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離開百草堂時,秦正曾再三囑咐他如有樊鼎情況有變立即通知他。
見秦青突然崩潰,對着樊鼎出言不遜,趁亂連忙溜出護國公府,從馬車上解了一匹馬一路狂奔返回了百草堂去找秦正。
秦正此時正在爲宇文清瑩抓藥,冬青就闖了進來。
他一把拉住秦正的手氣喘吁吁地說:“掌櫃的,快,快,出事了。”
秦正一聽,緊張的一抖,手裡的藥撒了一地。他扔下手中的活兒,叮嚀三七照看前臺,帶着冬青飛身上馬向護國公府而去。
到了門口,他扯去臉上的易容,府上的護衛認得他是將軍的大舅哥,順利放行。他們一路小跑來到了後院。正聽見慕容將軍在呵斥秦青。秦正鬆了一口氣。
秦青頭腦清醒後,知道自己理虧,沒想到的是,慕容將軍竟然承認是自己做了虧心事。他到底做了什麼虧心事?難不成他在外面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才一直瞞着她。如今,醜事藏不住了,不但沒有半點悔意,還敢對她大呼小叫。這日子沒法過了。
她越想越委屈,看見哥哥進來,委屈地放聲大哭了起來。
秦正不知道她的想法。一點面子也不給她,黑着臉指責她道:“慕容將軍說得對,青兒,你都是要當祖母的人了,說話怎麼能如此沒有分寸?連高僧都敢辱罵,還想不想救慕容將軍了?快給樊大夫道歉。”
秦青這一生就怕秦正。見哥哥生氣了,囂張氣焰一落千丈。連忙放下身段,給樊鼎行禮說:“樊大夫,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一時失態,胡言亂語,請神醫原諒,救救將軍。只要你肯救將軍,你就是我們護國公府的大恩人。以後我們一定有求必應。”
百合上前扶起她說:“乾孃,這又何必,樊大夫既然來了,就一定會救乾爹。只要你們好好配合。”
樊鼎一字一句地說:“慕容將軍,現在補救還來得及,你若再執迷不悟,我也無能爲力了。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你好好考慮,如果想通了,命人來百草堂尋我。”
說完帶着百合就要走。
秦青見樊鼎站起來要離開,真的害怕了。也顧不得胡亂猜疑,一面讓秦正攔着樊鼎,自己哭着撲向慕容晟哀求道:“晟,求求你了,護國公府不能沒有你,我和孩子們也不能沒有你。這裡沒有外人,你到底做了什麼虧心事就對樊大夫說了吧。我...我也不計較了,原諒你了。”
慕容晟蠕動着嘴脣,臉色慘白,愣是沒有說出一個字。
樊鼎回過身,那雙平日裡溫潤好看的鳳目冷冷地看着他說:“大丈夫敢做敢當,想想那些因你而枉死的生靈,他們有什麼錯?不要再抱有僥倖心理逃避了。人在做天在看,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秦正從他的話中聽出了意思。心裡大驚,慕容晟這是犯下了大罪,遭天譴了。
秦正上前勸說道:“將軍,你一定要聽樊大夫的話,這個結在你心裡埋了二十多年了,該做個了結了。不是我誇口,你的病除他之外,沒有人能治了。”
見慕容晟緊閉雙眼,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樊鼎很是失望。即便慕容晟曾犯下過大錯,但他本心並不壞,否則佛祖也不會容忍他活了這麼久。他還是有心救他,但也要他肯接受。
慕容晟現在騎虎難下。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現狀,但是,他也有難言之隱。面對親人,有口難開。
秦正看着樊鼎漸漸變冷的雙眸,又看看躺在牀上裝暈的慕容晟,左右爲難。
見這樣膠着也不是辦法,他只得對秦青說:“百草堂還有病人等着,我們先走了。青兒,好好勸勸將軍,敞開胸懷,配合治療。”
秦青看攔不住,只得將他們送到了大門口,無可奈何地看着他們離開。
回到屋裡,她覺得自己已經精疲力竭,快要撐不住了,癱倒在了軟榻上。
剛纔刑部有要事,派人找慕容豐震前去。他見舅舅秦正來了,才放心離開了一會兒。回來後,看見樊鼎他們都回去了,屋裡只有母親一人守在父親身邊,便關切地問母親道:“母親,樊大夫怎麼說?父親的病能治嗎?”
秦青靠在軟榻上有氣無力地睜開眼睛說:“聽百合說我才知道,樊大夫就是我們找了這麼久的神醫。他盡力了,我也盡力了,至於你父親的病能不能治,你還是去問你爹吧,他到底願不願意治療?”
慕容豐震一愣,從母親哀怨的眼神中看到的都是失望和傷心。
難不成樊鼎已經對父親的病有了診斷,是父親拒絕治療?爲什麼?以他對父親的瞭解,父親的脾氣是很倔強,但並不是剛愎自用的人。他對母親一直很好,幾乎到了寵溺的地步,如今卻讓母親如此絕望。
他跪在父親的牀前握着他的手問道:“父親,自我懂事以來,這麼多年了,母親爲了你的病沒有過上一天安穩的日子,爲你殫精竭慮,四處求醫。現在到了關鍵時刻,你爲什麼要猶豫?要退縮?這不像是你。難不成真的有什麼難言之隱?我是你兒子,已經長大成人,能否將你的顧慮告訴兒子,我願意和你一起分擔。”
慕容晟靜靜地躺在牀上。他不敢正視兒子的眼睛,裡面滿滿都是親人的關心,都是愛。他是一個罪人,承受不起。樊鼎說得沒錯,秦正說得沒錯,兒子說得也沒錯,這個結是該解了。他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不能讓無辜的孩子去揹負他所造的孽。可是,在這個崇尚神佛的國度裡,如果他說出了當年發生的事,他還哪有臉去面對大禹國的百姓?他多年來所建立起的優良口碑,護國公府的光輝形象,傾刻間都會坍塌......
爲了守住這份榮耀,他受盡了折磨,已經心力交瘁了。是時候應該把這副殘軀還給那些含冤罹難的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