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共兩黨在老區根椐地反覆爭奪,家鄉的土地又被國民黨軍隊佔領。爲了奪回老區根椐地,讓它重新回到人民的手中,地下黨配合當地革命武裝多次進行偵察活動,爲紅軍提供準確情報。
啄木鳥神情嚴肅,他單獨向每個人交待各自的任務,自從不跑外線後仁仟改爲偵察,地方武裝準備攻打哪裡就去偵察哪裡。“老三,這次安排你回家鄉取情報,以後老三這個代號不再使用。你的新代號是鐵錘,有特殊情況就和朱三鐵匠接頭,他在塔區小停街種子鋪前面的街邊打鐵,你們的聯絡暗號是取罈子裡的紅薯,沒有特殊情況不要和他聯繫。”
家鄉總是那麼讓人牽掛,仁仟精神爲之一振,很久沒有回家的他真想回去看看母親、妻子和兒子,他穩住神低聲迴應:“太好了!”
“很抱歉!這次任務緊迫,你可能沒時間回家,以後一定找機會彌補你。”啄木鳥略帶歉意的看着他。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那我現在就出發!”仁仟有些迫不急待,早日解放家鄉,讓父老鄉親過上安穩的日子是他當下最大的心願。
“行,最近塔區敵人封鎖很嚴,進出要小心!”塔耳崗被國民黨軍隊佔領,一切行動不得不謹慎。
春日的黃昏突然下起瓢潑大雨,剛摸回朱家嘴村的仁仟隱蔽在山中一處禹廟,等待與塔區地下黨情報員秘密接頭。
這裡離他的家很近,從這座廟子透過樹林老遠就能看見他家住的那個破廟,要是在白天彼此揮手可見。只要他擡擡腳馬上就能回到家中,此刻他卻有家不能回。
天色漸漸暗淡,一個背柴的小孩引起他的注意,那捆柴壓在小孩身上連走路都顯得吃力。雨越下越大把他全身澆得透溼,小孩卻不肯把柴禾扔下避雨,再仔細一看,竟是他的大兒子承先。
仁仟看看周圍沒有異常,輕聲呼喚道:“承先!過來,我的好伢!” 承先意外的見到父親,驚喜地差點想叫起來,他把柴禾往地上一扔奔過來撲到父親懷裡。
仁仟提起柴禾把兒子拉進廟裡,他脫下身上帶着體溫的衣服替兒子把身體擦乾,一面關切地尋問家中情況,“好孩子,你奶奶可好?你母親怎樣?你弟弟長高了沒有?承凱已經六歲了我卻很少看到他,真想你們啊!”說着他把兒子緊緊抱住。
小承先顧不上回答父親的問話,張口就說:“爸,讓我跟你一起幹吧!我要和敵人真刀真槍的幹!”他的眼睛和父親一樣閃着機智的光芒。
仁仟疼愛地撫摸着兒子剃光的小腦袋,“好兒子,有出息!長大後定是條漢子!”他把話頭一轉回到現實中,“眼下你還是小,人都沒有槍高怎麼扛槍啊?你先幫着家裡照顧奶奶和弟弟,過兩年等你個子長高了再去也不晚嘛。” 仁仟知道承先從小就想當兵,成天纏着他最仰慕的徐海東胡鬧,現在孩子懂事了,靠呵斥已經不解決問題,只有耐心給他做思想工作。
“爸爸,別忘了我可是兒童團團長,什麼樣的事情沒經歷過啊?”承先撅着嘴不服氣,他自認爲憑兒童團長的資格就能參軍。
“呵呵,那是那是!你不說我還真沒想起來啊。可
是現在你有你的任務,你就踏踏實實當你的兒童團長吧!到時候你不去我還不答應呢!”父子兩人藏在廟裡小聲的說話。
好久沒有感受到父親的溫暖,疲勞的小承先不知不覺在父親寬大的懷抱裡睡着了,迷迷糊糊中聽見父親在和什麼人說話,他很想看看是誰,可眼睛怎麼也睜不開。
啪!啪啪......禹廟外面響起槍聲, 小承先猛然被驚醒。這回他聽清了,父親急促的給正在接頭的情報員說:“快撤!把我兒子帶出去!我掩護你們!”
“還是你撤吧!我來掩護!”塔區情報員爭着掩護,他已將情報全部告知給仁仟,理應自己留下來掩護纔是。
“來不及了!快走!”仁仟提着駁殼槍衝到門口,塔區情報員見勸阻已來不及,看看身邊的孩子他一咬牙將小承先推出牆頭。
承先跟着地下黨叔叔從廟子後面的破牆頭翻出去,只聽見廟子附近響起一陣激烈的槍聲,兩人剛跑到後山停下, 槍聲也嘎然而止。
想到敵衆我寡,送情報的地下黨叔叔料定單槍匹馬的仁仟敵不過國民黨部隊,他沉痛地低下頭,“孩子,你父親是個好黨員,他是我黨忠誠的革命戰士!”
從他悲痛的神情中小承先似乎猜到父親已經犧牲,眼淚忍不住刷刷地流下來,他大聲哭喊,“爸爸!爸爸......”他不相信父親就這樣離開了他,父親那溫暖的懷抱令他永生難忘。
小承先傷心的回到家,不敢給家裡人提起,怕她們受不了打擊。第二天,他忍住悲痛悄悄來到廟子裡查看,柴禾靜靜地靠在牆邊,看不出任何打鬥的跡象,要不是有這捆柴禾他真以爲自己是做了一場夢。
一個月後紅軍打回來了,紅軍隊伍中不斷有人給路邊歡迎的羣衆打招呼,有人高聲喊道:“大媽,鍋子兄弟在家嗎?讓他晚上來家坐坐!”
真是奇怪,紅軍中還有人認識自己?張大媽循聲望去,她大吃一驚,再揉揉眼睛仔細瞧看,她高興地拍手,“哎喲,這不是仁仟嗎?你咋和隊伍一起回來了,你參加紅軍了嗎?”仁仟只是笑笑,沒有正面回答。
歡迎紅軍的人羣中還有落寞的小承先,當聽見父親和人打招呼他含着眼淚楞楞站在一旁沒有說話,他一直就不相信父親犧牲了,現在父親就在眼前,他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聽見父親說話的聲音感覺自己又回到夢裡。
“兒子!立正!你還楞在這裡做什麼?”父親用手揪住他的耳朵,承先有感覺!但那不是痛,是父親的生命在呼喚!
“現在我命令!兒童團長朱承先,向後轉!跑步走!馬上回家報告!”真真切切是父親,他已經很久沒有大聲和小承先說過話了。父親快活的眼睛裡不無得意,小承先快活的眼淚汪汪,他象一陣風瞬間就跑沒了影。
仁仟隨隊伍回來了,全家人鬆了一口氣,小承先含着眼淚把父親緊緊抱住,再也不想和他分開。
妻子爲他拿來一套乾淨的補丁衣服,輕聲說道:“孩子他爸,水燒熱了,洗個澡,把這身衣服換上。”
“柳兒,這次回來要多住些日子,家裡的粗活兒重活兒我來做。
”仁仟深情地看着她,輕輕握了握她的雙手,又抱起小兒子承凱親一親,六歲的小兒子營養不良身材瘦小,看起來很小,讓父親很心疼。
“兒子,爸爸對不起你,不能在家照顧你,等革命成功我再加倍補償吧!”小承凱聽不懂父親在說什麼,仁仟用鬍鬚扎他,逗得他一個勁笑個不停,家裡端鍋起竈又有了生氣,承先的奶奶邁着小腳忙前忙後,仁仟放下兒子去挑水劈柴。
小承先端着碗顧不得吃飯,“爸,那晚你沒死?”看來這個問題不弄明白他連覺也睡不着。
“當然沒死,不然怎麼坐在這和你說話?”仁仟眨眨眼逗着兒子。
奶奶和母親也沒有吃飯,她們坐在一旁聽仁仟說話,好象這樣也能把肚子填飽似的,聽到兒子的問話母親急了,她向仁仟問道:“怎麼?你們見過?”
“哥,什麼事啊?說來聽聽!”鍋子剛好領着一幫赤衛隊員進門,大家手裡拎着酒菜,對仁仟的事情有濃厚的興趣。
“好,講就講,反正我還活得好好的。”仁仟放下筷子招呼大家,人多屋裡坐不下,酒菜被移到屋外的壩子裡。“有個晚上我回來正好看到兒子背柴走在路上,和他說了一陣話就遇到國民黨部隊搜查,當時我們正在廟裡,敵人搜到廟子門口。承先剛從後牆翻出去敵人就衝到門口喊捉拿共黨,嘿嘿,一個班的敵人被我打死了一半。” 他把和情報員接頭的事情遮掩過去。
“好哥哥,後來呢?你怎麼跑掉的?”鍋子聽得入神,要刨根問底。
“敵人也摸不清廟裡有多少共產黨,周圍的情況也吃不準,見一個班死了一半人哪還敢打下去,剩下的幾個敵兵都是熊包,他們不敢再打連忙逃跑,也許是跑回去搬救兵,我也趕緊離開了。”
“爸,你幹掉幾個敵人?”承先着急的發問,仁仟伸出手指比劃,還衝他眨眨眼。
“六個!哈哈,爸爸真厲害!”承先高興的跳起來。
久別重逢,鍋子兄弟有話要問,“好哥哥,你怎麼和紅軍一起回來了,聽說你是在紅軍隊伍裡,莫非你也?”他把話留給仁仟自己,鍋子和赤衛隊員雖不知他確切的工作,但也看得出幾分。
“哦,是這樣的,我是給紅軍帶路,順便回家看看。”仁千想起啄木鳥先前的承諾,打心裡感謝組織上對他的照顧。
一旁的母親和奶奶鬆了一口氣,弟弟承凱怯生生的坐在父親懷中盯着每個說話的人。
“哥,真懷念我們一起並肩作戰的日子!我們一起打土豪分田地,還記得你帶着我們去燒地主的帳本嗎?”鍋子兄弟回憶起往事,仰頭喝下一口燒酒。
“這種事多了,誰知道你說得是哪次啊?”仁仟也幹了一口,赤衛隊員們七嘴八舌說起不同的經歷,大家都有些醉意。
“嘻嘻,大哥你忘了?那次我們正在燒帳本,一個躲在暗處的狗腿子向你開槍,沒打中你,卻把我的褲子打了個洞,你都忘了嗎?”鍋子兄弟笑着回憶往事,夜晚的土壩子上發出陣陣粗獷地笑聲。
夜深了,久別重逢的好兄弟都散去,家人這才圍攏到仁仟身邊問長問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