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第二年立春前後,天上下着鵝毛大雪,玲瓏剔透的雪花玉蝶般在空中飛舞,待它飛舞累了便安靜的落在各家門前和屋頂。一顆顆大樹小樹也披上銀裝,浪漫的雪景象是聖潔的面紗,一掃冬日寒景的霧霾。
孩子們不顧天氣寒冷跑到外面打雪仗玩耍,嘻嘻哈哈的邊打邊跑如同作戰。
啄木鳥身穿一件皮夾襖神氣的站在門口,這種特殊化掩飾着他的真實身份。他跺跺腳搓着雙手對身穿破舊棉襖的仁仟和若干名秘密武裝交通員交待任務,“馬上趕到長途汽車站附近的秘密交通站執行緊急任務,什麼也不要問!立刻行動!”
“是,保證完成任務!”大家雖然下了保證,可心裡一點底也沒有,連什麼任務都不知道,怎麼去完成?他們趕到交通站以後方纔得知,有幾位紅軍部隊的首長從武漢路經黃陂去麻城,至於首長是誰,他們要去麻城做什麼,一切都不得而知。
根據地下黨組織的安排,他們只負責在長途汽車站確保首長安全離開黃陂。是什麼樣的部隊首長需要地下黨來保護?仁仟和秘密武裝交通員互相之間不便打聽,乾地下工作原則性很強,一但出了事,包打聽的那個人定是脫不了干係。他們住在一個偏僻地方躺在冰冷的大鋪上靜靜等待着,在心裡悄悄的猜測將要見到的是誰。
兩天後,早已住進秘密交通站的仁千和其它同志在一條熱鬧的大街上順利接到首長。儘管首長們都穿着便裝,也不能隨便打聽他們是誰,但一眼就能看出首長都是帶兵打仗的人,單從他們的威嚴和舉手投足中就能感覺到首長氣度非凡且具有大將風度。
秘密武裝交通員驚訝的望着首長身邊的七、八個便衣警衛,他們武藝高強,訓練有素。街上的行人來來往往,不知怎麼旁人都近不了首長身邊,不管行人怎樣橫穿直走,首長們始終被夾在中間,卻還看不出是有意而爲之。便衣警衛一個個瘦弱精幹、機智過人,好傢伙!那個精神頭兒讓人看了就眼熱,仁仟也是第一次親眼目睹這不是保鏢卻勝似保鏢的便衣警衛,他頓覺情緒激昂,熱血沸騰,保護首長安全的使命感油然升起。
不過便衣警衛很快就告知他們,部隊警衛負責近身保護首長,地下黨只負責外圍警戒。秘密武裝交通員並不和首長一行人打交道,只是布控在附近周圍觀察有沒有異常,他們也是槍不離身,一但發現情況都能及時出手。
冬日的一抹陽光照在身上有些微的暖意,仁仟很高興能參加這次行動,能與紅軍部隊便衣警衛一起執行特殊任務是莫大的光榮。
首長只是經過黃陂很快就要離開,仁仟和地下黨員腰裡藏槍在長途汽車站附近警戒,確定周圍無任何異常便有人發出安全信號,首長一行人神不知鬼不覺,就象從地下冒出來的一樣,突然閃身登上一輛破舊的長途公共汽車,在秘密武裝交通員的目送下安全離去。
首長很快就走了,仁仟和秘密武裝交通員甚至不知道自己迎送的是誰,只聽見有人喊過一號首長,二號首長,想必也是紅軍中的了得人物。
秘密武裝交通員的工作充滿驚險和刺激,同時也十分危險。仁仟時常到敵佔區去偵察、搞情報,因地下工作需要,他曾經化裝成沿街乞討的叫花子,淘糞的農民,教書先生等各種裝扮。
有一回他護送一位老先生到根椐地,由於老先生年紀太大走不了山路,一路上全靠仁仟揹着行走,仁仟不辭辛苦對老先生照顧有加,老先生全都看在眼裡。他是個知名人士,一路上吃住花銷他出手大方,仁仟將他送到根椐地,離開時老先生執意要送給仁仟十塊銀元做爲感謝,“大兄弟,這
是我的一點心意,感謝你一路照料,把這些拿着,回去補貼家用吧!”
仁仟當然不會接受,他將老先生的手擋了回去,“老先生,您不用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要是收了您的錢,我就不配幹這項工作了。”
秘密交通線是地方黨建立的對外溝通的重要命脈,來之不易,容不得半點閃失。仁仟深知每一份情報都是內線用生命換來的,單線接頭時秘密交通員總是格外小心,他時刻牢記上級的提醒:“敵中有我,我中有敵。”
他在老交通員身上學會忍辱負重,黨的利益高於一切。他穿梭在白區,出入封鎖線,面對敵人的盤查,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仁仟無怨無悔。自從做了秘密武裝交通員後,仁仟槍不離手,他風裡來雨裡走,穿梭於革命根據地和國民黨統治區,在敵人眼皮下迎來送往各條戰線的不同人物 ,傳送黨的文件和指示,運送武器,偵察情報......
仁仟跑交通次數多了,和那位朱老闆相識結爲好兄弟,每次經過這裡朱老闆都要留他吃個飯住個宿什麼的,讓他在心裡過意不去。
一次在送人返回的路上仁仟發現自己被一羣土匪模樣的人跟上了,究竟是怎麼回事他一時還不清楚。
見甩不開土匪他只好來到雜貨鋪旁的小餐館坐下,小夥計笑臉迎上來,每回總也沒見過他的老闆,仁仟埋頭喝水輕聲向小夥計問道:“這裡有小路嗎?我後面有匪跟着。”仁仟跑這條線有一陣了,和他們混了個臉熟。
“您等等,嗨!一壺白酒,一盤花生米,馬上就......!”小夥計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守在路邊提槍跟蹤的幾個人就進了廚房,仁仟知道他去想辦法了。
很快,小夥計送來一壺熱茶和一小碟豆腐乾子,他用筷子在碟子邊敲了幾下就進去了。廚房後院和隔壁的雜貨鋪後院相通,看來飯館小夥計已溜過去把情況告知給朱老闆,仁仟心中暗喜,他輕輕把碟子移開看見下面壓着一張小紙條,上面寫着:就說上廁所,速來!
“夥計,再燒個熱湯!我去趟廁所就來,你動作要快啊!我吃了還要趕路!”聲音很大,大的足以傳到土匪耳邊。仁仟說着話幾大步走進餐館,朱老闆的小夥計已等在廚房接他過去,朱老闆的後院有道小門直通鄉間小路,小路前面還有兩條叉道,一條上山,一條進城。
“春澤,你領他繞到那條最近的小路再把他帶出去。”朱老闆辦事牢靠,小夥計聽話的點點頭。
“兄弟,大恩不言謝,日後再見!”仁仟轉身跟着小夥計從後院走掉。
發生有人跟蹤,情急之下來到小餐館被朱老闆機智相救。幾次接觸下來仁仟斷定朱老闆一定是自己人,可是不能隨便打聽,一來會暴露自己身份,二來紀律不允許。
時間一長,朱老闆的身份被暴露了。仁仟剛回到黃陂又接到任務,護送兩個同志去根椐地,人少好辦事,他儘量選擇晚上行走白天睡覺來躲過敵人的探子。
他來到邊保交接後正待離去,擡頭看見遠處的兩個紅軍正望着自己,仔細一看,是朱老闆穿着一身紅軍的軍裝和一個紅軍首長在對他微笑,警衛員站在首長背後,仁仟呆呆的楞在那裡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儘管他一直就覺得朱老闆非同尋常人,心裡也認定他就是自己人,可要把他和紅軍劃等號還有個過程,當他突然看見穿軍裝的朱老闆站在面前,還是被嚇了一跳。
“哎?這位同志很面熟嘛,是護送青年幹部隊的米販子吧?你好啊!”首長和朱老闆走過來,上前握住仁仟的手用力搖了搖。
“首長記性真好!”仁仟看看首長,又看看他身邊
的朱老闆,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朱喧同志和你一樣也是搞地下工作的,不過他可是我部隊派出去執行任務的,現在把他抽回來干政委工作。我聽他談起過你,既然是這樣的關係以後就不用遮遮掩掩了,你們在一起也便於溝通嘛。”原來朱老闆名叫朱喧,沒想到他竟是紅軍幹部,難怪他的言談舉止讓仁仟敬佩有加。
“好哥哥,我可想死你了!”朱喧上前和他熱情擁抱。
“我的好兄弟,你怎麼不在雜貨店了?”仁仟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也能開口相問了。朱喧與自己算是在一個戰壕共事的戰友,只不過他是部隊的,自己是地方的,兩雙大手緊緊握在一起。
“首長,上次執行任務回去的路上是他救了我,真想好好感謝他!能給他說我的真實姓名嗎?這些時我可憋壞了!” 仁仟還沒忘記這事,他小聲向首長打聽,朱喧同志站在一旁嘿嘿的笑着。
“嗯,這個嘛,在不違反組織原則的情況下,我想是可以的!”首長就是首長,這話說的真有水平。
“好兄弟,你是我的好兄弟,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們倆同姓,五百年前是一家啊!”說出這話仁仟鬆了一口氣,說假話的日子真不好過,兩個好兄弟終於能坦誠相見了。
“哈哈,我的好哥哥!隱藏的夠深哪!好你個米兄,米販子,這名字起得可真好,一聽這名字我就在想啊,你到底做過多少投機倒把的大米生意?”三人哈哈大笑,仁仟的心情好極了,他在極度危險的歲月裡實在太需要這種同志加兄弟的親密關係,一來可以學習討教,二來又能互相理解。
“你還不知道吧?那些追蹤你的人是替國民黨特務機關做事的,專門跟蹤尋找我地下黨情報人員,他們一般不出手,出手就是抓住了什麼把柄,你被他們跟蹤一定是對你有所查覺,看樣子是要對你下手了!”朱喧告訴他。
“難怪我怎麼都甩不掉他們呢!看來以後更要小心。”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常跑這條交通線,難免被暗藏的敵特注意。
“既然如此我看這樣吧,回頭我給啄木鳥打個招呼,換個人來幹,你暫時不能跑這條線了!”紅軍首長當機立斷做出決定,仁仟想反駁也沒用,搞地下工作就不能明着來,被特務盯上了只能換人。仁仟挺遺憾的,一對好兄弟剛公開身份就又要分別,他還有好多話要對兄弟說。
“兄弟,想必隔壁那家小餐館也是你開的吧?那個能幹的小夥計也一定都是自己人!我從來就沒有看見過餐館的老闆,想來也是你了!”仁仟臨走前不把心中的疑問弄清楚不肯罷休。
“對,小東和春澤他們都是紅軍小戰士!我們一起撤回來了,也是爲防止時間長了被敵人注意,那個地點交給一個生意人打理,過些時再換人接回來。”
“我說呢,他們看上去就是眼裡有活兒、訓練有素的人嘛!”仁仟從心裡喜歡上這兩個年青的紅軍小戰士,可惜沒機會再見到他們。
“呵呵,哥哥好眼力!留下吃了飯再走,雖然沒有開餐館那麼闊氣,可一定讓你填飽肚子!”朱喧同志還是那樣熱心快腸。
“好啊兄弟,哥哥我就不跟你客氣了!我可不敢跟你比啊,瞧瞧你,真夠威風啊!” 仁仟拍拍朱喧別在身後的一把嶄新德國造手槍,又掏出藏在懷中的駁殼槍比了比,一把精細且烏黑閃光,一把粗糙陳舊光澤暗淡,兩把槍根本就無法相比,三人哈哈大笑。
紅軍首長爲了仁仟的安全,也爲了地下黨和這條交通線的安全,停止仁仟跑這條外線,這以後仁仟又默默戰鬥在新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