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寒蓋因風寒之邪外襲、肺氣失宣所致,簡而言之多是風吹受涼引起,又風邪爲百病之長,所致病證變化多端,不是常與他邪兼夾爲患,便是又衍生他病。孔顏這場風寒,可謂變至極快,當天入夜之前就高熱起來,神昏躁擾,任人呼喚不醒。馮嬤嬤等人嚇了一跳,便是魏康回來見了也略感意外,誰也沒有想到孔顏會病得這樣厲害,趕緊讓張大夫過來看病,這一號脈才知嚴重,比之風寒偏甚還重兩分,已非尋常的肉桂、甘草等熱藥可治。
魏康自幼走失於秀才之家,從小研讀四書五經,當一句讀書人不爲過,本就對常見藥理自有幾分瞭解,又後入行伍,跌打創傷乃是尋常,又比一般讀書人更爲熟識,見得張大夫看脈後所開藥方,便知孔顏這場病委實厲害了些,顧不得送嫁在即,臨行前公務冗雜,他有些分身乏術,而孔顏也當因重華長公主入住魏府,少不得需要主持府中大局,只讓張大夫一切以孔顏身子爲重,切忌大黃、硭硝之類的猛藥,傷及內脈。
正如魏康身爲讀書人知些醫藥之理般,大戶之家的內宅中人也多是知道一二,乃因富貴人家多有按月請平安脈一例,其上竈之人又需略通食材相剋或養身之理,諸多之下,多少也就懂上一些。
人身之中,五臟六腑皆有陽氣生化運行,人身陽氣不足,多致疾病衍生,此正所謂人身的疾病在初起時,還是留於陽經範疇,是極須善加調養之時。孔顏如今正是患病之初,體內陽氣亢逆變動,自當以調和體內臟腑陰陽氣血爲主。少不得要調養一番。如此一來,少則十天半月,多則一月也是有之。方可從內至外完全康泰,不爲將來留下有損內耗的問題。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遑論重華長公主的鳳駕在此,涼州乃至整個河西都矚目着魏府,任何風吹草動都足以引起動靜。
很快,不出一日,孔顏爲迎接重華長公主風邪入體的消息一夕之間傳遍涼州各大府邸。
毫無疑問,孔顏病得十分不是時候,甚至隱隱有幾分棘手。
不說孔顏會風邪入體乃是因重華長公主,這不免有落重華長公主顏面之嫌。便是魏康即將送親遠行,孔顏因着天佑這個嫡長子在,某種意義上卻是代表了魏康,甚至是確保走後涼州局勢不亂的保證,豈能病得神昏不起?是以,孔顏至少得在魏康啓程前痊癒,反正即便內裡沒好全也無礙,總歸如今不過青春少艾之齡,損耗一些委實不值提。
正是這樣常理所想,當得知孔顏風寒後。衆人也不多作他想,只道最多兩三日罷了,孔顏必將在猛藥之下或痊癒、或強撐起來。如是。對孔顏的病況自不多關心,只思忖孔顏這樣生病可會讓重華長公主不虞,尤當得知重華長公主又是指太醫,又是賜下靈芝、老參一類的名貴藥材,還每日關切地從太醫處詢問病情,一些指望着重華長公主和親友好吐蕃的人,更不免暗地道一聲晦氣,便揭過不提。
卻不想一日又一日過去,轉眼已是三日過去。未等聽到孔顏病癒理事的消息,反聽到魏康道孔顏需要調養一月。魏府一切事宜暫交由付氏代理。
一時間,衆相譁然。盡是難以置信魏康的決定——竟是這樣憐香惜玉,哪怕在大局勢之下,也不捨孔顏受到絲毫損耗。
然而,此事到底是內宅婦人之事,饒是有些文官武將認爲魏康此舉太過兒女情長,也不好拿出來多加置喙,至於後宅婦人自無此顧慮,自然一番深想下去,不由暗道難怪即便難以子嗣,孔顏依舊敢不將納貴妾之事提上議程,原是如此。後再一想孔顏不愧爲“顏”字命名的容色,不禁又覺魏康此舉實在是意料之中,如此容貌,又是如此出身,世間男子哪有不愛重的?看來即使沒有行暖爐會之權,這節度使夫人之位儼然穩如泰山。
想到這些,存了貴妾之心的府邸或小姐,心中多少不由起了幾分消極。
孔顏病得神昏,渾渾噩噩不知事,哪裡知道外面之事,何況還是他人心中所想?
只知渾身惡痛,骨頭無一處好,喉嚨也似烈火般灼燒,吞嚥唾液都是痛得緊,偏生這樣難受還說不出話來,眼皮似千金重般,幾次三番想起來,卻如何也掙脫不了。
好在迷迷糊糊之中,依稀感到有粗糙的大掌覆上額頭,這明顯是男人的手,知道唯一能觸碰自己的男人只有魏康,這一想還有魏康在身邊,府中的事,重華長公主的事,應該都有應對之法罷。
也許人病了就不知覺地對身邊的人產生依賴,如此想着,心裡漸漸安寧下來,然後便是順着一身痛乏,沉沉地昏睡了過去。
再次有意識的時候,終於可以睜開眼了。
日值二更,燈火通明。
屋子裡重又生起了炭火,回到了二月二前的溫暖。
馮嬤嬤在牀邊的繡墩上守着,寶珠看着當地的一隻鐵爐,溫熱的草藥在爐子上咕嚕咕嚕地滾着,隱隱瀰漫着一股藥味,略有些燻人。
一看即知,這場風寒比想象的嚴重不少。
她動了動身子,要從牀上坐起,卻甫一動身子,便有些頭暈發沉。
馮嬤嬤趕緊扶孔顏躺好,將被褥嚴嚴實實地蓋上,叨唸道:“夫人躺好,可再不能受涼了,看這病的!”
身上軟綿綿的沒力,孔顏任馮嬤嬤扶她重新躺下,“佑哥兒呢?”聲音沙啞乾澀,這一說話出來,也才發現嗓子痛得厲害,孔顏白着臉皺了皺眉。
馮嬤嬤看得心疼,向寶珠遞了一個眼色,讓去倒了溫水過來,她小心喂着,讓孔顏潤潤喉嚨,道:“夫人放心,小公子有素娘看着,現在時辰不早了,估摸着也困了,剛纔英子纔去看小公睡沒。”
知道天佑一切妥當,又有溫水潤了喉嚨,感覺好多了,孔顏也不再多問孩子的事,另道:“嬤嬤,我昏睡了多久?”
聽到孔顏這樣一問,再看孔顏蒼白的臉色,馮嬤嬤不由滿目心疼,“三日了!夫人整整昏睡了三日!”
孔顏聞言愕然,“三日!?”怎麼會?
馮嬤嬤卻微微一笑,然不及開口,寶珠已嘴快道:“本來要不了三日,可誰讓二爺看重夫人呢?特意讓張夫人用溫和的湯藥,所以夫人才好得慢些了!”說着窺了馮嬤嬤一眼,見無厲色,當下又神秘一笑,“今兒是重華長公主的接風宴,等一會兒二爺回來了,夫人問二爺就是!”
ps:食言太多,無話可說。明日繼續早上八點更新。這章可能發展有點慢,下章和下下章就有大進展,馬上就會送重華走,加快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