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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回去了。”聽聞府中並無狼窩,夏展顏便也沒了興致,轉身便沿着假山的臺階往下走去。

完顏赫的思緒被重新拉了回來,見夏展顏匆忙地下了假山,一路小跑着,妄圖甩掉自己,簡直被夏展顏的孩子氣逗得哭笑不得,便從後面大步追上去,一個橫抱將夏展顏抱起來,“你要跑哪兒去?”

夏展顏吃了點心,身上有了力氣,掙扎得便比往常更激烈了點,卻依舊是無用,只得泄勁地安靜下來。

“後天隨我回京都,我帶你見我阿媽。”見她安靜下來,完顏赫道。

“你阿媽?我爲何要見她?”夏展顏皺起了眉,淡淡道。

“因爲你是她兒子的娘子。”完顏赫大言不慚道。

對完顏赫的厚臉皮,夏展顏漸漸習慣,但還是不得不糾正道:“我不是你的娘子,我也不要見你阿媽。”

“是不是我娘子由不得你說了算。”完顏赫從鼻腔裡冷哼一句。

“無賴,放我下來。”完顏赫的語氣完全是對一個刀俎之肉,很令人惱火,夏展顏忍不住又氣了。

“顏兒,你太輕了,往後要多吃點,將身子養壯了,纔好孕育我們的孩兒。”完顏赫不理夏展顏,自顧自說道。

夏展顏聽了,簡直羞憤得要死,這個不要臉的男人腦子裡全是不堪的念頭,便氣惱地揮起小手又要砸在完顏赫身上。

“仔細你手又要疼了。”完顏赫忙提醒道。

“你走開……”夏展顏尖叫了起來,她要崩潰了。

見夏展顏抓狂,完顏赫卻開心地大笑起來,他願意招惹她,見她生氣他便打心底高興,有多久他不曾如此開懷了?

完顏赫並沒有帶夏展顏回臥房,而是直接抱着她去了沐浴室,一個大木池子裡盛着溫熱的水,上面飄着野菊花,正冒着薄薄的霧氣。

“你幹嘛?”夏展顏驚的聲音都打着顫。

“自然是與你一道沐浴。”完顏赫說着,將夏展顏放到木地板上,彎腰試了試水溫。

“你,你……”夏展顏不會罵人,所以太過氣惱之後,只會你你的結舌。

“說笑的,顏兒,你在此沐浴,我讓露香來侍候。”完顏赫未等夏展顏將話說完,便道。

而後,在夏展顏驚魂未定時,完顏赫已經一個轉身離開了沐浴室。他的背影透着堅實沉穩,與剛剛還和夏展顏逗趣的完顏赫判若兩人。

夏展顏站在沐浴室裡,輕輕嘆了一口氣,這樣的完顏赫讓她有些無所適從。

露香一會兒便到了,手裡捧着一個籃子,裡面裝着一會兒沐浴完畢夏展顏要穿戴的寢衣。露香是個體型豐腴的女子,年紀略大,對着夏展顏微一屈膝,恭敬道:“奴婢侍候郡王妃沐浴。”

“完顏赫呢?”夏展顏不放心地往門口看了一眼,她真擔心他正在門外偷窺。

聽到夏展顏竟直呼郡王的名諱,露香在心裡驚了一下,面上卻仍舊恭敬地笑着道:“回郡王妃,郡王已經回臥房了。”

哦。夏展顏鬆了一口氣。

身體一放鬆,疲憊感也四面八方地涌過來,夏展顏泡在撒着幹雛菊的水裡,舒適得快要睡過去了。

待沐浴之後,露香用軟布細細擦了夏展顏的長髮後,夏展顏纔回了臥房。

臥房內,孤燈亮着,完顏赫卻是不在,夏展顏心下一悅,原本她還擔心完顏赫會在臥房,那自己便真不知該如何了。

夏展顏穿着長長的月色寢衣,赤腳踩在厚厚的羊毛毯上,這纔有興致打量這間臥房。與她從前閨房的溫馨很不同,這間臥房很大卻了無生趣的沉悶,各種擺設都透着厚重,連牀幔都是壓抑的黑灰色。

“嘖嘖,真是個毫無情趣的刻板的男人。”夏展顏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完顏赫的品位她實在無法贊同。

不過也罷了,她寄人籬下,有個舒適的牀便是莫大恩惠,哪能挑剔更多呢?

夏展顏上了牀,一躺下,便覺得困頓得不成樣子,沒多久便沉沉睡去。

待她睡了,完顏赫才從臥房另一側的屏風後面走了出來,他坐在牀邊,看着將被子抱在懷裡的夏展顏,臉上盡是情不自禁堆起的溫柔笑意。

“在你眼裡我竟是毫無情趣的刻板男人?”完顏赫的大手輕輕摩挲着夏展顏的臉頰,輕聲自言自語道。

因爲太過在乎夏展顏,顧忌她長途勞累過的身子,他費了多大的力氣纔將自己洶涌的**壓制了下去,可是這個小東西,她並不會領自己的情罷?

完顏赫想着,和衣躺在夏展顏身邊,她身上特有的馨香氣息便絲絲縷縷地涌入完顏赫的鼻腔內,令他整個人都覺舒暢。

第二日,夏展顏醒來時,日頭已然很高了,完顏赫早已經起牀,他從未有賴牀的習慣。故而,夏展顏只以爲昨夜是她獨自睡的,爲着完顏赫昨夜竟未爲難她,她便覺有絲絲釋然。

夏展顏起了身,換上露香不知何時放在牀邊的衣裳,而後出了門。

露香在門外候着,見夏展顏醒來,忙問了安,開始侍候着夏展顏梳洗。

“完顏赫呢?”露香幫夏展顏梳頭的時候,她隨口問道。問過之後便後悔了,這個可惡的男人,她管他在哪兒呢。

有過第一次的經歷,露香對郡王妃直呼郡王的名諱已經淡定許多,她從容道:“回郡王妃,郡王在後花園練功。”

哦。夏展顏再未言語,看着銅鏡裡自己的頭髮在露香手中編出一個個麻花辮,這種髮式她還是第一次見。

從前在康平城的家中,海棠每日裡爲她梳的多是飛仙髻,雙平髻這類少女的髮式,遇見完顏赫時,因她不會梳理頭髮,每日只將長髮胡亂地編在腦後,竟許久未曾像今日這般正式地梳過頭髮。

露香手下的活兒飛快,一會兒便將頭髮梳好了,夏展顏看着銅鏡裡的自己,像看一個陌生人。

“我出去走走。”照過鏡子,夏展顏輕聲說道,雖不習慣自己的髮式,但就這樣吧。

出了內院,夏展顏四處張望,這院中景象與昨夜看到的又不同了,秋風裡,變黃的樹葉不斷落下,將府中的石板路鋪成金色,夏展顏低頭專心看着這些落葉,一路漫無目的地走着。

一路走着,手也未閒着,她到底不習慣自己的髮式,一邊走一邊將露香編起的一根根細細的麻花辮鬆開,待全部鬆完了,她才舒了口氣,用手撩了一下散開的長髮。

而後擡頭,夏展顏發現自己竟順着昨夜完顏赫帶她走過的路,不知不覺走進了後花園,完顏赫正與一個與他身形相近的男子立在一棵古樹下談論着什麼,聽到響動,二人正回頭靜靜看着她。

夏展顏不禁一窘,連聲招呼都未打便準備轉身逃離。

“顏兒。”完顏赫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接着便大步走了過來,“來,帶你見見我表弟。”

夏展顏想都沒想便搖了頭,卻不料那男子已經快步走了過來,恭敬道:“蕭毅見過郡王妃。”

夏展顏尷尬不已,她不能說“不必多禮”,說了便等於認了這個郡王妃的身份,但不迴應,又顯毫無教養。

“好了,都是自家人,不必太過教條,我們一道去用早膳吧。”完顏赫說着,牽起夏展顏的手,輕易化解她的爲難處境。

蕭毅便笑了,表哥護內之心真是溢於言表。不過也難怪,這女子確是人間尤物,剛剛她出現在後花園的曲徑上,身着茶白色的曳地裙,巴掌大的小臉白瓷無瑕,五官絕美,眉間卻着了淡淡冷清,秋日晨光裡輕撩長髮,那場景真是令人窒息,連他都看得恍惚。

用過早膳,蕭毅便告辭回了軍營。

老奴又來稟報爲府中招募下人之事,完顏赫不願爲此費心,又知老奴是個細心妥帖的,便一併交予他處理便好。只特別叮囑,要僱個會做中原菜的廚子,尤其要做得好陽春麪。

夏展顏聽了,心下一動,昔日與完顏赫在藏龍鎮一道兒吃陽春麪的情形在腦海浮現,彼時,他還只是穿着布衣,沉默溫暖的漁夫,但現下,他穿着大金貴族慣常的服飾,左祍,窄袖,金絲束帶,襯得完顏赫的腰身極是挺拔……

在夏展顏神思恍惚時,便有家丁拿着拜帖進來,交給老奴後,退了下去。

管家老奴看着拜帖上的名號,神色有些爲難,他看了完顏赫一眼,不知該如何將拜帖上的名號念出來。

“誰的拜帖?”完顏赫覺出老奴神色有異,不禁微微皺眉問道。

“是百花閣花魁奼紫姑娘。”老奴垂着眼簾,低聲回道。

“哦?她竟還未從良嗎?”完顏赫依舊是面不改色,淡淡問道。

完顏赫,是奼紫的第一位入幕之賓,因着奼紫入骨的柔媚,完顏赫很是迷戀了她一段時日。

時日一長,奼紫便生出非分之心,她自知自己的身份無法與完顏赫匹配,卻也願意入郡王妃做個沒有名分的侍妾。此事一提,完顏赫便有意疏淡奼紫,趁戰事稍緩,回京都住了兩日,彼時,他的郡王妃還是原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