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待室。
傅聆江足足冷落了顧玖一個多小時後纔出現在招待室。
他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顧玖,勾脣低聲:“抱歉,有點忙,讓你久等了。”
顧玖也不點破,只是站起來出聲說道:“我這有份對於你來說很重要的文件,晚上八點,卡里餐廳。”
說完擡步,作勢就要離開招待室。
傅聆江轉身,目送着那身影離開,眸中的多了幾分深邃的探究和意味。
晚上八點,車子停在卡里餐廳的停車位上。
阿方索看了一眼後座坐着沒動的傅聆江,遲疑了一下,出聲問道:“先生,不進去嗎?”
後座的傅聆江闔眸,慵懶迴應:“先等等。”
阿方索沒有再出聲了。
傅聆江闔着眼眸,腦子放得很空,彷彿真的再閉一會兒,就能睡過去似的。
直到半個多小時後,傅聆江才睜開眼睛,開門下了車。
服務員領他進了包廂,裡面果然空無一人。
傅聆江眉梢輕佻,不做聲色的坐在房間的沙發上,就好似在招待室顧玖等他時候一般。
跟進來的阿方索有些不滿,出聲問道:“先生,要不要我打個電話聯繫一下他?”
“不用,這種幼稚的報復,很無趣。”
阿方索:“……”
說得好像您之前沒有故意冷落顧玖一樣。
倆人就在包廂這麼等着,直到倆個多小時後,臨近十一點了,顧玖還是沒有出現。
不得不,傅聆江撥打了他的電話——
“抱歉,我忙得把這事忘了,你現在是直接來加百利大橋還是我們改天再約?”
顧玖輕描淡寫的語氣讓傅聆江眉心跳了跳,暗下深吸了一口氣,壓抑着聲線:“我現在就開車去加百利大橋,大約十五分鐘左右。”
對方連應都沒應,直接掛斷了電話。
傅聆江有些疲憊的揉了揉眉心,站起身來,聲線低沉冷硬:“去加百利大橋——”
……
晚上十二點的橋上別有一番風景,阿方索把車開到停靠在路旁,傅聆江下了車。
倆個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站在橋邊,沉默着,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良久,顧玖纔出聲說道:“卡洛斯·海維賽德死了,修·海維賽德因各種證據的指向,涉險謀害,你成了最大的受利者,如果不出意外,哪怕就是修能洗白,那個時候,格羅夫納已經在你的掌控之中了吧!”
傅聆江偏頭,“你特地飛一趟英國,是來恭喜我的?”
“不是。”顧玖否認,直接出聲說道:“我手裡有一份卡洛斯·海維賽德生前交代的遺囑,對你來說,應該很重要吧!”
話音一落,傅聆江皺了眉頭,“他的律師根本就沒有接到過任何遺囑,你又怎麼會有?”
“你以爲,卡洛斯·海維賽德的死,是偶然嗎?”
話落,傅聆江眉間的摺痕加深,看顧玖的眼神有些複雜:“你想要什麼?”
卡洛斯·海維賽德的死確實突然,而顧玖今天找他,又說他手上有份遺囑,顯然是有所圖的。
至於修爲什麼會被警察調查,他只是順水推舟而已。
“我要格羅夫納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顧玖說完,傅聆江眉宇間的沉色越加重了:“海維賽德佔的股份一共就百分之六十,卡洛斯個人也只有百分之四十五,你一下就拿走百分之三十,未免有點太不合理了吧!”
其餘的百分之十五,分給了海維賽德家族的幾個老人……
他繼承的,也就是卡洛斯的百分之四十五而已。
一下子獅子大開口就分走他百分之三十五,太過得寸進尺,欺人太甚了。
“我認爲十分合理,如果你拒絕,我可以去幫修·海維賽德,最壞的結果,左不過是我落不了什麼好,而你,一分也別想得到。”
傅聆江:“……”
眼前的形勢已經很明顯了,如果顧玖去幫忙修的話,那他的情況就變得很不樂觀了。
說不定,真的會像他說的一樣,到頭一場空,全是泡沫徒勞……
但讓他拱手讓出格羅夫納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又實在是不甘。
“我需要考慮。”傅聆江壓抑了聲線。
這事發生得有些措手不及,他需要時間去考慮調整,甚至要去調查那份遺囑是否真的存在,又或者,它的內容是什麼……
顧玖不急,反正,結果他已經預料到了。
他沒再出聲說些什麼,轉身回了車上,離開了加百利大橋。
早在幾天前,顧玖跟秦涼掛斷後不到幾個小時,突然回了他一個電話:
“事情原本就不需要那麼複雜,你卻偏偏繞遠路。”
卡洛斯·海維賽德,便是他的捷徑。
只是,他沒有想到,秦涼會爲了他動手……
……
等顧玖回國,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
他直接去了辦公室,處理一下積攢下來的文件之後,晚上再回家……
下午五點多,桌邊的電話響起,顧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未接來電,微眯了眸子,轉而滑向了接聽鍵——
“喂,顧玖啊!”
羅麗媛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了出來。
“您有事嗎?”顧玖開了免提,眼睛沒有離開眼前文件夾上的白紙黑字。
“沒事,我路過大廈樓下,買了點水果,你還在辦公室嗎?”
顧玖停頓了一下,應了一聲。
“那我剛好把水果給你送上去吧!一天天忙得,怪辛苦的。”
話音一落,不等顧玖迴應,那邊已經掛斷了電話。
不過倆分鐘左右,辦公室的房門被敲響,助理楊莉率先出現在顧玖的視線中,緊接着,跟在她身後的是拿着幾個袋子的羅麗媛——
羅麗媛進來之後,楊莉離開,隨後端了一杯咖啡進來,這才關上了房門。
顧玖坐在辦公桌上,停了手裡的工作,擡眸看着走到跟前來的羅麗媛,出聲問道:“您有事嗎?”
羅麗媛也沒再客套拐彎了,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出聲說道:“那個…。我想送銘衫出國再多學點什麼,所以……”
她說得委婉,欲言又止的,但顧玖卻聽明白了,出聲問道:
“您要多少?”
顧玖的直接讓羅麗媛臉上越加羞愧,但還是出聲說道:“你看着給吧!不然,其實我也可以把萬里城那套房子賣了的……”
羅麗媛這話有幾層意思,主要想要表達的是:你看着給,但是給少了,我就賣房子。
顧玖作爲女婿,又怎麼能讓自己的丈母孃到賣房子居無定所的地步呢!
顧玖沒出聲迴應羅麗媛,只是拿起了桌上的座機,撥了出去:
“開張五百萬的支票出來。”
說完擡眸看向桌前的羅麗媛,出聲問道:“夠嗎?”
羅麗媛扯脣一笑:“夠了夠了。”
顧玖這才掛斷了電話。
錢拿到手了,羅麗媛以不想打擾顧玖工作爲由,離開了辦公室。
目送那身影離開之後,楊莉進來收拾那杯沒動過的咖啡,顧玖叫住了她:
“等會我把一個銀行賬戶發給你,注意一下這個賬號的支出,任何信息,及時通知我。”
楊莉應了一聲,這才退離了辦公室。
收拾了一下,顧玖把一些不急的文件帶走,準備回別墅再忙……
路上,還沒回到顧家,楊莉的電話就打了進來,說那個賬號多出了五百萬,之後又轉了三百萬出去,另外還在一些商場購物消費了一些……
顧玖皺了眉頭,眸中有些深意。
……
等顧玖回到顧家的時候,都八點多快九點了。
臥室躺在沙發上看顧玖那些晦澀難懂的書籍的簡單見顧玖回來,連忙坐起身來,出聲問道:
“你吃飯了沒有?我們剛吃完,要不我下去給你再熱一下飯菜?”
顧玖伸手把外套和領帶全部脫了,什麼話也沒說,只是走了過來,蹲在簡單的膝旁,左臉頰和耳朵輕輕貼在那隆起的腹部上,淡金色的眼眸中滿是溫柔和愜意。
簡單擡手,揉亂了顧玖長長的了的頭髮,關心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顧玖輕搖了搖頭,遲疑了一下,擡眸問道:“你對應軍長,怎麼想?”
簡單楞了一下,不知道顧玖怎麼會突然這麼問,但還是老實迴應:“他挺好的,對晚輩的我也很疼愛,如果我媽的男人真的是他的話,能接受。”
顧玖垂了眸子,所以,簡單已經慢慢開始接受應南這個父親了對嗎?
簡單說完隨後才察覺有點不對勁,連忙改口:“不行,校長大人怎麼辦?人家好歹還送了我一套房子,我怎麼能翻臉就認了其他爹呢!”
話音一落,顧玖發出一聲輕笑,“合着,你完全是看在了那套房子的面子上?”
簡單伸手抱住了顧玖的脖頸,親暱的出聲:“其實想想,我有媽媽,還有倆個疼愛我的爹,這真的是佔便宜了,挺知足開心的。”
顧玖嘴角的笑意漸漸冷卻了下來,臉色有些不對勁了。
簡單跟顧玖在一起這麼久了,自然知道他的一些小心思。
她的雙手輕捧着他的臉,強迫那雙淡金色的眸子看着她,出聲問道:“你怎麼了?精神好像不太好的樣子?”
“沒事。”
簡單皺了眉頭,有些不悅了:“你在撒謊,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
話音一落,顧玖那淡金色的眸子輕動,下意識的在躲閃些什麼。
這讓簡單越加堅定了,有些生氣了:“你真的有事在騙我!你這臭毛病真的很讓人……火大!”
爲什麼什麼事都瞞着她,不管是病情的事,不管是spade—k,不管是他事先已經知道她不是她媽親生的,現在又瞞了她什麼事?
見簡單有些煩躁不爽的樣子,顧玖有些糾結了。
良久,他終究還是出聲說道:“應軍長,不是你的父親。”
話音一落,簡單眉間的摺痕越加深了,有些疑惑:“不是我爸?那特麼誰是啊?你到底瞞了我多少?”
“我一開始知道的時候,就已經拿你的dna去跟軍長做了比對,發現你確實不是他的女兒,我以爲我之前的猜想是錯誤的,直到羅女士認了你,並說應軍長是你父親……
我後面也以爲應軍長會去做親子鑑定,誰知道他深信不疑,我那個時候要是站出來拆臺,有點……”
他不知道簡單的父親是誰,但應軍長爲人不錯,有這樣一個父親,也是好的。
而且他當時要是拆穿了羅麗媛的謊言,三個人都會很難堪……
簡單皺了眉頭,仰頭深深吸了一口氣,調整自己的情緒呼吸——
面對這樣打着爲她着想旗號的顧玖,她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簡單站起身來,去拿了牀頭櫃上的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
……。
半個多小時後,穿着豔麗妝容精緻的羅麗媛回了顧家別墅,見沙發上坐着的顧玖和簡單,有些擔憂地出聲問道:
“簡單,怎麼了?電話裡說有什麼急事,我都嚇死了……”
話還沒說完,簡單便有些煩躁地出聲打斷:“沒什麼事,先坐下。”
這命令般的語氣讓羅麗媛很是不爽,但還是不得不低頭。
看在下午那五百萬的份上,她忍了。
羅麗媛一邊吃着水果酸奶一邊看着電視劇,又過了三個小時左右,一身灰色運動服的應南這才急匆匆的趕了進來,見沙發上坐着的簡單,走上前來上下打量,出聲問道:
“你沒事吧?”
簡單搖了搖頭,將頭偏向一側,眸中有些光亮。
她好不容易纔開始接受他是他的爸爸,並且以有一個軍人父親而感到光榮甚至是自豪,結果到頭來,卻是一場騙局。
他幾次跟她說過,他跟珍惜她,不僅僅是因爲她是他這輩子的子嗣血脈,更是打從心底去渴望所謂的天倫之樂……
應南見簡單躲避的眼神,越加着急了:“不是,你是不是身體哪裡不舒服啊?還是怎麼了?”
羅麗媛見此,也連忙出聲附和道:“對啊簡單,你哪裡不舒服要說啊!要不然,我們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簡單狠狠吸了一口氣,從背後的文件袋裡拿出醫院的鑑定結果,扔到了茶几上,冷厲問道:
“羅女士,這份報告,你是不是要解釋一下?”
簡單的冷漠甚至是帶了幾分兇狠的視線讓羅麗媛心裡一咯噔,等她把視線放在那一疊a4紙上的標題上時,呼吸頓時一置,心裡有些不安的拿了起來——
突然把她和應南都叫過來,又甩給她一份親子鑑定報告……
果然……
羅麗媛有些無措地擡眸對上簡單和應南的視線,突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簡單呼吸有些紊亂,出聲質問:“你就沒有什麼要說的嗎?”
“簡單你聽我解釋……。”羅麗媛有些激動了。
簡單點了點頭,十分乖巧:“嗯,我聽着,你慢慢說,但是我不希望再聽到半分的謊話了。”
一旁的應南還沒反應過來倆人這突然緊張僵持的氣氛,儘管沒搞明白,但依舊沒有出聲打斷。
“我…。”羅麗媛有些支吾:“我也是剛知道啊!”
“你還在撒謊!”簡單音量加大了。
她伸手把文件袋裡的一些照片,包括一張銀行的轉賬記錄扔到茶几上,“如果你剛知道,那這個男人是誰?你爲什麼會受他威脅?”
“我…。”羅麗媛急的眼淚都要掉出來了,腦子裡一片亂,實在是找不出合適的理由和藉口來回應了。
“我其實真的知道不久,當時我真的以爲你是我跟應南的孩子……。”
羅麗媛說着,被點到名字的應南突然出聲打斷道:
“你等等,你什麼意思?”
羅麗媛有些着急的站起來想要去靠近應南,還沒走半步,應南也有些激動的把桌子上的東西都撿起來細看,尤其是那張親子鑑定的報告……。
他擡眸,眸中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羅麗媛,轉而又將視線看向桌子上的幾張照片。
那是羅銘衫生日當天,那個男人被保安攔了下來,監控截取的圖像……
“羅、麗、媛!”應南一字一頓,咬着牙叫着她的名字,“你最好把這件事解釋清楚了!”
因爲簡單的年齡跟他們結婚的日期確實相近,他也想要簡單跟他姓,去出親子鑑定然後上戶口……
但是那個時候簡單根本就很排斥他們,所以他也沒有勉強。
他怎麼也不回去想到,羅麗媛竟然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