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治右手扣着桌上茶杯,赫然收緊,茶水潑出,他卻全然不知,“寒宮雪對皇上早就起了疑心,一直在尋找機會試探,這次她走的卻是一步險棋,如果她猜測不錯,用自己女兒的性命賭了這把。皇上要顧及公主,前往燕京,寒宮鈺便會在虞京攪起政變,殺死聖上。如果皇上顧及聖上,她便可以在燕京除去長公主……所以我以爲你必死無疑,沒想到你們居然逃過這一劫。”
他滿面的欣慰,玫果卻是越聽越寒,如墜冰窟,這一切都是寒宮雪的毒計,如非末凡,自己只怕已被惡魔換魂,而冥紅已是屍骨無存。
寒宮婉兒利用她引誘弈風到燕,藉機殺了弈風,斷了普國的頂樑柱,給普國致命的打擊,二人可以說是各得其利。
當時雖然也有懼怕,但還算鎮定,現在想想,背脊滲上一層冷汗。
玫果慢慢站起身,走到冥家叔侄身前方停下,直視着二人,“難道我母親便是當今皇上?”
冥紅和冥治各自尋了地方,鎖定視線,不看玫果。
“是嗎?”玫果轉身面向冥紅,仰頭看他。
他咬了咬牙,轉過臉,俯視着她,“是。”
“我上次回虞國,見的是誰?”?上次回虞國見皇上的情境浮現在眼前,皇上那種神情……那不會……如果她不是她的女兒,她如何會有那般濃烈的感情流露?
“是王妃,也就是當今皇上。”冥紅抿緊薄脣,皇家的女兒錦衣華服,看似風光,實際上,骨肉分離,相互隱瞞,內心的苦澀卻不是普通人家孩子可以理解的。
玫果咬了咬脣,笑了,眼裡卻透着無盡酸楚,原來那便是娘,見了娘都不能親口喚聲娘。
吸了吸鼻子,將涌上來的淚嚥下,末凡啊末凡,你當真是玲瓏心,那時便已猜到母親便是皇上,也猜到她已非兒時的那人,才備下送子觀音。
母親有女,送子觀音自不會是她的死穴,所以他才這麼沒有顧慮。母親的死穴是惡魔,怕的是現在的玫果體內還是惡魔的靈魂。
末凡告訴過她,皇上是爲了試探,試探她是否貪圖皇位,但他卻對自己瞞下了真正的結果。
當時孃親的確是在試探。孃親知道惡魔不會對皇位沒有貪念,而按玫果當時的單純心思,是不會對皇位起心,如果當時得知皇位將到手而表現出得意或者歡喜等神情,那便是惡魔。母親試探的其實是她是不是她真正的女兒。
雖然母親看到她醒來,但相處的時間僅三個月,並不能真正判定是否是真正的玫果歸來。母親看到送子觀音後那無比欣慰的笑源出於自己是她親生的女兒,而不能再是惡魔。
“那我姨娘呢?”
冥紅看了看冥治,見他端起茶杯,慢慢喝水,對他們談話並不阻止,才又看回玫果,“聖上便是你姨娘,也就是先皇。”
“這是怎麼回事?”玫果更加迷惑,原本就複雜的朝政更是亂成了亂麻。
“在你醒來後三個月,先皇意外遇刺,大難不死,卻失去了全身武功,落下殘疾,一面佈下強大的保護網養傷,一面急召王妃回虞。聖上帶傷之身無法在寒宮雪虎視眈眈下安然執政,防寒宮雪發生政變,暗傳皇位於王妃,令王妃以她之名治理朝政,此事瞞住所有人,從未公開。
從此王妃便頂着先皇,也就是現在的聖上之名坐上皇位。
王妃與聖上長相本就酷似,聲音也一般無二,僅是年齡上稍有出入,只需稍加裝扮老成些便無人能看出破綻,再加上王妃回宮長住宮中之事,衆所周知,只道是王妃回宮保護聖上。宮中之人不時見到皇上與王妃於院中飲茶談心。所以寒宮雪只是懷疑,卻不敢肯定,當今皇上易人。
而且王妃是在回京後四個月才上朝,製造皇上傷勢康復的假象。”
冥紅說到這兒停了下來,玫果長呼出口氣,如夢方醒,爲何母親幾年不肯回普國,那時寒宮鈺正在普國,姨娘的安全無慮,孃親纔敢尾隨寒宮雪身後暗中潛回普國。
也明白父親爲何會化成普通富商前往虞國,原來是牛郎織女相會。那時曾怪孃親無情,這以一想,方知爹孃忍受着什麼樣的夫妻,骨肉分離的痛苦。想起離開虞國時,孃親眼裡的不捨,更爲爹孃難過,爲了國家,拋下的東西太多,太多……
冥治這時放下手中茶杯,接着冥紅的話,說了下去,“寒宮雪的功夫本比王妃差了些,再加上皇上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她哪裡還敢輕舉妄動,所以瞞下了這些年。
但這幾年來,由於王妃的長駐宮中,令寒宮雪心裡的疑惑非旦未消,反而日益增加,纔有了此次的險行。”
玫果長嘆了口氣,心裡一陣難過,爹孃分開這許多年,爹不曾納過一個妾,對她百般寵愛,想來是因爲將對孃的所有思念化成父愛傾到了她身上。而自己總仰仗着父親寵愛,胡作非爲,惹他生氣,心裡泛着陣陣愧疚。
“行刺我姨娘的寒宮雪,對嗎?”玫果心時悲痛恨,寒宮雪,這一筆筆的賬,還有雅兒的血債,定要你加倍償還。
“沒有證據,冥治不能妄加猜測。”
玫果點了點頭,他是臣子,知道自己該站的位置,沒有確定的事,絕不會輕易說出口。
冥治掃了眼冥紅手中的免死金牌,“所以你的忙,我幫不上,你們見不到皇上,至於這金牌,我沒見過。”
冥紅微微一笑,投去感激的一眸,將金牌不客氣的收回懷裡,這種事可不用充什麼英雄,講什麼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
玫果暗贊冥治,倒是個有情面的人,這份人情,她記下了。
只是見不到母親,弈風和末凡的事又該如何是好?眉頭死死的擰在了一起,過了好一會兒才又放開,“三叔能否代我送封信給我娘?”
“這倒不失規矩,公主儘管寫來便是。”這聲三叔叫得冥治心裡舒暢,回答的也爽快。
玫果接過冥紅遞來的紙笑,咬着筆桿,想了片刻,先寫下父親無恙的事,這事雖然隱密,但母親做爲妻子,得知夫君有難,又不能插手相救,該會有多難過,這幾年的相思之苦也罷了,再加上父親遇迫害之處,不知能否撐得住,她不願母親再傷心難過下去。然後纔將想知道的事寫了下來,封實了遞給冥治,“三叔費心了,請務必要快。”
冥治接過,“屬下馬上去辦。”
“三叔等等。”冥紅叫住擡步便走的冥治。
“還有何事?”冥治轉過身。
“弈風從哪條路線入燕?現在到了何處?”
冥家的人爲了虞氏的安危,自不會放過任何蛛絲馬跡,弈風入燕的事也不會全無所察。
果然冥治微一沉呤,道:“走的永寧,明日午時前後便會到永寧與燕京管轄地交界處。如果你們想攔下他,明日一早出發,不出意外,不會有問題。”
冥紅又拿了紙笑攤在玫果面前,“你寫下幾字,交於三叔,讓三叔即刻派人前往燕京界候着,以防萬一。”
玫果瞭然,他是怕冥治消息不能完全精確,畢竟這年代的馬匹不比得現代的班車,說幾點就幾點,就是大巴也還有個塞車的時候。
向他投以感激的一睨,接了紙筆,寫下自己正前往永寧邊界,要他等候。
冥紅等她寫完,吹乾墨汁,交於冥治。
冥治無可奈何的接過,搖了搖頭,“阿福已經將你的房間收拾出來,你們先回房洗瀨稍加休息。我已要人備下晚宴,給你們洗塵接風。”
玫果的衆夫侍給她自小就侍寢在虞國是人所皆知的事,冥福也沒給玫果另備客房。
等冥福走開,玫果才拉了拉冥紅的袖子,“我睡哪兒?”剛纔只聽說把他的房間收拾出來了,沒聽到給她安排房間。
“自然睡我房裡。”冥紅順手拉了她的小手,出了偏廳。
玫果納悶,這兒不比行軍,有衆多房間,居然不給她備一間,又不好再找冥福要房間,只得扁着小嘴跟在冥紅身後,好在有了弈風的下落,心下略安,心裡的煩悶稍有好轉。
進了冥紅的房間,更是叫苦連連,他是這兒的少主,房間佈置的倒是極好,雖然他平時並不在此居住,但桌椅牀櫃,樣樣齊全,還是上好的紅木,但卻沒有軟榻,而且那牀還是單人牀。用品也是件件不缺,但絕對沒有多一牀被褥。
一看便知這莊園的人壓根沒打算他帶女人回來,無論是她還是納妾都不在算計之中,她的到來只是個意外。
愣了半天,看向已經放開她,走向丫頭已備下的熱水的洗漱臺旁的冥紅,“我睡哪兒?”
“這兒。”冥紅不看她,只是取了軟巾浸到熱水中。
“那你睡哪兒?”玫果跟在他屁股後面,一張小臉皺成了包子。
“自然也是這兒。”冥紅將浸溼的軟巾遞給她,“洗洗,一臉的塵。”
玫果回頭又看了看那張只有一米二寬的小牀,“只有一張牀,還是小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