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六小姐怎麼不說話,啞巴了還是看不起我們兩姐妹啊?”楚水靜本來就看容華不順眼,現在她老公竟然稱讚容華好看,心裡就更是像火燒一樣憤怒。

容華幾乎是本能地拿出了藏在袖口的短匕,尖銳的鋒芒抵着太過靠近的楚水靜,她輕輕一笑,說不出的風情萬種,卻又讓人無法忽略她眼底的冰寒。

楚水靜順着容華的視線低頭看去,猛地看到了那短匕,尖叫了一聲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天剛剛下過雨,門前又不是水泥地,自然惹了一身的泥漬。

“姐姐!”楚水珞驚叫了起來,忙跑上前將她姐姐扶起來,在這聲驚叫中,韓耀偉也反應了過來,走到楚水靜另一側扶住她。

“楚容華!你!你想幹什麼?”楚水靜臉色慘白,從小就被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哪裡被人這樣用匕首抵着過,一下子就慌了神,加上剛纔那一跤摔下去,更是裡子面子都沒了。她幾乎是尖聲喊叫着說了這句話,容顏扭曲,韓耀偉乍一眼看了,忍不住瞥開了眼。

“六小姐,你拿着匕首對着我妻子,這樣做似乎不妥吧,請給我們一個合理的理由。”韓耀偉知道自己是楚水靜的丈夫,見楚水靜這般模樣,當然只是站出來維護她。

可是楚水靜此時怒火中燒,聽丈夫這樣溫吞的口氣就想起剛纔他承認容華好看的事情,嫉妒和憤怒的感覺在她胸腔中糾纏,氣得她臉色白一下青一下,她一把推開韓耀偉的攙扶,恨恨道:“你對她這麼客氣幹什麼?你看上她什麼了?一張狐狸精一樣的臉?!”

如果剛纔容華不想和這些人起衝突,這會兒聽了她的話,她便沉下了臉,這就是楚家的直系小姐嗎?大庭廣衆之下說出這樣的話來,呵,真是好規矩!她想起融秋說的楚六爺最重規矩的話,不禁諷刺地冷笑。

“四小姐,我想你應該知道這句話,飯可以亂吃,話卻不能亂說,動動腦子,不要讓話不經腦子就說出口。”容華冷眼瞥了站在旁邊看好戲的家族子弟,那羣男男女女的模樣她一一記在心裡,倒不是記仇,只是要確定這些人對她的態度,有備無患。

“楚容華!你憑什麼這麼跟我姐說話?太放肆了!而且你竟還想殺了我姐!你以爲你是個什麼東西!下賤的——”楚水珞也跳起來大罵,一根手指幾乎要抵到容華的鼻子。

“住口!”一聲喝,讓容華微微蹙了蹙眉,終是收下了已經握在手裡的匕首,罷了,就饒了這人一回。

衆人側頭望去,原來是三爺楚承希,他身後跟着五爺、六爺,還有幾個二代長輩,直系旁系都有,不過旁系能夠參加家宴的都是修爲極高的人。

這裡面三爺和六爺的臉色最不好看,前者是因爲竟有人用這般惡毒的話擠兌容華,後者是因爲這個平時規規矩矩很惹人喜歡的五小姐竟有這樣粗鄙不堪的一面,難道平日裡這五小姐在他面前的乖巧守規矩都是裝的嗎?

“楚水珞,你剛纔想說什麼?”楚承希大步走到容華身邊,目光如刀割在楚水珞身上,他眯着眼睛寒聲道:“下賤?這就是你對你的堂妹說的話嗎?她是直系六小姐,你覺得她是什麼東西,你這個五小姐又是什麼東西?”

“我、我……”楚水珞擡眼就看見這麼多人望着自己,想起剛纔自己那些話,又見衆人神色中的輕視鄙夷,不禁慌了神,她哭着看向自己的親爺爺楚承琿,想求得幫助。

“三哥,水珞只是心繫水靜才口不擇言了,晚輩的小打小鬧,你就別太在意了。”楚承琿走了過來,笑着看向容華,就好像是第一次見到她一樣,問:“這就是四哥的孫女吧,果然長得極標誌,來來來,咱們進去吧,這可是特意爲三哥你舉行的家宴,莫要再生氣了,爲了這點晚輩之間的小爭論而生氣可不值得。”

容華勾起一個清淡的冷笑,抱着楚承希的手臂說:“是啊三爺爺,犯不着爲了這種東西生氣,咱們走吧。”

“你!”楚水靜聽她這樣說,又要上前,被已經反應過來的五妹拉住。

楚承希說過絕不會委屈了容華,就定不食言,他拍拍容華的手背,說:“水靜、水珞,今天的事就算了,別讓我再看到你們欺負容容。”

楚承希會心疼孫女,楚承琿也不例外,特別是楚承希這樣說他的兩個孫女,明擺着是不給他面子,他皺眉,低聲說:“三哥,這件事——”

“五弟。”楚承希冷淡地看了楚承琿一眼,對衆人道:“楚家家訓第一條,每任家主由準先天武者擔任。容容便是準先天,大哥親手給的通天錄,她現在是六小姐,等四弟出關後,少主之位也必定是她的。那麼五弟你說,對少主不敬該當何罪?”

聞言,所有人都吃了一驚,雖然隱隱有些猜測,可當楚承希親口說出這位帶回來的六小姐就是三代之中唯一一個準先天時,他們還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其中有部分人對容華的目光也不再是冷漠或者挑剔,神色溫和了不少。

這些人其實都不是怎麼討厭容華,只是因爲容華的父親做了對不起楚家的事情,所以他們才連帶着不喜歡容華而已,現在知道她是這一代唯一的準先天,而且看五爺力挺她爲少主,說明品性還是可以的。這麼一來,她成爲下任家主和宗主的事就指日可待了。

與這些人相反的,就是楚承琿一家子了,特別是他的長子楚興,一張本來俊逸的臉扭曲得幾乎變形。因爲他父親代理了宗主之位二十餘年,所以他這二十年來也一直以楚家少主自居,見到誰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甚至覺得等老父百年之後他便能順順利利成爲下任宗主。可是現在楚承希說出了這樣的話,根本就是狠狠打了他的臉,讓他覺得臉上火辣辣的,人羣中時不時朝着他投來的目光更是讓他覺得芒刺在背。

他怨毒地看向了站在楚承希身邊一臉淡然的女孩,一雙眼睛幾乎要化作一條毒蛇僅僅地纏住那女孩的脖子將她勒死才甘心。

他覺得容華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來搶奪屬於他的東西,覺得楚承希不該這樣不給他面子當衆力挺容華的地位,可他從沒想過,那少主之位,所謂的他的東西卻從來不曾是他的。

首先他的父親也不過是暫代宗主之位,很多決策都需要楚家幾個德高望重的長老和三爺、六爺一同商量才能定奪,他自己就更不是什麼東西了,一是先天沒有特別好的天賦,二是後天不知進取加倍努力,三也是更重要的——楚家家訓第一條,家主之位必定是準先天,怎麼着也輪不到他得到少主之位。

不過從來都以自我爲中心的人絕對不會想到這些,就算有人跟他說,他也會覺得對方胡說。

在衆人的各種神色中,楚承希拉着未來少主走進了主樓。被留在後面的人互相看了看,也跟着走了上去。

二樓大廳很寬敞,擺了不少圓桌,精緻的佳餚也端上了桌子。本來容華應該坐在直系小姐那一桌,但今天不僅僅是三爺的接風家宴,也是三爺介紹新歸家的六小姐的家宴,所以在長輩那一桌中也留了容華的位子。

待大家落座,楚承希便站起來說:“想必你們也知道了,這就是楚容華,宗主的孫女,在直系中排行第六。我再申明一點,六小姐是準先天,將作爲少主培養,兩年之內宗主還不出關的話,依照家訓,她有資格接手少主之位。如果有異議,我很歡迎你們明天來我院子與我……商議。”最後一句話說得緩慢,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衆人嘴角抽了抽,這就是赤果果的威脅,以武壓人啊,你不服?不服你來找我,我打得你服氣爲止。

楚興似乎不忿地想說什麼卻被他父親用眼神制止了,只能繼續用陰毒的目光盯着容華。

一頓晚飯下來,真正吃得歡實的大概也就幾個年幼的孩子了,大人們心緒萬千,盤算着今後的站隊和態度,容華則是沐浴在各種不善的目光下,實在沒法吃下多少。

家宴結束時已經是兩個小時後,楚承希與容華一道回他的院子,路上他說:“五弟兒子孫子一堆,女兒只有一個,孫女只有兩個,所以對這些女娃很嬌慣,難免就寵出了壞脾氣,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和咱們容容一樣,袁燁再怎麼寵都沒把你寵刁蠻。今晚的事情你別放在心裡,她們下次若還口無遮攔,我肯定幫你教訓她們。”

對最後一句話容華只點了點頭,跟着又笑道:“你這口氣好像巴不得爸爸把我寵出個刁蠻小姐的脾氣來?”

“可不是嘛,我就奇了怪了,他們一個個都把你捧上了天,怎麼不見你也和水靜她們一樣呢?”楚承希說完就被送了兩枚白眼。

“上樑不正下樑歪,我爸爸英明神武頂天立地,媽媽溫柔慈愛高貴優雅,教養出來的女兒當然不是楚承琿可以比的。楚承琿自己做的榜樣就在那裡,你要他的孫女能有多正?”一路上沒旁人,融秋逢春都先一步回去幫着佈置她臥室了,也就沒有避諱。

“好好,你說的都對,剛纔也剋制得很好。”楚承希知道容華有多恨楚承琿,但剛纔家宴的時候她幾乎對楚承琿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也不知是這小妮子忍性太好,還是在心裡已經把楚承琿當死人看所以不在意了。

“小不忍則亂大謀。再說,都是要死的人了,我計較個什麼勁兒?”容華涼涼地說,楚承希心想,恐怕最後一句纔是重點吧,這個小妮子,真是讓人又無奈又喜愛。

想到水靜和水珞兩人今晚的表現還有楚興毫不掩飾的怨毒,他皺了皺眉,只希望這兩人不要太過分纔好,不然就算容華因爲他而無視了,他也不會這麼輕易就饒了她們。

也別說他冷酷無情,這個世界本就沒那麼多那麼氾濫的真情,人的感情總是不多的,就像人只有一個心臟一樣,人們能付出真心真意的對象往往就這麼寥寥幾個。而容華便是楚承希在乎的這麼幾個人之一。

“對了,剛纔宴會結束時你走得太急,我也沒來得及和你說,林伯的幾個子女好像有話與你說,大概是問問林伯的事情。”容華口中的林伯也就是那位在黑市拳擊場後面看停車場的老人,她也是最近才知道原來林伯就是楚承希的大哥,那個曾經驚才豔豔卻因爲練功時走火入魔而武功全廢的大爺爺。只是習慣了喊那人林伯,所以容華也沒有改口。

“嗯,應該不是怎麼着急的事,不然也不會現在都沒跟過來了,明天我就讓他們來我這一趟好了。”楚承希應了一聲,眼前倒是滑過了大哥長孫的模樣來。大哥的長孫從地位來算,稱得上是楚家的嫡長孫,他名叫楚煬,如今也有三十歲,一身正氣,修爲不凡,在五弟的處處壓制下依然能遊刃有餘,足以說明他在武道修爲之外的處世能力。如果沒有容華和楚康這兩個準先天,以後宗主之位是誰的,還真是不好說。

楚家家訓雖說是準先天有資格繼任家主之位,可畢竟不是每一個族裡的準先天都有領導家族的才能或者意願,也不是每一代都能出一個準先天來。在楚家千百年的歷史上也有過幾個非準先天的家主,只是卻從來沒有過非準先天的少主。

不是準先天的家主,那是後來迫不得已才選出來的。可是想先成爲少主,就必須是準先天。

這是祖宗的訓導,沒有人可以違背,所以就算楚興他爸做了二十多年的代理宗主,楚興也常常把自己的用度往少主的方向推進,卻從不能真的說自己是少主,因爲他沒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