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果喜歡看他着急,本想再逗他一逗,但實在沒什麼力氣和精神。
一手扶了他肩膀,一手自行探入懷裡內袋,取出一個小玉瓶,倒出一粒藥丸服下,“我不要緊,休息休息便會好。”
離洛到這時才鬆了口氣,抱了她仍往客棧走,“剛纔客棧發生了什麼事?”
玫果將剛纔發生的事說了一遍,說着自己都覺得窩囊,在自己的地盤上,弄得象喪家之犬,還差點丟了性命,扁着嘴,“你的事辦完沒有?”
離洛的臉冷得嚇人,眼裡盡是殺氣,“辦完了。”
“你想做什麼?”玫果心間微顫,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指一顫。
“那兩人留不得了。”離洛望向前面客棧,臉色陰寒。
她心頭微驚。那兩人逼她落水,險送了性命,凡是弈園裡的人,都不可能再放過那兩人,她也沒打算要放過他們,但卻沒想過要他們死,“將他們送官,讓官府處理。”
他臉如寒石,眸子裡盡是恨意,“送官也是得判他們個死罪,這事,你不要再管。”
“落水是我自己失足,倒不是他們,他們捉到我,可能也是讓我吃些苦頭,他們雖然有罪,但還不至於該死,不如讓官府判重些,打上幾十板子,讓他們坐下十年八年的牢。”玫果見慣了他嘻笑打鬧的樣子,幾時見過他這樣神色,有些心驚。
他眉頭緊蹙,睨了她一眼,冷冷一笑,“夠了,你是什麼身份,傷你一根毫髮都是死罪。”
玫果以前電視沒少看。當然知道身爲皇位繼承人的她,在別人看來是何等尊貴,但她終是進不了這個角色,總覺得這麼就殺兩個人,有些過了,大不了狠狠的打,狠狠的罰,“可是……”
見他臉色更加難看,大有她再多嘴,他就丟她在這兒的模樣,閉了嘴不再惹他,見步行步。
客棧掌櫃見離洛抱了玫果進店,二人均是全身透溼,明白是什麼回事,忙迎了上來,滿含歉意的小聲道:“客官,您這店不能再住了……”
話沒完,離洛一腳踹出,掌櫃身子往後飛出,跌在櫃檯角上,半天爬不起來。捂了胸口,驚魂未定,“你……你敢殺人不成?”
離洛冷哼了一聲,“要殺你,剛纔那腳,你還想有命在?”
不再理會掌櫃,抱了玫果徑直上了樓。
聽見身後掌櫃叫道:“快報官。”
離洛冷笑了笑,上了樓,踹開客房房門,進了屋,將玫果輕輕放在牀上。
雌雄雙盜聽到動靜,開門查看,見離洛正將玫果放下,雄盜抱了膀子躍到屋中間,冷笑,“居然還敢回來。”
話沒落,見眼前人影一花,胸口上便是一痛,跌落地上時方見離洛正慢慢收回拳頭。
動了動身子,卻爬不起來,一口鮮血噴出。
雌盜見對方一招便傷了雄盜,肝膽俱裂,知道是遇上了高手,虛晃一招,轉身就逃。
離洛且能容他逃走。
急追兩步,扣了他的肩膀,往回一帶。
雌盜慌亂中亂了招術,胡亂回了一招,腳下卻被一絆。頓時摔倒。
離洛一腳已踏在他胸口,頓時踩斷他幾根肋骨。
離洛功夫雖然不及冥紅,慕秋,但到了外面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就算雌雄二盜聯手也絕難在他手下過上十招。
而他又搶先出手,讓二人全無招架之力,片刻間傷在他手下。
他本欲就此了結二人,回頭看了看依坐在牀上的玫果,握了拳的手慢慢收回,“罷了,依你,等官府的人來。”
掌櫃受了那腳,傷得並不多重,帶着小二躲在門外偷看,見雌雄二盜轉眼間便傷在此處,又驚又怕,怕二盜記仇,以後找上客棧的麻煩,但剛吃過離洛的虧,左右不敢得罪,只巴巴的盼着官府快些來人。
離洛掃了眼地上的飯菜,問玫果,“還吃得下些東西不?”
玫果輕了點頭。
離洛迫着小二去廚房備些肉粥。小二不敢不應,小跑着去了。
沒一會兒功夫,官府果然帶了人來,在門口問掌櫃,“出了什麼事?”
掌櫃朝門裡指了指,卻不說誰對誰錯,“裡面有人打架。”
“什麼人敢在平安郡主的地頭上鬧事?不想活了?”衙差拉着官架子邁了進來。
一眼便看見倒在地上的雌雄二盜,愣了愣,面露喜色,“你們二位也有今天?”
這雌雄二盜讓他們極爲頭痛,極難二盜同時捉到。如果只捉到一個,那另一個定然上門行竊,直偷到他們招架不住,釋放另一個爲止。
雌雄二盜灰着臉不出聲,知道今天是難討得好,不過他們做的不過是偷偷摸摸的事,而且雖然偷東西威脅官府的人,但事後定然會盡數歸還。
所以雖然官府對他們極爲頭痛,但罪不至死,也不是十分擔心,大不了進去蹲上幾年。
衙差叫人綁了二盜,至於誰傷了二盜,卻是不關心了,也不多問,轉身要走。
離洛坐在牀邊冷哼了一聲,“就這麼走?”
衙差急着回去領功,聽人叫喚,有些不喜,沉了臉轉過身,“我不追究你們鬥毆之罪,你已該偷笑,還想怎麼着?”
離洛聲音更冷,“你們打算怎麼處置二盜?”
衙差見他說話全無敬意,更是不悅,“這是衙門的事,你就不必多問了,想知道結果,明日自己到衙門聽審。”
離洛哼了一聲,“這二人迫我夫人落水,險些送了性命。我得要他們明日午時問斬,你這麼帶走了人,還怎麼斬?你去通知縣令,爲我們備車,這二人,我要帶走。”
玫果在他身後,輕扯了扯他的衣袖,他只是不理。
衙差愣了愣。冷笑了笑,“這位好大的口氣,官府的事,且是你想怎麼就怎麼的。這斬人之事,可不是誰都能做主的。再說這二人是在逃的要犯,且能讓你帶走。再說我們縣老爺,怎麼能隨便爲別人備車。”
離洛眸光如刃,“你做不了主,我能,去叫你們縣令來見我。”
衙差聽在這地方,幾時見過有人對他這麼使指劃腳,正要發作,見一物飛來,忙伸手接住,低頭一看,手中是一塊玉佩,正面寫着‘平安’二字,背後是個‘離’字,手一抖,手中玉佩差點跌落,忙雙手接住,恭恭敬敬上前送回離洛手中,“小人不識離公子,請公子恕罪,小人這就去請縣令。”
這時方想起他剛纔所言,這雌雄二盜迫他夫人落水。離洛的夫人自是虞國的平安公主,普國的平安郡主。
衙差看向他身邊玫果,只見她雖然身着村姑打扮,但容貌絕美,試問天下除了平安公主,還能有誰?
唬面色鐵青,跪地要拜。
離洛臉色緩和了些,“縣令不請也罷,立刻爲我們備車,如果出了什麼差錯,你們儘管提了自己的頭來見我。”
玫果已有些不耐煩,再看離洛說出的話,已是不能改,只得揚了揚手,“你們下去吧。”
衙差帶了人一溜煙的走了。
掌櫃的在門外聽得真切,忙進來給玫果和離洛二人賠罪。
離洛寒着臉不願理會。
到是玫果覺得不便過於生硬,道:“我們的身份不便到處張揚,還望掌櫃的擔待些,爲我們買兩身衣裳。”
掌櫃一疊聲的應着下去了。
衙差辦事果然迅速,玫果和離洛剛換過衣裳,粥食還沒吃完。
他們已派了人送來馬車和囚車,將早嚇軟了的雌雄二盜綁上囚車。
離洛等她吃完肉粥,才抱了她離了客棧,見馬車內鋪墊着厚厚的羊毛絨,臉色總算柔和下來,這衙差辦事倒也貼心。
他爲了照看玫果,也不騎馬,與她同車。
玫果上了車,背上還痛,不能平躺,只能趴在車裡,好不鬱悶,待他在身邊坐下,捉了他手臂就咬。
離洛竟難得的不避不讓,任她咬。
玫果見他這樣,反而咬不下力,訕訕的鬆了口。
平時和他打鬧習慣了,對這一本正經的他極是不習慣。
等上了路,推了推他,“我死了,能得你幾滴眼淚,也是不錯。”
離洛瞪了她一眼,臉上微微發燙,“你就不能消停片刻,看來打得還輕了些。”
“輕?你趴着,讓我打打試試。”玫果想着剛纔的痛,豎了眉,隨即想着他那時的真情流露,眉毛又落了下來,痛一痛,能知道他的心意,值得。
拍拍身邊,“躺下來,你坐那麼高,我仰着頭跟你說話,累得慌。”
離洛猶豫了片刻,終是在她身邊躺下,“你想說什麼。”
玫果側了身,望進他轉過來的深眸,“你還沒回答我,你真的想飛嗎?”
離洛睫行顫了顫,沒答,轉開臉。
玫果拉了他的手臂,枕在頭下當枕頭,“過些日子就要遷都,我們全部都要去新都,到時三國均有軍隊駐紮新都,陸上各軍自有弈風督管約制,而水上,卻沒有合適的人選,你肯去嗎?”
如說對各路水道,以及水性,只怕沒有比他更加熟悉的,如果他肯,那個位置再沒有人比他更適合。
那日末凡和弈園便爲這事提及過離洛,但一來那日虞瑤沒答應遷都一事,二來離洛是玫果的夫侍,他們無權擅作主張,便暫且將此事壓後。
玫果那時爲末凡之事心不在焉,也沒留意,這時才慢慢想起。
離洛雙眸一亮,重新轉頭看她,“弈園也要搬過去?”
玫果點了點頭,“我們都要過去,你如果肯任那職,白日裡自是忙公務,晚上仍是回弈園,無需另安排府第,你認爲如何?”
“此事末凡和弈風如何看待?”離洛深知這事涉及三國之間,玫果代表虞國,而另外兩國尚得末凡和弈風同意。
“這事本是他們提及的。”玫果折騰了這許久,有些睏乏,用手掩了嘴,打了個哈欠。
離洛雙眼忽明忽暗,過了好一會兒才問,“你是否會認爲我是貪圖權勢之人?”
玫果又打了哈欠,慢慢闔了眼,“能者居上,男兒有志是好事,我的夫君有能耐,我高興還來不及,做什麼要認爲是貪圖權勢?”
離洛暗鬆了口氣,心下卻是歡喜,如果能拿下那職,做出一番事業來,倒可以配得上她了。
而且既然弈園同搬,倒也不必擔憂與她難見一面。
側臉看着她已慢慢熟睡的小臉泛着微紅,眼角斜飛,勾出笑意,拉了一旁薄被給她蓋上。
雖然他在外辦事,每每提起玫果,都得以我的夫人相稱。
過去覺得只不過是一個稱謂,並沒什麼意義。
最近說起總會生出別樣情懷,欣喜中又有些苦澀。
但剛纔她說他是她的夫君,問他,弈園搬遷,他是否肯同去。
這個女人平日極爲霸道,原來心裡如此遷就尊重別人的意見。
怪不得那幾位對她百般寵愛,這樣的女人讓他們如何能不寵,如何能不愛。
彎了手臂,將她攏的近些,見她不醒,又再向她靠近些,直到將她慢慢攏進懷裡,才愜意的也闔了眼,小睡。
這段路車程,只需半個時辰,便到弈園。
他叫人暫時關押了雌雄二盜,一面派了人前去通知官府過來押人,一面叫人去喚瑾睿。
雖然玫果說她背上的傷沒什麼事,但他終是不放心。
安排妥當,纔將仍熟睡不醒的玫果抱下車,送回她的寢院。
玫果溜出弈園,早急壞了坐守弈園的瑾睿,這時聽說她受傷而歸,丟下手中事務,提了藥箱,直奔玫果寢院。
恰好見離洛將一動不動的她小心翼翼的放上牀,陡然一驚,大步奔到牀邊,把上她的脈搏,發現她居然是睡着了,不禁啞然失笑。
離洛將她溺水,以及他對她施救,傷了她後背之事說了一遍。
瑾睿掀起她背上衣衫,仔細查看,對離洛道:“不防事,也頂多痛兩日。”
離洛懸着的心纔算完全落下,轉身出了玫果寢室。
瑾睿望着熟睡的玫果,微斂了斂眉,這小女人片刻都難安份,吩咐丫頭打來熱水,退下丫頭,親自爲她擦拭身子。
玫果睡得正舒服,被他折騰醒來,皺皺眉頭睜開眼正要發脾氣,鼻息間是她所熟悉的淡淡青竹香,心虛的忙閉上眼,裝睡。
瑾睿將熱巾敷在她後背傷處,看着她輕顫着的長睫,冷清清的道:“沒本事收拾人家,便不要招惹事端。”
玫果睫毛顫了顫,忍着不出聲,又聽瑾睿道:“出去吃些苦頭也很是不錯。”再也忍不住,驀然睜眼,翻身坐起,“見我難受,你這麼幸災樂禍,到底有沒有良心。”
瑾睿淺淺的睨視了她一眼,面上冰蕭蕭的沒有表情,“你這麼招呼不打一個,擅自溜出去,害人擔心,可有良心?”
玫果自知理虧,‘呃’了一聲,向他靠近些,拾了跌在牀上的熱巾,賠了笑,“你們都忙,沒人理我,真的悶的慌。”
瑾睿嘆了口氣,接了熱巾,“今日不是離洛發現及時,後果不堪設想,你不爲我們想,也該爲孩子想想。”
玫果打了個寒戰,自己死了,瞳瞳……
又悔又急,大眼裡慢慢蓄了淚,垂了頭。
他見她服了軟,才摟了她,柔聲道:“以後不要如此,可好?”
玫果咬着脣,輕點了點頭。
他輕撫她面頰,“我以後會多抽些時間陪你。”
她靠進他懷裡,聞着他身上的味道,心安了。
玫果聽說雌雄雙盜被斬之事後,總覺得心裡有些過意不去,便不再到處亂跑,安安份份的呆在弈園。
慕秋和佩衿,離洛仍爲暗哨的在外忙碌,幾乎連回來的時間都沒有了。
而瑾睿外出採藥,這兩日也不得回。
雖然院子裡有不少下人,但仍顯得冷清清的。
去玉娘處看着瞳瞳睡了,才獨自慢慢渡回自己寢院。
進了屋掩了房門,才意外的發現離洛竟坐在桌邊,捧着個茶杯,不知想着什麼。
見她回來,身子微微僵了僵,慢慢站起身,靜看着她。
玫果稀奇的望着他,晃到裡間,點燃香爐,“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離洛臉上有些不自然,跟在她身後,輕咳了一聲,“佩衿讓我回來的,你的背還痛嗎?”
“不疼了。”玫果挺了挺背,有瑾睿的良藥,後背的傷早沒事了,回頭看他,長髮並沒象往日一般束起,只是鬆鬆的綁了發稍,髮尾溼潤,身上也沒穿外出的袍服,只穿了家中的所穿的便袍,鬆鬆的露着鎖骨,顯然才沐過浴。
打趣道:“你穿成這樣過我這裡,又是才洗乾淨,叫人家看到,還以爲你是來給我侍寢的。”
她這幾日閒得無聊,便翻出以前學過,但沒用過的催眠術溫習,白日剛拿了兩個小丫頭試驗,竟有些效果,這時見了離洛又起了玩心,提了穿了細繩的小球在他面前晃盪。
離洛聽了她的話,難得的沒反駁,臉上卻是一紅,以前被她沒少捉弄,見她手上又提了個古怪東西,頓時緊張,緊盯着那個球,“你要做什麼?”
“這是我給瞳瞳做的新玩意,你看有沒有意思?”玫果將那球向他眼前提得近些。
離洛信以爲真,當真仔細去看那球。
不想,看得兩看,頭竟有些暈眩。
玫果忙扶了他在牀邊坐下,接着晃那球,吸引他注意力,問道:“你今天爲什麼來我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