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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過去,夏展顏仍然居住在明陽鎮,日子照舊,但心底到底還是不踏實,馬車每日都套在院子裡,行囊打着包,只備着隨時逃難去。

好在有陳望在,他一貫處變不驚,令夏展顏心安不少。

看着襁褓中小小的準兒,想到不知何日他便要隨自己奔波路上,夏展顏不由既心疼又愧疚,她終究是未能給他一個安穩的生活。

如此又過了半月,明陽鎮一切如舊。

關於前方戰事,只聽說兩軍大戰了一場,宋國大軍傷亡不少,朝廷援軍還未到,似乎邊城被攻破也只是時間問題。

陳望感覺到夏展顏日益焦急的情緒,“不然我們明日便啓程離開明陽鎮吧,一路往南去,離開這多事之地。”爲了安撫夏展顏,陳望說道。

“依你看,邊城會失守嗎?”夏展顏在明陽鎮住得習慣了,尤其是院子裡陳望悉心播種的蔬菜,長勢良好,實在不忍就此離去。

“宋軍的軍力不比大金,邊城被攻破是早晚的事,我之所以遲遲未離開這裡,是覺得若朝廷有議和之心,或許便會停戰。”陳望一手抱胸一手摸着下巴,沉思着道。

“如何議和?”夏展顏又問。

“割讓城池,年年給大金上恭,或者將宋國公主嫁到大金和親,古往今來,議和之策無非這幾種。”

和親。聽到這兩個字,夏展顏垂下了眼。大金皇帝年幼,若宋國有和親之意,那自然是要嫁給攝政王完顏赫的……思及此,夏展顏輕輕一個無奈的笑,完顏赫真是好福氣啊,豔福一個接一個。

“宋國也未必會有和親這一出,我只是猜測的,你不必介懷。”陳望見夏展顏眼神失落,忙安慰道。

“便是和親,又與我何干呢。”夏展顏忙擠出一個無所謂的笑容。她如今與他是半點關係都沒有了吧。

陳望便不再說什麼。但是夏展顏的心,他都懂,她從未忘記過完顏赫,愛之深恨之切,她之所以一直不原諒完顏赫,不過是因爲她太過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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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半月過去。

明陽鎮的居民忽而跑了一大半,原來最近一場對戰,宋軍大敗,主帥楊安被擒,傳言大金爲鼓舞士氣,將擇日問斬楊安。

消息一出,一時人心惶惶,主帥都要死了,楊元忠又年事已高,邊城可不就任着大金長驅直入麼。

“看來我們也要離開了。”陳望對夏展顏道。

然而嘴上如此說着,陳望卻仍是站在原地,看着夏展顏,楊安被擒,夏展顏不可能坐視不理。

果然,夏展顏也站在原地未動,與陳望對視。

正愣怔着,便忽而聽到院子外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夏姑娘,你在嗎?”

是左安翹,她從馬上下來,跌跌撞撞地撲了進來。見到夏展顏站在院子裡,忙做出謝天謝地的姿勢,長舒了一口氣。

“你怎麼來了,你如今懷着身孕,怎好騎馬?”夏展顏忙上前扶住左安翹,看了看她已微微隆起的腹部。

“我是來求你救救楊安的,他被大金捉了去,現下只有你能救他了,公公不讓我來,我是趁他去了軍營才偷偷跑出來的,夏姑娘,我不能讓楊安死,我們的孩子不能還未出世便沒有了爹爹……”左安翹說着,已是聲淚俱下。

“你先別急……”夏展顏本想讓左安翹歇一歇,喝口水再說。

“我不能不急,此事耽擱不得,金人野蠻,保不準何時便將楊安斬殺,我是一分一秒都等不下去的。”左安翹說着,便直直跪倒在夏展顏面前,“你不是和那個攝政王認識嗎?你去求求他,說不定他會答應放楊安一條生路的……”

見左安翹跪倒,夏展顏吃了一驚,忙拉住左安翹,“你先起來,有話慢慢說。”

“你不答應我,我便不起,若楊安有事,我也不能獨活了。”左安翹的眼睛裡露出決絕的神情。

“你起來,我答應你。”左安翹對楊安的深情厚意,令夏展顏爲之動容。

陳望聽了,神情便是一寂。

其實陳望他知道,便是左安翹不來求夏展顏,夏展顏也不會眼睜睜看着楊安被大金斬殺,去求完顏赫,是唯一的生路。

而夏展顏一旦去見了完顏赫,完顏赫便再也不會將她放走了。

而他,便徹底失去了她。連默默在身邊陪伴的機會也不再有了。

命運之手太過弄人,兜兜轉轉,夏展顏到底還是未能脫離與完顏赫的情緣牽絆。陳望在心底無奈嘆了一聲,罷了,順應天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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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不宜遲,夏展顏當日用過午膳便與左安翹一道回了邊城。

陳望不放心夏展顏獨自去往雁城,便將夏準託付給左安翹,自己陪着夏展顏踏上去往雁城的路。

一路奔馳,兩個時辰後,在夕陽將落時分,雁城綿長的城牆出現在目光所及之處。

因兩國交戰,雁城戒備森嚴,城門處更是重重把守,盤查甚嚴。待夏展顏與陳望走入城門處,守城的兵衛便攔住他們,細細盤問。

“你們來雁城做什麼?”兵衛問道。

“我來求見你們的大將軍蕭毅。”夏展顏面色淡然,對兵衛輕聲道。她並不知此刻完顏赫是否在雁城,倘若自己去求蕭毅便可,倒也免得見完顏赫了。見了,又是扯不清的糾纏。

聽到夏展顏報上蕭毅的名號,兵衛明顯愣怔了一下,再端看夏展顏,容貌自是出塵傾世,氣質自是清冷貴重,這模樣搞不好便會是和蕭毅有密切關聯的女子,那兵衛的神態立即恭順起來,回身稟明瞭守城官,守城官便讓兵衛帶着夏展顏往軍營大帳去了。

待到了軍營,已經暮色四合。剛入軍營的大門,陳望便被軍營裡的士兵扣下了,作爲一個男人,他是有威脅性的,士兵不能讓他接近大軍主帳。陳望也不反抗,來到這裡,面對千軍萬馬,他反抗也是無用,且隨遇而安罷。

夏展顏便獨自隨着兵衛往指揮大帳裡去了。

天色已暗,大帳的四周都燃着燭火,蕭毅與完顏赫正在研究宋國地勢,此時楊安被擒,宋國大軍必定士氣低迷人心渙散,趁此機會大軍壓境,定會一舉攻下。

正商討着,忽而兵衛來報,“蕭將軍,有位姑娘求見。”

聽了兵衛的稟報,蕭毅一愣,姑娘?哪來的姑娘?

完顏赫卻是哈地一笑,拍了拍蕭毅的肩膀道:“我倒不知,你還是個風流的,是在哪裡欠下的桃花債,姑娘都找到軍營來了。”

蕭毅一臉錯愕地對完顏赫搖了搖頭,而後對兵衛道:“讓她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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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好奇,蕭毅和完顏赫皆是盯着大帳的簾子,想看看求見的到底是何樣的女子。

隨着大帳門簾緩緩掀開,一道纖瘦柔弱的身影輕輕走了進來,完顏赫擡眼看去,不看則已,一看之下,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了出來,那站在燭光之下,面容清雅無雙的,除了顏兒還有誰?

蕭毅也呆住,扭頭看向完顏赫,而完顏赫卻是一動不動,似乎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他只怕這是自己的幻象,一眨眼便不見。

顏兒也見到了完顏赫,意外之色一閃而過,終是將自己內心的悸動不動聲色地壓了下去。

三個人誰也不開口,就那樣彼此呆愣着對視。

完顏赫閉了閉眼睛,睜開眼,顏兒仍舊好生站在那裡。他這才深深呼吸一口,邁步緩緩向顏兒走去。他的目光裡好似噴着火,高大的身影越走越近,令顏兒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壓力,分離已久,她竟覺得他有些陌生了。

見顏兒後退了一步,完顏赫上前一把將她拉住,而後將雙手放在她的肩上,凝眸看着她,他太過激動,手上的勁兒便也沒輕沒重,顏兒的肩膀被捏的痛了,不由皺了皺眉。

完顏赫的大手從顏兒肩上撫到她的臉上,他摸到她的溫度,他的顏兒還活着,還活着……完顏赫猛地將顏兒摟入懷裡,緊緊的,口中輕輕喚着,“顏兒,顏兒……”

蕭毅見了,長舒了一口氣,而後默默走出了大帳,心裡卻知道,楊安這條命算是保住了。表兄這顆心,也終於可以甦醒過來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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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帳裡,完顏赫仍舊緊緊摟着顏兒,無論如何不鬆手,他仍是怕,怕一個不小心顏兒便又消失不見。

顏兒也不掙扎,任完顏赫摟着自己,當她聞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時,眼睛一熱,幾乎要落下淚來。

“我們的孩兒呢?”半響,完顏赫才忽而想到這個問題,鬆開顏兒,看向她平坦如初的小腹。他心裡有些怕,怕聽到顏兒說出他不想聽的話。

顏兒看着完顏赫,看透他眼裡的懼怕之色,許久,終是不忍瞞着他,實話實說道:“我們的孩兒現下已經三個多月了。”

完顏赫聽了,歡喜得簡直不知如何是好,他將顏兒一把抱了起來,狠狠摟在懷裡,“我有孩子了,我有孩子了,謝謝你顏兒……”過了好一會兒,纔想起問道:“兒子還是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