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努力的踮着腳,以免讓自己的雙手承受身體的全部重量,可是腳尖也傳來了針扎一般的疼痛,寒冬時節,我穿着單薄的囚衣,這裡沒有生火,只有冷到浸入骨髓的風陪伴着我。

“水……水……”我知道這裡沒有人,但我還是下意識的微弱的呼喚着,這是最基本的求生本能,“我要水……”

“誰會給你水呢?”這裡沒有點燈,從黑暗中幽幽的傳來的這樣一句話。

他這樣一說,讓我稍微有了點意識,睦州城保不住了,那城裡的百姓……

“吳用!吳用!我要見吳用!”我拼盡所有的力氣,強烈的晃動着鐵鏈,直到最後一絲呼吸的力氣都失去了,我不知道身上的骨頭到底斷了幾根,只覺得疼痛讓我無法思考。

那人從黑暗的角落裡慢慢的向我走來。我垂着頭看見他袍袖的一角,是繡着雅緻竹葉花紋的雪白滾邊,漸漸的擡頭,月光讓他的臉一半被照亮,一半陷在陰影裡。薄而緊抿的脣,挺直的鼻樑,一雙彷彿閃爍着千盞流光的雙眸。

他看我的目光不再是憐惜,沒有了一絲一毫的溫柔細膩,有的只是涼薄。

“吳用……”我開合着嘴脣,發出的聲音自己都難以聽見。

“你想見我?”他將手覆蓋在了我的手上,狠狠一握,我的傷口被撕裂了一般的痛。

“啊……”我沒想到自己還有力氣因疼痛而呼喊什麼。

“方夜秋,我恨極了你。”他的聲音一直不帶感情,提到了恨字,才終於有了些起伏。

“我不是故意的……”

“不管怎麼樣,九兒因爲你再也不會醒過來了!”他提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但他漸漸的還是放開了,“不,我要讓你活着。只有你活着,才能讓你感受到痛苦。”

“吳用……求你……求你放過睦州百姓吧……他們是無辜的……”我努力從嗓子縫中蹦出了這樣一句話。

“憑什麼?”他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領,帶着鐵鏈將我拉到他的眼前,好像恨不能生吃了我,“你現在是我的俘虜,你憑什麼和我談條件?”

他的氣息急促的吐納在我的臉上,我睜開眼睛又閉上眼睛,眼淚就這樣順着臉頰流了下來,“只要你肯放了睦州百姓,我願意被你任意折磨,絕不尋死。”

他重重的放開我,我的手腕再度受力,又是一陣入骨的痛,“啊!”

“可笑!”吳用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冷異的微笑,“你捨不得你的百姓被無端屠戮,卻下得去手殺一個只有七歲的孩子!”

“他不是我殺的!”我對上了吳用的眼睛,“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是你們的人朝我們放箭,他擋在了我面前!”

他點頭,“方夜秋,我不會這樣放過你。”說罷,他便轉身走了。

“吳用!放了睦州百姓!放了他們!”

他輕笑一聲,微微側過臉,我看不清他的神態,但感覺他從心底裡散發着對我的厭惡和涼薄,“屠城三日,讓你的子民爲我的兄弟和九兒陪葬。”

“你滿手血腥,不得好死!”

“方夜秋,我從未覺得自己會壽終正寢。”他疾步走開了。

再低頭看自己的腳下,已經積了一灘血,我將頭一歪,實在沒有力氣再支撐了。

戰場上,九兒小小的身影穿過兵馬,向我跑去,張卡雙臂,“孃親”“孃親”的喚我。

地面是在危險,我想也沒有想就將九兒抱在了懷裡。正準備拿九兒威脅吳用,讓他鳴金收兵,這時一支羽箭朝我射來,我在與人打鬥糾纏,沒有注意,沒想到九兒卻偏身擋了過來。

我連忙一劍解決了和自己糾纏的人,再看九兒已經氣息奄奄了。

我想也沒想,就將羽箭扔在了地上。

“娘,九兒好想你。”那孩子的眼睛再也沒有睜開了。

後來的事,我也不知道了,只知道自己抱着九兒,不停的與人廝殺,再醒來,已經被人上了鐐銬,綁在這裡。

一桶水將我澆醒,血混着水不斷的從我身上往下流淌,我覺得這水並不是冰涼的,反而是溫熱的,仍是沒有力氣睜開雙眼,卻覺得這個陰冷的刑室充滿了有些溫暖的的光亮。

我是不是已經死了,強迫自己睜開眼睛,但是眼皮已經不停我的使喚了,手腳還是斷裂一般的痛,這種痛告訴我,我還活着。

“方夜秋,你給我睜開眼睛。”

我試着擡起頭,但還是於事無補,頭又垂了下去。

陽光刺醒了我,頭腦一片昏漲,似乎因爲太久沒有看到光明瞭,我下意識的閉上眼睛,並擡起手來擋住刺眼的光芒。我竟然可以擡起手,不是被綁住了麼?

眼睛漸漸的也適應了這樣的光線,意識也慢慢的清醒了,我躺在一張柔軟而寬大的牀上,張開眼,環顧四周,一張梳妝檯靜靜的擺在那裡,這裡是吳用的帳子。

“醒了。”

我回頭一望只見吳用正坐在桌邊,一手舉着書,一臉淡漠的看着我。

“爲什麼要救我?”我看向自己的手腕,傷口已經奇蹟般的好得差不多了。

“爲了讓你痛苦。”他放下書,嘴角勾起一彎若有若無的冷笑,“讓你這樣死了,太便宜了。”

“睦州的百姓怎麼樣了?”

“只要你肯乖乖的在我面前寬衣解帶,我便放了他們。”他看着窗外,陽光正好打在他的臉上,“我要你主動。”

“你不是恨我麼?你不是怪我殺了你的兄弟手足麼?你怎麼還能要我?”我撐起已經不太沉重的身體,看着他面如冠玉的樣子,突然覺得很是難受。

“因爲這是侮辱你的最好方式。”他目露寒光,“你不怕死,把你弄傷弄殘的,又顯得我太不憐香惜玉。你是南國最尊貴的公主卻也要屈身與我,這也是對你國家,對你父皇最好的侮辱。”

“你!”

“怎麼,你是願意自己受辱呢?還是願意讓全城百姓做刀下鬼。”

“我願意捨棄自己。”我要緊牙關,狠狠的抓着被褥。

“那你過來,我說了,是你主動。”吳用的神情毫無起伏,沒有勝利者的得意。

我掀開被子,沒有穿鞋,朝他走了過去,走到他的面前,靜靜地看着他。

他擡頭看着我,“你可以反悔,選擇第二種。”

我搖頭,機械的解開了自己的睡衣,脫了下來,只穿着一件紅色的抹胸。

他不僅沒有看,反而將臉側到一邊,“如果不是我,你會因爲這種條件而對別人寬衣解帶麼?”

“當然會,只要能救我全城百姓。”

他猛地回頭,第一次看他的眼眸裡閃現出憤怒的神色,“不可以,方夜秋,如果你敢在除我之外的第二個男人面前這樣,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我吻了過去,坐在他的腿上,纏繞在他的身上,他閉着眼睛被動的接受着我的吻,我不知道自己下一步應該怎麼做,只覺得雖說此舉是爲救全城百姓,卻不能再以不白之身回南國當公主了。等到完事之後,我便自盡。

他推開了我,語氣似乎沒有先前那般冷漠了,“你哭了。”

“我只是……冷……”我說罷抱緊了吳用。畢竟我只穿了一件抹胸,一條褻褲。

“你起來吧。”他示意我起身,“穿上衣服。”

他的意思是,他反悔了,他選擇第二種?

“不,不。”我死死的抱着他,“求你,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他將我抱到了牀上,幫我蓋好了被子,我卻一把拉住了他,然後除下了胸前的唯一的遮擋。

我不去看他,也忍着不讓眼淚流下來。

他朝我吻了過來,與其說是吻,還不如說是撕咬,被他觸碰過的地方都是一片紅斑。

他似乎在發泄他對我的恨,但他看我的眼神似乎不僅僅只有恨,或許還有他沒忘記卻假裝忘記了的東西。最終他在身體裡狠狠的貫穿,我的眼淚也實在忍不住順着我的眼角滑落到了枕頭上。當一切結束了的時候他沒有離開我,只是靜靜的抱着我。

“是你求我的。”他看見了我臉上淚痕,輕輕的爲我拂去。

我點點頭,“多謝你的成全,放了我的子民吧。”

“他們沒有事,我們現在已經離睦州很遠了。我就算想要屠城,也不可能了。”

“你……你騙我!”

“方夜秋本就是我吳用的人,我想什麼時候要你,就可以什麼時候要你,是你自己傻。”他雖是這樣說,卻依然將我摟在懷裡。“再說其實剛剛只是想試探你,本不想……是你拉住我,勾引我的。”

“吳用,我一定會親手殺了你的。”

“我這一輩子同樣也都不會原諒你。”

“你殺了石將軍,殺了那麼多我們將士,我會讓你償命的。”

“吳用一命可以償這麼多命,倒還是值得。”

他把我推開了,起身背對着我穿衣服。

我猛然間瞥見枕頭下有一把匕首,我拿起匕首,拔開刀鞘,正準備捅向自己,他卻一隻手擒住了我,“方夜秋,我告訴過你,不會讓你輕易死的,我要慢慢的折磨你。”

我手腕的原本已經結痂的傷口由於在我劇烈的掙扎,再一次破裂了,我慘叫一聲,他放開了我,血沒有流出來,卻露出了沒有長好的白色的肉。

他沒有看我,“方夜秋,你爲什麼不刺向我,而是要自殺呢?先殺了我再自殺也不遲。”

“不知道,不過這個匕首如果再一次回到我手上,我一定會刺向你。”我痛的咬住了下嘴脣。

他將匕首遞給了我。

我擡頭驚異的看着他,“你以爲我不敢麼?”

他沒有理我,拉開了自己胸前的衣服,裸露出他的胸膛,他的腹部有兩道傷痕。

“這一刀就是你捅的。”他拉起我的手,觸碰一道窄窄的疤痕,是一把短刀匕首之類留下的。

“胡說!我以前根本就不認識你!”我將手猛的抽回來。

他欺身向我壓了過來,我彷彿是他的獵物,是他的盤中之餐。他將那把匕首插在了我耳旁的枕頭上,“不認識是麼?那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若是不願意可以隨時殺了我。”

他說罷便埋頭啃噬着我的脖頸,我側臉看着那把匕首閃着寒光,這是一把不尋常的匕首,定可以削鐵如泥,我似乎在哪見過這柄匕首,卻怎麼也記不起來。

“夜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