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籤不籤,籤不籤……

稚嫩的童音像魔咒在迴盪,冥人界的一干使臣和騎兵們全體被震呆了,這哪是什麼術士,分明是比強盜還兇的小霸王。

“這個……這個容我等稟報陛下……”明丞相虛汗浹背,艱難的吐出一句,意圖拖延點時間。

“我呸!”金童“嘭”的一聲也跳到桌子上,橫眉怒斥:“讓你們籤個字,你們還推三阻四,囉囉嗦嗦沒完沒了,既然不是來簽字的,你們究竟是來幹啥子的?不籤就算了。”

配合金童的話,玉童伸手一抓,將姐姐寫的條約卷軸從使臣手裡劈手奪回,另一隻手一揮,一把抓住明丞相的衣襟,用力就把人給扔飛。

那麼小手小胳膊的小童子,那麼一拋,愣是把一個比她高二倍以上的明丞相像扔沙包一樣丟了出去。

明丞相以拋物線落地的形式朝着大門砸去,那一砸,還掃到了兩個使臣,三人“砰砰砰”的摔的七零八落。

“哎喲!”

“啊!”

摔得頭昏眼花的三人嚎嚎直叫。

暮光國的衆使臣和庹村長驚呆了。

玉童扔飛一個,金童也將另一卷卷軸拿回來,兩小朋友輕飄飄的飄回小馬兒肩膀上,氣呼呼的吆喝:“小乖乖,走了,我們不跟蠢蛋說話。”

說要離開,小天馬開心的甩甩銀鬢毛,嗖的飛出村長家,朝暮光城飛馳。

“小巫女,曲小巫女-”小姑娘一聲不響的走了,庹村長急得狂追,他追到門口,只見天空一抹銀光一閃而逝,整個人軟倒,那小姑奶奶去了國都,完了!

明丞相手忙腳亂的爬坐起來,立即尋找陽界術士,哪裡還有小姑娘的身影,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忙問:“巫族後人呢?”

“走……了……她走了……”使臣們還沒從震驚中回魂,結結巴巴的答。

“走了?!”明丞相跳起來,惶恐得不得了。

“走了,她朝國都方向去了。”庹村長苦笑着轉身:“丞相,國都的天只怕要變了。”

衆使臣兩眼一抹黑,暈倒一大半。

“完了完了……”明丞相向後一仰,砰的倒了下去。

丞相暈了,使臣倒下一半,餘下的幾個惶惶如驚弓之鳥,根本不知如何是好,庹村長又急又氣,指揮騎士們過來幫忙。

庹家村又一片兵荒馬亂。

庹家村雞飛狗跳的當兒,暮光國的國都暮光城風平浪靜。

冥人界約有半個地球世界那麼大,共有大小八國,另有許多自由部落,暮光國只是其中最大的一個君權國家之一。

暮光國地域約有龍華二倍寬,國都暮光城不及龍華燕京,卻也不併遜色多少,繁榮勝似江南。

夜晚有暮光城,沒有月亮,沒有星星,遠不及陽界那麼美麗,沒有亮光,也自然少有夜市,只有經營聲色犬馬之地的街與白天一樣喧譁。

夜幕下的皇城,也是安靜的,只有光串成各種圖案的燈籠照亮宮城;皇城之外的官員府居們也各各燈籠高掛。

左丞相海幽藍罷相後,府居上掛着的相府匾額也摘了,院內其他沒變。

海幽藍正值壯年,共有妻妾三十幾,育有兒子二十一,十三女兒,幾乎可說是暮光國子女最多的一位朝臣,也是生育能力最強的一位。

冥人界陽氣不足,想生育後代並不太容易,海幽藍之所以如此高產,皆因他的父親借陽人之軀,與陽界女子結合,生下他,他也是在陽界長大,從而他也具有陽人超強的生育能力。

海家二十一子中最大的兒子的孫子已七八歲,海家最小的公子則剛出生幾個月,年齡相差極大。

海家二十一子大半在外,海家長子則一直在國都。

海丞相罷相,靜居家中,海大公子管事兒,當又一個夜晚來臨,一對父子在書房下棋。

“父親-”海大公子海蔚看着父親沉靜的落子,遲疑的叫了一聲。

“嗯?”海幽藍微微擡眼,望向兒子:“你想說什麼?”

“父親,這次的事,陛下真的不念情面,捨棄了我們嗎?”海蔚爲父親不值,海家爲暮光國辛苦幾百年,陛下說罷相就罷相,將所有責任推海家頭上。

“陛下並沒有捨棄海家。”海幽藍淡定的放下棋子,教導兒子:“神將顯靈,責令陛下不能包庇惹出亂子的罪人,這事是海十八的孩子惹出來的,真論起來,陛下完全可以將海家全部處決,以此向巫族後人表示誠意,陛下並沒有治海家的罪,只是罷了相位,收回職權,如此,他也能向神將和陽界術士交待。

如若巫族後人不再追究,陛下很快又能重新啓用我,畢竟,放眼暮光國,只有我一個大師級術士,舍我無人能擔起預測國事的重任。罷相,不過是爲堵住悠悠衆口的權宜之計。”

“原是如此”海蔚多日困惑終於得解,難怪父親罷相後鎮定如初,不急不慌,每日聽琴下棋,原來是根本不用擔心什麼。

“父親,如果巫族後人揪着此事不放,一定要追究到底,又該如何?”

“巫族傳承早已中斷,就算是巫族傳人也不再及前人,真要追究起來,那便只能試試是我這個巫族弟子強,還是現在的巫族傳人強。”

他的話剛落,忽然有人接話:“姓海的你錯了,你是巫族叛徒,可不是巫族弟子,以後再冒充巫族弟子橫行霸道。”

第一道稚嫩的聲音最後一個字未落,另一道脆嫩的女音瞬間接去話頭:“放心,今晚過後,他再也沒有機會冒充巫族弟子了。”

“誰?”

海氏父子大驚失色。

海幽藍在陽界曾投身巫族,是位術士,迴歸冥人界,仍是術士,陽界人稱陰術士,他本身是陰術士,宅院四周布有術陣,無論是冥人界人氏還是陽人界人士闖陣,他必會感知得到。

如今,海家守衛們無騷亂,陣法未被觸動,卻有人進了海家宅院,這可不是好兆頭。

“呀,海幽藍,你剛纔還提到我們主人,怎麼還問我們是誰?”回答一對父子的是嘻嘻笑語。

海幽藍一個飛縱,從窗口躍出,看到外面院子裡立着一馬銀色小馬,馬背上端端正正的坐着個陽人小姑娘,兩個粉妝玉琢的金童玉女立在她左右兩側。

看到一人一馬和兩小童,海幽藍全身神經連同寒毛,唰的拉緊繃直,雙眼直直的落在小姑娘的面容上,神色微微動容,像,太像了!

“父親-”海蔚沒有跳窗,他跑着拉開門,一個猛子衝出書房。

他叫了一聲,才發現異樣,目光望向院中發着光芒的地方,看見小馬和人,頓時如被使了定身法,站在書房門口,一動不能動。

曲七月安靜的坐着,居高臨下的看着海幽藍,男人長得不錯,雖然遠不及她家大叔和小顧先生那類美人,在冥人界來說,已是極難得。

看着夜色裡的男人,嫌棄的勾脣,勾出冷冷的嘰笑,這個男人叛離巫族,還仗着巫族弟子在暮光國官居高位,堪稱無恥輩中的精英。

夜色太昏暗,小共女不喜歡,摸出夜明珠。

珠子的光芒,如太陽跳出水面,一下子將院子照得如同陽界沒有太陽的白晝,亮光裡可見院中一草一木。

海家的院子,修建得精緻,假山亭閣,水榭小橋,有江南水鄉的風味。

亮光乍現,院外的守護們譁然,紛紛涌向書房院子。

海蔚被強光刺得睜不開眼,試了好幾下才適應,卻是不敢亂動。

夜明珠的光芒散開,讓海氏父子的容顏清晰。

“不是說姓海的是個美男子嗎?”

“長得不咋樣啊,莫說跟美少年比,跟醫生比都差多了,辣眼睛啊。”

兩小童瞄幾眼,立即鄙夷不已。

“而且,不是說是陰術士嗎?這反應實在太差,我們把海家逛了個遍,他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我們找來書房,還是沒反應,就這樣也能當丞相,暮光國的國君眼睛被屎糊了吧。”

“小玉,文明,注意文明用語。”金童捂臉,小玉,姐姐有時不要節操,你不能也有樣學樣啊,咱們要努力更正姐姐的習慣,立志培養姐姐的淑女貴氣。

被人當面貶斥,海幽藍才從恍惚中回神,看着以鄙夷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兩個小童,微微蹙眉。

“你們是什麼人?”父親一直沒說話,海蔚看到一大羣守衛涌進院子向這邊衝來,總算有了底氣。

“殺你們的人。”曲七月輕輕的吐出一句,有些帳,也是時候算一算了。

“有刺客!抓刺客!”鎧甲鮮豔的海家護院,聽到那句,發出怒吼,瘋了似的往前衝。

小馬兒瞥一眼,不屑一顧,就那麼些小渣渣,兩小式神分分鐘鍾足以斬殺。

兩小朋友沒動,因爲,他們姐姐大人揚了揚手,一張符紙飄然落下。

金符落地,一片微光閃過,一個大光圈罩住了方圓約五十米的範圍,那光圈就出現在護院們眼前。

封域鎖地成功。

“守衛退下-”海幽藍瞳孔驟縮,能在冥人界封域鎖地,巫族傳人遠遠的比他想像中更厲害。

丞相一聲令下,護院們大多站住,最前面的幾個卻是一頭撞上了微弱的光圈,剎時,冥人護院們“哧”的化爲一股白煙,一閃連煙也無痕可尋。

那些只差一點點就撞上光圈的護院,驚得差肝膽欲裂,就連海大公子也嚇得兩腿戰戰,幾欲站立不穩。

海家護院的表情取悅了玉童,咧嘴嬉笑:“哎呀,我們忘記說了,我們姐姐大人的封域,莫說是你們這些的貨色,就是你們神殿供奉着的十二將也不敢碰觸的。”

一干護院瞬間倒退數步。

海大公子想反駁,張了張嘴,愣是說不出話來,神將也害怕,欺負他們不懂術法嗎?

金童揚揚眉毛,衝着海丞相得意萬分的淺笑:“巫族叛徒,你還有什麼遺言沒有,有的話趕緊兒說,說不定我們一會心情好,會考慮老慮給你留一兒半子給你傳宗接代。”

“你想屠海家滿門,也得看看你有沒本事。”海幽藍面沉似水,雙袖一揚,一把圓滾滾的豆粒如雨點飄落。

淡黃豆粒在空中,化作金光點點,再之光芒綻開,化爲幾十個着金鎧、執盾矛的武士,鏘鏘鏗鏗的落地,整整齊齊的站成排。

那排鎧甲人一出,海家護院和海大公子瞬間精神大振。

“喲,撒豆成兵?”金童玉童眨眨眼,嗯嗯,撒豆成兵,不錯,有幾把刷子。

摺紙成鶴,撒豆成兵,皆是高級術法,撒豆成兵比摺紙成鶴更難一級,畢竟,兵,用在戰場,它們是有戰鬥力的。

“你確定他們能擋住得本座?”曲七月笑笑,用巫族所學來對付巫族傳人,她是該表揚他自信還是該說他太蠢?

“殺!”海幽藍捏訣,再次拋下一把黃豆。

豆粒成兵,與前一批金甲士前撲後涌的衝向小馬兒,長矛戳向馬兒和小姑娘。

“哎,還沒談談人生呢,就喊打喊殺,真不禮貌。”

兩小童憤憤不平,摸出鐲子和幡旗,她們沒動,這貨,要留着給姐姐要虐着玩,他們就等着有什麼魂送上門來收着就行啦。

曲七月摸出揹包裡的一枚印,往金鎧士上方一揚:“以吾之名,滅!”

一點光芒在空中炸開,瞬間紫光一閃,一道粗如小山般的紫色雷電“轟”的現身,照着豆兵們轟然落下。

“九重紫金雷?!”海幽藍驟然倒退十幾米,滿目驚愕。

別人大概只能看一片紫色雷電,他是術士,卻看得清內部,那道雷電由九束雷光合成。

九重紫金雷,雷電之中最強一道。

那樣的雷,傳說是神罰臺上的裁決雷,由雷神親自掌管,別人誰也駕馭不了,可是,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海幽藍甚至懷疑自己看錯了,盯着雷光,沒錯,是九束,中心一束紫色濃烈得發黑。

轟-

紫色一閃落地,震得地動山搖。

嘩嘩啦-

房舍受震,許多地方瓦片滑落,摔成碎片。

滿場人鴉雀無聲。

地平穩,雜音靜止,耀眼的紫光斂盡,光圈裡小馬兒安全無恙,所有豆兵連渣都沒留下,那地方徒留一個巨大的坑。

海大公子腿一軟,扶着門牆就軟了下去。

“哎喲,有人嚇尿了,好沒出息。”玉童看海家公子嚇成軟腳蝦,笑趴在姐姐肩上,用自己的小臉蹭姐姐的嫩臉:“姐姐,這樣一招解決,實在太沒意思,下次一個一個的轟吧,那樣多好玩。”

如果一個一個的轟,叫海家人來圍觀,到時不用他們動手,海家人也能全被活活嚇死。

想想那種畫面,玉童就激動,瞧瞧她多聰明,想得主意多妙。

“大晚上的,一個個的殺多麻煩,也耽誤睡覺時間。你們想要煉魂幡,自己去外面收取。”曲七月戳戳小傢伙的額心,轟愛搗亂的小可愛走。

“好咧,我們去啦。”

姐姐不需要幫忙,兩小童跳起來就跑,邊跑邊喊:“小乖乖,你背好姐姐啊,可別讓姐姐摔了。”

小天馬呲牙,不就是想讓他保護姐姐嘛,說得這麼委婉幹麼,再說了,不用他們說,他也會保護好姐姐的,他不能大發神威,揹着姐姐跑不讓亂七八糟的術士碰到姐姐這種小事閉着眼睛也能做到。

兩小童一晃飛出光圈,撲進海家護院羣裡,砍瓜切菜似的展開屠殺行動,反正這些人都不是好人,死了也是罪有應得。

小童當着自己的面屠殺家丁,海幽藍的臉黑成鍋底,再次揚袖,寬大的袖袍飛起來,化爲兩片陰風,照着馬兒和小姑娘兜去。

“袖舞乾坤?能練成這一招,天賦不錯,只是用錯了地方。”曲七月淺笑盈盈,纖纖素手捏訣。

及時,兩手交錯穿梭一陣,空中現出一輪明月,一輪太陽。

金陽照地,銀月反襯,金光中有銀華,銀華光裡滲合金光,金銀光芒綻放開來,海丞相兩片兜舞的大袖被照成透明,陰影如風散化。

“日月同輝?”海幽藍再次大驚:“不可能,百餘年前的巫族尚無人能有此成就,百年後更加不可能。山海來-”

一聲召令,風起,陰影排浪,成山,轟轟烈烈從四面八山涌來,向着銀色小馬和小姑娘擠壓。

推山攪海,飛砂走石。

“呵,你一介叛徒有何資格妄議巫族之事?不過是習得推山攪海,飛砂走石之術,也敢在巫族傳人面前逞能,簡直不知所畏,就這米粒之光也敢與日月爭輝,癡心妄想,以吾之名,斗轉星移,山定海平,山歸水回,疾-”

曲七月冷笑一聲,捏訣,指天畫地。

一個令字印訣在空中形成,一時,滿空星辰日月幻影如轉換,呼嘯的海浪向後倒退,嘩的一響平息,陰山向地坍塌,眨眼間陰山沒地不見。

曲七月一手輕舉,將令字點散,笑語如珠:“海幽藍,有什麼本事儘管施展出來,本座會滿足你,讓你明白爲何說‘天下諸法皆始於巫’,等試完了法,再談談咱們之間的新仇舊怨。”

她與海幽藍,即有新仇,也有舊怨。

舊怨,是巫族祖上的怨。

海幽藍在一百七十五年前,以五歲之齡拜入巫族門下,爲左護法之徒,與當時掌令之女的巫女同爲同門師姐弟,當時,海氏天賦極佳,甚得巫族長者們喜受,也被左護法視爲衣鉢傳人。

然而,這個盡得師門長輩們悉心培裁的弟子,卻在巫女繼任巫族掌門舉行儀式的那天,在師門所食用水裡下毒,並與外人裡應外合,殘害師門。

巫族歷來對弟子疑人不取,收之不疑,自然從不會懷疑海氏,從而當年大部門人中招,直至海氏與他人會合,他發覺寄與厚望的弟子竟然是個白眼狼,滿門拼死殊鬥,雖然最終保住沒能滿門皆滅,老一輩與精英幾盡折盡,那一次,巫族嫡血脈前任掌門與巫女俱亡。

自那後,海幽藍逃回冥人界,巫族血脈斷層,也無力追殺,之後又經因了一些變化,最終令巫族傳承幾盡斷絕。

欺師叛祖,殘害師門,海幽藍欠巫族的血債,巫族不絕,後輩不忘。

欺師叛祖之徒,巫族弟子當誅之,這是其一。

其二,是小巫女本身與海家的仇,在她一歲零幾個月時,海家人找到了她,謀劃奪她魂魄,搶她軀體,那一次,就算有兩小式神保護,也讓他們得了手,將她丟入池塘,差點溺死。

那一次,也是有小童保護後所遇的最大的一次危機,險些被搶去魂魄,也是那一次,給她留下了人生中最大的弱點——怕螞蝗!

原本沒有遇上冥人界的人,沒有撞上海家的人,小巫女還能斬時將仇埋在心底,等處理完大叔的事有空再慢慢去冥人界找人算帳,當那天在冥人界撞上海家人,新仇舊怨一齊涌上心頭,仇人的後代近在眼前,如若還能忍得住不報仇,那就不是睚眥必報的曲小巫女。

所以,曲小巫女一怒,將海公子給滅了,順帶的屠殺幾百冥人界騎士,給冥人界各國提個醒,讓他們長點記性,記住什麼人可以惹,什麼人惹不得,她就是惹不得的那個人。

可惜,暮光國似乎沒記住教訓,還以爲她只是說着玩玩,不會真的把他們怎麼樣,海幽藍也自大的很,以爲她不會找上門算帳,這麼大刺刺的呆在京城裡,還等着官復原職。

對此,曲七月很樂意來走一遭,讓暮光國上上下下知道啥叫“術士一怒”。

“巫族巫族,不得殘害同門,我亦曾是巫族弟子,就算迴歸冥人界,也改變不了事實,你想違背祖訓?”海幽藍安安靜靜的站着,仍然沒有慌亂。

“你以爲本座和金童玉童說你是叛徒是指你迴歸冥人界的事?”曲七月笑,笑容冰冷:“你以爲巫族歷經變遷,前人做古,你一百四十七年前所做之事就無人知曉?或者,你自己年老無能,記憶力衰退,所以忘記了,我倒不介意幫你回憶回憶,一百四十七年前,清靈巫女繼任掌門,你這個左護法的愛徒,在飲食裡下毒,與外人勾結,殘殺師門長者同門,奪取巫族至寶,事敗潛逃回冥人界。

你欺師叛祖,卻仗着從巫族所學在冥人界混得風生水起,冥人界無人知你當年在陽界做了何等傷天害理,天打雷劈之事,卻不代表巫族不記得你的罪行,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本座就是來爲巫族先輩們討債的。

想逃?遁土術,你當本座的封域鎖地只會鎖天上嗎?海幽藍,在本座面前,千萬試圖妄想巔倒黑白,投機取巧,畏罪潛逃都是沒有用的。”

曲七月慢聲慢氣的跟海幽藍“聊”往事,見海幽藍化影鑽地,想遁土而逃,真的被他逗樂了,想逃就算了,既然在巫族的封域鎖地術裡還想逃,那行爲真的太可笑。

海幽藍化身爲土,遁入土中,鑽了幾十米,再也無法行走,換個方向,泥土堅不可摧,再換,仍然如此,四面八方,無縫可鑽。

恍然間,他終於懂巫族傳人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果然無用!一招封域鎖地,封的不僅是天空,連地面的路也盡數封死。

海幽藍隱身於地,不動,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他只要東山不倒,就會有再起之時。

海大公子癱坐於地,看得目瞪口呆。

“你想藏地下不出來是嗎?”過一會兒仍不見人出來,曲七月慢吞吞的摸出一把符,掂出其中一張,朝地面丟去:“以吾之名,地崩石裂。”

符紙落地,金光滲地。

同一刻,封域範圍之內,地面如油鍋炸開,“噼噼啪啪”,地面土層層層翻動,爆出無數土浪。

砰-

海公子屁股下一塊石塊崩成無數細粒,把他給炸飛。

嘭-嘣譁-

書房屋基的泥土崩散,書房柱子無處可依,樓房木板樑栓失去支撐力,向一邊傾倒,拉得柱子木板斷的斷,裂的裂,崩的崩。

海蔚被炸飛,剛砸落在地,便被倒下的樓房木柱板子壓在下面,傳出一聲痛叫之後便沒了動靜。

泥土崩裂,海幽藍無法在地層棲身,剛鑽出地,正好看見屋檐倒下將他長子淹埋,不禁大慟,他預測得長子近日有血光之災,所以將他帶在身邊,沒想到,血光之災應在眼前。

“你……”海幽藍眼珠泛赤:“一人做事一人當,當年叛師的是我,你爲何要累及無辜?”

“無辜?你是說你兒子無辜?”曲七月偏頭:“你屠殺巫族親長几十人,現在跟我說你兒子無辜,你確定你不是在說笑話?”

海幽藍身形一頓,瞬即又化爲幽靈,撲向小馬兒,在空中化爲無數箭,射向馬和人。

“幽魂息影,七釘箭雨,也不過如此。”曲七月反掌,指動,指尖飛出數點銀芒。

銀芒飛入箭雨裡,瞬眼間,化爲無數縷銀線,將裡面的人纏住。

撲-,海幽藍被打落在地,身上纏繞着無數銀絲,整個人像個蠶繭。

“天羅地網,哈哈,天要絕我海幽藍—”他落地,發出絕望的一聲悲呼。

天羅地網,已不是人間之術,而是仙術。

能使出仙術術法的,自然不可能真是人間術士,仙術術士來索債,海家,危!

海幽藍無比後悔,當初,他怎麼沒想過要送一子外出避禍?若能將幼子送走,也許還能爲海氏保留香火,如今……

“嗚-”海幽藍聲聲嗚咽,當年清靈巫女臨死詛咒海氏血脈盡絕,曾經以爲,巫族嫡血已斷,巫族後繼無人,她的詛咒永不會實現,沒想到報應來了。

“你錯了,這不是天羅地網,這是巫族血脈禁術千千結,又叫錦繡江山,此術,能束千人,也只綁術士,對普通人無用,束一個你,實在是大材小用。”

曲七月彈指,纏成蠶繭的一團銀絲飛起來,再一彈指,一團又撲的倒地,彈指玩了好幾下,她也失去了興趣,這術法綁人玩兒好用,可惜,太費法力。

土層還在翻涌,小巫女指地畫訣,讓地面靜止,再摸摸馬兒,指指外面,小天馬得兒噠噠,快樂的飛到光圈之外站好。

離開封域鎖地地界,曲小巫女收回千千結,放海幽藍自由,聲音冷漠:“海幽藍,欠債還錢,殺人償命,今天該你還債了。”

身上銀絲剝離,海幽藍立即找巫族傳人,發現她離開封域界,到了外面,一顆心沉到谷底,待到一句“該還債了”,仰天嘶喊:“以我之名,詛咒殺我者斷子絕孫,屠我子孫者,魂飛魄散!”

“我靠,竟然有人在我們姐姐面前說‘以我之名’,我笑掉大牙了。”

“我去,果然傻了,天下諸法皆始於巫,在巫族傳人面前用‘以我之名’,真是學藝不精啊。”

金童玉童殺了一批海氏護院者,不願離姐姐太遠,又叮叮咚咚的跑回來看看姐姐玩得開心不,剛飛進院子,就聽到海氏發詛咒,笑得差點從空中摔下去。

“怪不得他,他畢竟還沒有來得及接受巫族滴血儀式,沒能得到巫族諸靈認可,所以不懂術法規矩。”曲七月也被逗樂了,那隻蠢蛋哪裡知道‘以我之名’是巫族最古老的咒語,只有經過滴血入族儀式,得到巫族諸靈庇護的人才有資格用,也只有永世不叛巫族的人使用纔有效,叛族者,巫族咒語皆如魔咒,會反噬施咒者。

至於曲小巫女,她沒經過滴血儀式也能用“以我之名”,那四字是巫簇血脈者的代表,她本身就是隔代遺傳巫族嫡血的血脈傳人,那四個字在她身上才能發揮出最*力與最強威力。

九宸美少年能用,他是仙靈之體,與小巫女本源相同。

海幽藍本來不懂一人兩小童是什麼意思,下一刻,他感覺一股莫明其妙的力量降在身上,身體好像被撕裂開,痛,一下子佔據全身。

他的口鼻一瞬涌出鮮血,也無力站住,卟嗵撲倒於地,全身抽搐。

“這就是背叛巫族,還敢妄用‘以我之名’四字真言的下場。”

金童玉童見海氏倒地,朝他“卟”的啐了一口,這王八蛋昔年背叛師門就算了,竟然還想對當時的巫女意圖不軌,簡直禽獸不如,死一千次都不足以抵其過。

海幽藍聽到了,卻再也說不出話,痛,全身無一處不痛,那種痛,好似絞斷了內臟,撕裂了肉身,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好了,該報仇了,”曲七月從小馬背上跳下地,捧出小鼎,端端正正的擺好,出一把符,一張一張的擺成一個奇特的形狀,雙足踩符之上,結訣下咒:“欺我巫族者,殺;辱我巫族者,死;叛我巫族者,九族皆滅;海氏海幽藍,曾爲陽界龍華巫族門人,心術不正,欺師叛族,殘害同門,謀殺巫族掌令諸長老,毀吾族基業,事敗逃回冥人界,吾,巫族傳人,今日代先祖清理門戶,以吾之名,詛咒海氏海幽藍受七日噬魂之苦,神魂皆滅,詛咒有海氏九族血脈者魂飛魄散,詛咒得海氏一族術法傳承者,九族魂滅,吾令如律,神鬼莫阻,阻之絕。”

小姑娘一字一句的下咒,她原本站在海家內宅之內說話,那聲音卻無端的擴大了幾百倍,化爲洪鐘之音,一句一句的傳向天空。

剎時,聲滿長空。

整個暮光城的人們被忽然而來的聲音驚得肝膽欲。

“怎麼了怎麼了?”

無數不知真相的人,像無頭蒼蠅團團亂轉。

皇宮內,暮光國君入後宮,與貴妃飲酒,聽絲竹管絃,正在興頭之上,被那聲音一炸,一下了跳了起來。

完了!

當聽清飄來的如洪鐘般的內容,暮光國君如被冷水潑頭,淋得透心涼,一下子又栽了下去。

“不……不要……”海幽藍聽到詛咒,從劇痛中爬起來,想要求巫族傳人收回法旨,那邊,小姑娘由兩小童扶上馬背,小天馬一低頭,銜了九州鼎,一個飛縱,銀光消失,空中響起的是從海家大院裡傳來的聲聲慘叫。

皇宮內,滿宮宮人嚇得噤若寒蟬。

“啊-”

與暮光國君飲酒的貴妃,本來嚇得花容失色,當天空傳來的聲響靜止,她忽然七竊流血,慘叫着倒了下去。

嘩啦啦,她倒下時絆到桌子,酒食盡灑。

凌亂的聲響,驚醒國君,宮人也亂成一團。

暮光國君看到貴妃七竊流血,心急如焚:“怎麼回事?”

貼身宮侍伏地,聲音顫抖:“陛……陛下,據……據奴才所知…貴妃娘娘…的母親是……是海丞相祖父的妹妹……外孫女的女兒。”

暮光國君臉色驟變,貴妃有海氏九族的血脈,所以貴妃也受了詛咒,那他和貴妃生的皇子豈不是也要魂飛魄散?

國君怔怔發呆,宮人們忙成一團,正亂得不可開交,聽到外面有人急急的傳報:“陛下陛下,不好了,三皇子暴斃……”

暮光國君兩眼一翻,向後一仰,暈倒。

暮光國都城人心惶惶,皇宮雞飛狗跳,而小天馬揹着主人,一晃到達冥人界與龍華的交界處,在那兒停了一停,頭也不回的離開冥人界,一馬一人一妖兩小童,護着姐姐飛奔燕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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