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暗的屋內,一陣驚叫乍響。薛藍兒霍然從黃花梨羅漢牀上掠起,周身俱冷。
薛藍兒用袖子抹了抹自己額上的冷汗,渾然還置身在噩夢中一般。
夢中,她在這偌大的皇宮中奔逃,卻是無論如何也逃不出去。縱使日星隱曜,陰風怒號,她也找不到出口,找不到離開這幽深的皇宮的法子……
薛藍兒喘着氣,兩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似想將自己打得清醒一些。
是啊,那隻不過是夢罷了,不過是夢。
薛藍兒頓時覺得口乾舌燥,赤着雙腳便踏上了冰涼的地上。而這一冰涼的觸感才讓這從噩夢中甦醒的人兒想起昨日夜裡的一切。
薛藍兒忐忑地瞄了眼自己所處的地方,看了看自己身後的黃花梨三屏風羅漢牀,看着這些青色的帷幔,確認是在自己的居所而寬心。
寬心之餘,卻聞及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聽足音是紫兒沒錯。而挑簾而進的果真是一襲素色宮娥服的紫兒,手裡端着一碗黑褐色的藥汁,清苦藥味便是溢滿了整個屋子。
“朕倒是在想怎樣才能將你薛藍兒牢牢地捆在朕的身邊吶。”
登時,昨夜裡皇帝說過的話猶在耳畔,薛藍兒則深深地打了一個哆嗦,一陣惡寒。
她色沒錯,有色心也有色膽也沒錯。但是,她有了這些可不包括她一定要跟誰誰搞曖昧,更不會爲了那頭上的一把刀而誤自己的終生。
她有自己的夢想,七年的學醫就是爲了治好從小待她如親姐妹的鏡若雪,而誰阻攔了她去救她,她就殺誰。
當然,她沒那個膽子殺皇帝……
薛藍兒喉嚨乾澀,一陣乾咳不止。紫兒忙替她拍着背,順氣。想她定是想到了什麼氣極之事,上了火氣。
“小姐,趕快把藥給喝了。”紫兒將碗端到了她的面前,一陣令人噁心的苦楚撲鼻。
薛藍兒蹙眉,扭開了頭道:“不喝。”
自家小姐的脾氣,紫兒當然是知道的,只好柔聲勸道:“小姐,藥湯裡已經給你加了蜜餞的,喝着不苦。”
薛藍兒瞧了瞧她一臉的擔憂和苦口婆心,擡手揉了揉額心,廣袖飄舉,拂在了木桌之上。
薛藍兒沉聲地問着,額上卻有冷汗如注,“我是怎麼回來的?”
如此一問,紫兒也是一怔忪,看了看她此刻蒼白的臉色,只好娓娓道來,也不知道她擔心的是什麼。
原來她是被靖元帝抱回來的。
昨日子時,紫兒被一陣陣腳步聲驚醒,胡亂套了衣服出去一看卻是當今皇上下了步輦,懷中抱着薛藍兒而來。
兩排宮娥提燈,照得鏡月軒猶如白晝。紫兒顫巍巍地接駕請安,迎了皇帝進這簡陋的偏殿。而皇帝卻也是極爲細心,將昏倒了的薛藍兒放在牀榻之上,捂好了被子才帶笑而去。
紫兒恭送步輦離去之後才匆忙地替薛藍兒診脈,只嘆她只是吹了寒風傷了身子,有受了刺激才昏倒了。
薛藍兒老實地聽着,蘭指直抵着眉心輕揉,“那他走後說了什麼?”
該不會是想治她的罪吧?她看起來不像,這皇帝……陰晴不定,着實讓人難以捉摸。
“皇上說……說他今日再來瞧你。”
紫兒見薛藍兒臉色更是雪白了一層,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說錯了。然而剛想去安慰她,一道尖細的聲音便突兀地響起,“皇上駕到。”
薛藍兒一怔,立馬翻進了被窩裡,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
昨日醜事歷歷在目,她哪還有臉見美人啊!
掀了被子一角朝着紫兒使了個眼色,薛藍兒便倒頭裝睡。
耳畔是紫兒迎駕的細聲,男子沉穩的足音。鼻尖聞到的卻是淡淡的薰香遮蓋了檀木桌上的清苦味。
“她可醒了?”玄昀步了進內室,走到屏風後見木桌上擱着熱氣騰騰的藥碗問着眼前跪地的宮娥。
“回皇上,薛御醫還沒有醒來。”紫兒顫聲地說道。
玄昀見她顫抖着身子,眉眼微眯朝着青色帷幔後的牀榻瞧去。
果然見着被子鼓鼓地籠着,只是那層青色的帷幔卻是散亂在牀沿,似是誰匆忙下的傑作。
玄昀走到牀沿邊,掀起帷幔坐在牀沿,脣角依舊是不變的淡笑。
戴福全眼尖地走到皇帝的身側,將那層帷幔給系在了兩旁便攜衆人退了出去。
玄昀蔥白的手指扯過被子,看着榻上之人的睡顏,笑道:“還自稱神醫,居然連自己的身子都照顧不好,真是徒有虛名呢。”
玄昀看着榻上之人的睫毛微顫,眸中的笑意更深,“原來神醫也不過如此,想那玉鏡城城主真是白教了這不學無術的徒弟。”
見她依舊不肯睜眼,玄昀便一直激她。可這薛藍兒竟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無論他怎麼激她,她也是不再爲之所動。
玄昀神色一凝,佯道:“來人,把薛御醫身邊這沒用的宮女拖出去杖斃。”
薛藍兒猛地睜開了一雙大眼,掀了被子便坐了起來,怒瞪着玄昀,“紫兒跟着你的奴才都退出去了的!我不是傻子!”
“是朕該說你放肆呢還是什麼呢?”玄昀挑起了她肩上的一屢青絲把玩在手,眸中笑意不再,冷冷地睨着她。
“你……”薛藍兒銀牙一咬,垂了眼,“臣知罪。”
“那你可是知道自己犯了何罪呢?”
玄昀依舊繞着她的青絲,見她低垂了眼,眸中一陣寒光掠過。
薛藍兒卻是不再言語了。反正她說什麼都是錯,整天頂着這顆腦袋也只不過是提心吊膽罷了。
她不懂,不懂這皇帝爲何如此在意她。
“朕究竟有多在意你呢?”冷聲的話語下,薛藍兒的心便更是覆了一層霜。
玄昀蔥白的指上繞了一層又一層的青絲,而薛藍兒只是低垂着頭,不敢再作答也不敢擡眼看他。
玄昀鬆開了繞在指上的青絲,一手擒住她的下顎,迫着她與他對視。
“朕問你話,怎麼不答?”
薛藍兒一雙烏黑的大眼瞪着他,緊抿着脣,執拗的就是不開口。
一陣僵持下來,玄昀鬆開了鉗制着她的手,她便急忙往後坐去。而她這時也纔看清楚他身着的是明黃錦衣,胸前的玄色團龍惟妙惟肖。
薛藍兒似被那龍眼中的威懾給震住,僵硬在了當場。
爲什麼……她會覺得這皇帝似乎在容忍她放肆?
薛藍兒擡眼看他,見他不知何時又是恢復了淺笑的模樣,心裡便是一陣涼一陣熱。她越是往後退,玄昀便越是往前坐。
終於,薛藍兒是退無可退,迎面而來的皆是他的氣息。
“你……你……你不要亂來哦,我告訴你,我可是很色的,你……”啊!她在說什麼!她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玄昀眸中笑意更深,修長的手指撫過她的臉頰,惹得她一陣輕顫,“身爲醫者竟然都不喝藥,那病人豈不是更討厭喝藥了?”
“我……我……我是嫌它太、太燙了,我……我等下就會喝、喝的。”
玄昀一陣低沉的笑聲響起,惹得薛藍兒是面紅耳赤。
該死的,她怎麼就結巴了呢。
她一面懊惱,兩眼卻絲毫未離開這皇帝身上。只見他廣袖一揮,步到桌前執起了藥碗便回到榻邊,直勾勾地盯着她。
一雙眸子生得比女人的桃花眼還要好看幾分,薛藍兒瞧着瞧着就陷入了他那雙美瞳之中,直到兩片冰涼的脣吻上她的脣瓣時,她才緩過神來。
……她……她被非禮了!
他的脣是冰涼一片,然而他的舌卻撬開了她打着顫的牙齒渡入幾許清苦。
那是紫蘇葉煎劑的湯藥,用於解表散寒的。而苦澀的藥汁卻有蜜餞的濃甜和他檀口中的清香。
藥汁被她如數吞下,他卻依舊不肯放開她。柔滑的舌尋到她的舌糾纏着不放,挑動着她的味蕾,吞沒着她。
薛藍兒驚惶地瞪大了雙眼,滿眼盡是他微眯帶笑的眸子。那眸子裡究竟有着什麼,她卻看不真切了,只覺眼前一片朦朧。
她想要退後,卻沒有出口。她扭動身子,他便一手擒住她胡亂抓扯的兩手。他沒有擁抱着她,沒有情侶般熱烈而纏綿的吻。
他只是一味的在她的口腔中掠奪。
當她覺得自己快窒息了時,他終於是繞過了她已經麻木的紅脣,拇指蘑砂着她的脣瓣,既誘惑又帶着無邊的寒冷。
而薛藍兒整個腦子裡只想着一件事——她……她被色了!
玄昀將藥碗遞給她,示意她自己乖乖地將藥喝完。薛藍兒傻傻地接過,仰頭喝完了才反應過來自己再一次地被他牽着鼻子走了!
“你!”
“朕怎樣?”玄昀笑看着她,睫毛微垂下,使她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
薛藍兒舔了舔紅脣,脣瓣上還殘留着蜜餞的甘甜,怒道:“只准我色你!不准你色我!”
玄昀睫毛一顫,脣間再次溢出了低沉的笑聲。這一次,他的笑卻是如金鈴乍響般,清脆、悅耳。
“是嗎?”他眯着一雙黑瞳,含笑看着她,“可是怎麼辦呢?朕一直在想着用什麼方法將你捆在朕的身邊,朕的薛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