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低着頭,不敢直視千夜幻憂,留香和留意都爲她捏了把冷汗。
千夜幻憂想要說的那番大道理,此時沒了用處,他如鯁在喉,最終化爲一聲無奈的嘆息。
“幻憂哥哥。”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以陌未芙的到來將衆人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芙兒怎麼過來了?”千夜幻憂問道,語氣裡說不出的寵溺。
“哼!”以陌未芙冷哼一聲。“幻憂哥哥先前答應芙兒,等傷好了要帶芙兒去逛街的。”
經以陌未芙這麼一提醒,千夜幻憂算是想起來了,他略帶歉意道:“是我的不是,竟將這事給忘了。”
“我知道幻憂哥哥忙,芙兒不怪你,幻憂哥哥今晚可有空?”以陌未芙問道。
“今晚小生就是郡主的人了,隨郡主差遣。”千夜幻憂一副書生做派,有模有樣地起身行禮。
“幻憂哥哥就愛拿我開玩笑,我們還是快走吧,晚了可就沒有河燈了。”
以陌未芙拉着千夜幻憂的胳膊,迫不及待地出門。
千夜幻憂走了幾步,對着身後的三人落下一句話。
“你們不用跟過來了。”
那淡淡的語氣,讓剛起身的三人,又蔫蔫地坐下來。
“公子的語氣好冷淡,不會是生氣了吧?”留香問道。
“你們女人就愛多想,我們男人可沒你們那麼愛生氣。”留意沒好氣地說道。
留香一聽,火大。“什麼叫我們女人愛生氣,那你說,公子不讓我們跟着就算了,爲什麼不讓留玉跟着?”
“你現在不就是•••”
留意說了一半,懶得跟留香掰扯,只好順着她的話說了。
“之前都是我們兩個惹公子生氣,現在到留玉了,真是風水輪流轉。”
留玉本來就很愧疚,聽了這話更是在心裡懊悔不該說出那番話。
“你會不會說話,不會說話就別說。”留香朝着留意吼道,特意使了眼色。
留意注意到留玉的狀態不佳,忙開口:“公子不讓我們跟着,我們就自己去逛,他沒說不讓我們出門。”
“是啊,留玉,我們一起去玩玩,聽說雲城過年,街上特熱鬧。”留香雀躍道。
“你們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留玉自己回了房。
留香和留意二人在熱鬧的街上閒逛,所有煩惱一掃而空。
以陌未芙性子跳脫,一到街上,天性就被釋放出來了。
她看着街上的東西滿心歡喜,這裡瞅瞅,那裡看看,千夜幻憂就安靜地跟在她的身後。
“幻憂哥哥,快看,這裡有你的畫像。”以陌未芙朝着身後的千夜幻憂招呼。
千夜幻憂來到攤位前,老闆看了一眼,扭頭跟以陌未芙熱情地推銷。
“姑娘好眼光,這可是幻憂公子正版畫像,過年討個喜慶,原價一百兩銀子,現在只要九十八兩銀子就可以帶走。”
“謝謝老闆,我有真人,不需要畫像。祝老闆新年快樂,生意興隆。”
以陌未芙挽着千夜幻憂的胳膊歡快地走了。
“那位公子好眼熟。”老闆將視線落在畫上,恍然大悟。“這不就是•••”
街上突然出現舞獅團隊,走街串巷,鑼鼓聲聲起,不少老百姓都跟上去圍觀看熱鬧。
千夜幻憂和以陌未芙正在街上走着,一羣小孩手拿糖葫蘆從他們面前跑過去。
一名小男孩跑得太急,摔倒在他們前面,糖葫蘆甩出去,被踩爛了。
“嗚嗚。”
千夜幻憂將小男孩扶起來,替他擦了眼角的眼淚,哪料他看到糖葫蘆的慘狀,哭得更兇了。
“我的糖葫蘆,哇哇。”
這讓千夜幻憂始料不及,哭笑不得,他好言安慰道:“你在這裡好好待着,我去幫你買。”
不一會兒,千夜幻憂拿着兩串糖葫蘆回來。
小男孩一手拿着糖葫蘆,一手抹掉眼淚,跟千夜幻憂道謝後就開開心心地去追舞獅子了。
“謝謝哥哥。”
小孩子的快來就是這麼簡單。
另一串糖葫蘆,千夜幻憂給了以陌未芙,她看着糖葫蘆露出又愛又恨的表情。
千夜幻憂注意到她的小表情,問道:“怎麼?不喜歡吃糖葫蘆?”
“不是的,我•••只喜歡外面的糖,裡面酸酸的,我不是很喜歡。”以陌未芙解釋道。
生怕千夜幻憂會傷心,以陌未芙又補充了一句。“幻憂哥哥買的,我會盡力吃完的。”
千夜幻憂有些好笑地看着她,道:“不喜歡的東西不要勉強自己,留香很喜歡這種酸性東西,你可以帶回去給她。”
“也好。”
“幻憂公子,世子有請。”
此時未林一身淺藍色常服出現在他們面前。
這是千夜幻憂第一次見他穿常服,那種獨孤家男子與生俱來的魅力和氣質,讓人忍不住靠近。
“未林?”以陌未芙已經被深深迷住了。
她與未林不過數面之緣,以前未林穿着侍衛服,加上自己心心念唸的都是千夜幻憂,所以沒有過多關注。
“郡主。”未林行禮。
“他在哪?”
“冰湖的屋檐上。”
自未林出現,以陌未芙便心生了愛意,眼神一直在他身上停留。
她天天纏着千夜幻憂,卻也只是仰慕而已,並無男女之情。
千夜幻憂瞭然於胸,他故意爲難道:“我本來答應郡主,今晚任他差遣,做人不能言而無信。但是世子相邀,我也不好拒絕。”
“幻憂哥哥,你今天能陪我逛街,我已經很高興了,你還是快去找我哥吧,讓未林保護就可以了。”以陌未芙急切道。
“也行,就麻煩你替我聽候郡主差遣了,今晚郡主的要求,不管合不合理,都不能拒絕。”
千夜幻憂話落,運起輕功離開。
以陌未芙和未林並排走着,她的臉上泛着紅暈。
對於以陌未芙的要求,他都好脾氣順從。
“來了。”
在千夜幻憂剛落到屋檐上,一罈酒朝着他砸了過來,他接過酒,順勢在以陌未來身邊坐下。
“搞這麼大?”
“怕了?”
“不怕!”
千夜幻憂打開蓋子,一股酒香飄出來。
“醇厚,濃烈。這酒有二十年了吧。”
“我見你極少喝酒,想不到你還是識酒之人。”以陌未來略感驚訝。
千夜幻憂淡淡解釋道:“不過是遊歷的時候認識一個識酒大師,學了幾招鑑別之法,在世子面前不過是小巫見大巫。”
以陌未來將打開蓋子的酒靠過去,兩人對碰,喝了起來。
“怎麼突然想起請我喝酒?”千夜幻憂問道。
“你今天敬酒,是不是漏了一個人?”以陌未來反問。
千夜幻憂略微思索,笑道:“原來是這事,是我疏忽,爲表歉意,我一口乾了。”
與以陌未來對碰之後,千夜幻憂一口悶完,倒過來的酒罈竟真的沒有一滴酒流出來。
以陌未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喝完。
“這酒烈得狠,你這麼喝,就不怕醉?”
“我千杯不醉。”千夜幻憂面色無常。
千夜幻憂如此不拘小節,倒像江湖人士,這讓以陌未來對江湖充滿好奇。
“據我所知,江湖中都是魯莽大漢,你們這樣的文人,是怎麼佔領一席之地的?”
“江湖就像容納百川的大海,包容性強,裡面什麼人都有。江湖中人從來不問出生和過去,只要合得來,就可以稱兄道弟,爲彼此赴湯蹈火。當然了,也不乏宵小鼠輩,忘恩負義之人。”
“裡面的人,在不爲惡的前提下,獲得的是無比的自由和暢快的生活。什麼貧富貴賤,榮華富貴,都沒有自由自在,無拘無束重要。”
千夜幻憂說着這番話,嘴角含着笑,眼裡泛着光。
以陌未來聞言,心神一震,他這輩子或許都無法去感受這樣的自由。
冰河是雲城最大的河,每年除夕的子時,老百姓會彙集於此,在河裡放下自己的許願河燈。
河邊擠滿了人,千夜幻憂和以陌未來等人散去大部分纔來到河邊。
他們二人接過僕人準備好的河燈,以陌未來還在想些什麼的時候,不經意撇到千夜幻憂就寫了兩個字。
和平!
千夜幻憂放下河燈,看着河燈隨波逐流。
“這麼快,我才寫好,你的河燈已經不知飄去哪裡了。”以陌未來站在千夜幻憂旁邊。
“自我父母去世後,我就明確自己此生的想要的是什麼。”
“爲何不是自由?”以陌未來放下河燈後問道。
“自由是有前提的。”千夜幻憂理性地回道。
河邊的人越來越少了,以陌未芙和未林拿着河燈走過來。
“未林,你喜歡吃冰糖葫蘆嗎?”以陌未芙發問。
“啊?”未林愣了一下,回道:“還行吧。”
“什麼叫還行,我就當你喜歡吃了。”
以陌未芙將冰糖葫蘆外面的那層糖吃完,隨後遞給未林。
“快拿着,幻憂哥哥說了,就算我今晚有不合理的要求,你也不能拒絕,誰叫你把他叫走了。”
她氣鼓鼓地將冰糖葫蘆硬塞到未林的手上,寫下自己的心願,開始放河燈。
未林不知爲何,竟將冰糖葫蘆吃完了,嘴巴里酸中帶甜。
他看到以陌未芙寫下的願望,頭腦一熱,執筆寫下:與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