將至。”一位術士收到信使傳書,向最中央的一位術士彙報。
“齊道友竟會親自下山助拳?”陳泰山心頭微微一愣,茅山掌門也在,一會相遇倒是有些不好說,畢竟,以齊掌門的閱歷,不可能認不出他。
他下意識的偏頭,望向身邊的老祖宗,陳壽山自然知道陳泰山在望自己,他並不覺有什麼可爲難的:“不用跟他面對面的交手,只要拖延時間,儘量拖久一點。”
陳泰山點點頭。
探路鬼使不停來報,幾輪過後,遠遠一團陽氣挾裹陰氣而來。
“他們來了。”陳泰山向老祖宗報備一聲,立即帶大家向後退,衆鬼換陣,排成殺陣,鬼氣沖天。
陳壽山慢悠悠的退後,默唸數聲,頓時,平原上瞬間高山迭起,將陰路阻斷,同時,四面八方皆是山。
齊雲道長等人遠遠的看到人鬼排陣以列,也蓄勢待發,卻在不知不覺,四周高羣山驟現,衆人被山圈圍住。
“師父,這是什麼陣?”候士林只感覺眼前閃過一片陰影,再定睛一瞅,人在山中,那山高不可攀。
齊雲道長連連掐指推算,小妖怪等人也不打撓他,安安靜靜的等。
平地高山,擋住了人的腳步,衆鬼們暫時不需進攻,等主人們命令,陳泰山看到山巒疊起,喜不自勝,有祖宗在,莫說拖到天亮,就是困那幾人三天三夜也不成問題。
陳壽山剛將人困住,忽的一凜,擡頭上視,只見天空一點淡光一劃而現,朝自己等人所在地飛射而來。
那淡光一閃而逝,空中一個白袍人飛掠而行,怒聲如雷:“汝不在崑崙修行,來陰界禍亂陽陰秩序,真當陰界守護是吃素的不成!汝,也給本尊滾回陽界去!”
陳壽山驚中大駭,他並未召喚鬼魂爲兵,怎麼驚動了陰界守護?而且,聽他語氣,好似之前也有半地仙來了陰界,被驅逐出去了?
就在他心思變換之間,白袍人如流星飛至,面如冠玉,正統朝袍,高冠如山,視鬼陣如無物,一隻如雲長袖一擊,將數百鬼魂掃飛,那袖子朝着陳壽山劈頭蓋臉的掃去。
被掃開的鬼,如稻草般飛出去,一時鬼嚎陣陣,聲驚四野。
陳泰山大驚失色,忙捏訣結印,想阻擋那隻罩來的大袖,他那些印訣還沒打到白袍大袖,無聲無息的熄滅。
轟-那袖子如萬斤巨掃掃來,陳壽山躲不及,被掃得飛了出去。
那一袖並不是針對衆人,陳泰山等人只被輕輕的餘風所震,也震得七零八落,衆人東倒西歪的亂一團。
陳壽山胸中氣血亂涌,差點噴吐出腔,他努力的抑住血,再也不敢與陰界守護硬碰,閃身遠掠。
白袍公子回身朝陳壽山術法所結羣山一指,閃身追向陳壽山:“自己老老實實給本尊滾出陰界,再玩花樣,本尊奪了汝後輩福祿,教汝一族永世爲奴。”
一去近百餘里的陳壽山,聽到那陰惻惻的怒喝,哪還忍得住,一口氣血衝胸而出,“噗”的噴灑得滿天紅。
“秦道友,你害慘了我!”陳壽山悲呼一聲,再不敢逗留,疾步返往陽界。
白袍公子一指虛戳,圍困住齊雲道長等人的羣山“轟”的化作風迸裂,羣山四分五裂,疾風亂躥,捲起嗚嘯如海潮。
陳泰山等人也聽到了空中怒喝,個個大悲於心,不懂爲何自己竟然如此倒黴,還不容他們思考是退還是戰,那片高山崩潰,陰風怒號,隱約看見數人疾衝而來,他們也來不及再思考,組陣攔道。
飛出的鬼魂們還沒自那差點喪魂的打擊裡回神,又被咒語所催,狼狽不堪的投身大陣。
齊雲道長推算半天沒數出眉目,那山自散,他帶領師弟和徒兒護着鬼臉藏獒急行,看到鬼魂陣,齊雲道長反手,噌的抽出三尺青峰,左手捏符,一馬當先先。
茅山派個個有法劍,人人執劍在手,一人在前,左右兩人相護,候士林斷後,四劍法劍,劍氣首尾相連,凜凜正氣,威威如潮,銳不可擋。
衆鬼魂心驚膽顫,就連被控制住也無心應戰,只想逃命。
陳泰山主陣,也感覺軍心不穩,立即將陣旗交給弟子,自己閃身出陣,衝着殺來的人喊:“齊道友,別來無恙!”
看到陳泰山排衆而出,齊雲便已認出他,聽其高喊,稍稍減速:“陳道友,別來無恙,不知陳道友這是何意?”
“齊道友怎會與曲道友同行?本家特意在此等候曲道友,想請曲道友去蜀一敘,還望齊道友行個方便。”
“曲掌門爲國民大義捨身取道,貧道十分敬崇,是以願受人所託,護送曲掌門回京,這次恕貧道不能與陳道友方便,陳道友如有誠意想與曲掌門相談,不妨一同進京。”
“齊道友真不願與陳某方便?”陳泰山語氣微涼。
“請恕貧道不能負他人所託。”
陳泰山一把摘下紗帽,露出臉來:“齊道友,陳某這次有不得已的苦衷,對請曲道友去蜀都之事誓在必行,陳某尚記得齊掌門昔年欠陳某一個人情,如若陳某有需必傾力相還,今日陳某便挾恩救報,請齊道長行個方便,以此還陳某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