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說到這裡,又深吸了口氣,然後,聲音不由自主的提高了一些,死死的盯着陳逢時說:“現在你不想知道也知道了,你要看不上我這樣的人,想離黑暗遠遠的,我不怪你。我說這些,就是不想你今天假裝不知道,假裝不相信,而我卻以爲你是包容了我的黑暗屬性……”
“……結果突然有一天——你跳到我面前,說你要代表正義,反對我這種邪惡的魔女!我特別憎恨這種虛僞無恥的人!開始因爲不能果斷割捨交情,就自我欺騙,捂着耳朵假裝不知道別人黑暗的內心,等有一天做足心理準備了,能隨時把別人踢開了,也不給對方心理準備的時間,就跳出來大義滅友了!最最最噁心的是,往往還是因爲愛情跳出來,而不是爲了友情!”
小安說到這裡,陳逢時終於明白她說這麼多是想幹什麼了。
“所以,現在你已經很清楚的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知道我是怎麼對他們說的了,也知道我內心功利性的黑暗想法了。如果你覺得接受不了朋友的內心是這樣,那麼我們各走各路。這樣你和我對於從此陌路的心理準備時間是一樣的,將來你當正義使者要消滅我也好,還是找到志同道合的人專門制止邪惡也好,還是你有一天被我弄死也好,誰也別拿今天及以前的交情說事,因爲誰也不欠誰,誰也沒對不起誰。”小安說到這裡,作勢請道:“我說完了,到你說了,如果你還有什麼要說的話。”
陳逢時沉默了兩秒,然後拉開副駕駛位的門,伸腳出去。
這一刻,小安的眸子裡,漆黑如夜……但她既沒有喊住陳逢時,也沒有準備再說什麼。
人最愛的都是自己,最重視的當然是自己的感受。所以,人需要朋友需要感情都是爲了愉悅自己。小安很早就相信這一點,因此,她做好了因爲任何事情在任何情況下失去任何人的心理準備。
儘管仍然會痛,但只能忍着,本來人的感受就無法依靠別人幫忙承擔。
陳逢時腳伸出車外,踩在地上,頭臉也伸了出去,然後,扭頭衝小安說:“什麼情況啊?車裡一股怪味,你聞不到嗎?”
小安微微一怔,然後才反應過來,陳逢時不是無話可說直接開門下車絕交走人啊……
這一瞬,她想一腳踹死他!
但是,她沒這麼做,因爲她真的發現,車裡有股怪味。
她怎麼才發現呢?
剛纔直接就開車過來了,路上滿腦子都是說些什麼的的念頭,注意力一直繃着,竟然連這麼大的臭味都沒聞到!
“不應該啊!色薰說換車之後,我開到學校外面停到今天才剛開,是不是有死老鼠?”小安也納悶了,在車裡找着。
這會留神了,越來越覺得味道噁心的想吐,真虧她剛纔竟然會沒發現!
陳逢時直接把車門全打開散味,然後看見後排座位邊上有個……不可描述的套!
“我靠!你跟誰車震忘了丟套?”
“你纔跟誰車震呢!”小安憤然反擊,然後看見陳逢時手指方向的東西。“啊——該死的色薰!”
小安氣不打一處來,直接撥了色薰的號碼,一通大罵。
“哎呀呀,一時疏忽嘛……好啦好啦,對不起嘛,洗車錢算我的,我叫拖車好不好?安寶貝不生氣不生氣啦……噢,這麼激動,是不是旁邊有男的誤會了?是不是陳逢時?來來來,電話給他,我證明你的清白……啊,開擴音了?那還生什麼氣嘛……好了,娘娘,回頭讓你宰,我現在叫拖車,拉去洗洗乾淨……喂!不用換座椅這麼誇張吧?你又不坐後排……好啦好啦,我的鍋,我背,換換換!後排座椅全換了!……什麼?前排沒用過呀!我也嫌那些男人不夠乾淨的好不好?駕駛位和副座我們兩都會坐的,我怎麼會用前排?真沒有!騙你是小狗!……好,騙你的話我是小狗!……安寶貝麼麼噠,對不起嘛,我錯了,不生氣不生氣,快回學校參加畢業典禮了,過來了隨便讓你辦——”
小安撒完氣,掛了電話,看見陳逢時拿了一疊紙巾包住那不可描述之套,丟進垃圾桶裡。
“等色薰叫拖車來來就行了,你碰了幹嘛?”
“你以爲我想?還不是考慮對你的影響!回頭人家拖車的,店裡洗車的,全都得記住你的車牌,直接把讓這事變段子,你信不信?”陳逢時丟掉之後,又把買好的礦泉水往手上倒,這才感覺上面沾染的、無形的污穢之氣被沖刷乾淨了,心裡才舒坦多了。
小安幫忙倒水,然後就打電話叫司機來接,她原本被通緝的事情已經處理妥當,當時也沒有後續的麻煩,出錢找了個得絕症又自願的人,頂替了她被誣陷的罪名。
是的,花錢找人頂替被誣陷的罪名……小安當時就說,這就是現實的冷酷和殘忍。她的罪明明是菌魔誣陷,現實卻不可能走正常流程洗脫罪名,反而只能讓人頂替被誣陷的罪。
所以現在,她能用自己的臉活動,也能找家裡的司機。
掛了電話,小安看校門外面已經沒什麼人了,估摸畢業典禮快開始了,回頭找陳逢時,看見他在欄杆那邊,小店裡買了兩支冰凍的礦泉水,就說:“常溫。”
“噢。”陳逢時答應着給換了,知道她是不方便時期,也就這種時候纔會喝常溫,否則凌晨半夜下雨天也得是冰的。
小安接過水時,看見陳逢時的眼神,沒好氣的說:“別那麼猥瑣行嗎?女人不方便有什麼奇怪的?”
“我沒奇怪啊!”陳逢時說着,忍不住笑了,看小安冷着臉,忍着解釋說:“我不是笑這個,我是在想:一個人,什麼狀態下才能一路開車過來而聞不到那種程度的惡臭?”
“別扯這些廢話!接着剛纔——說你的想法,接受不了我這樣的朋友就說,這樣我們分道揚鑣的心理準備就是一樣的,很公平!”小安喝着水,一副特冷淡的模樣。
陳逢時看在眼裡卻忍不住笑。“裝什麼無所謂啊!再說了,我如果會這麼做,還有工夫陪你找惡臭源頭?”
“喂!你能別提那噁心的惡臭了嗎?還有,就算分道揚鑣,你剛纔就不幫忙了?那點風度你都沒有?”小安現在對惡臭特敏感,而且覺得陳逢時就是故意反覆提的。
“行行行!”陳逢時作勢打住,實際上他們都得參加畢業典禮,本來就沒時間耽誤,小安叫的車不會等多久,她的車庫太多了,附近不遠的地方肯定就有。於是收起笑容,清咳了兩聲,一臉嚴肅。
“我爹說過,人不能改變別人,只能爭取不被別人改變。如果你以爲改變了別人,其實是別人想改變自己的結果。基於以上基礎,想要當一個自由、舒心的懶人,就別去攙和那種不能改變又讓自己不開心的事情。別人給的自由很有限,連當小孩都會覺得被父母束縛干涉的太多,還指望誰能給更多的自由?所以,我不準備改變你,也不準備改變酒精小火他們的想法。我不參與你們做的黑暗向的事情,我只做認可的方向上的事情。因爲我這麼想,所以我不想知道你的決定是什麼,並不是說,我想捂着耳朵蒙着眼睛假裝以爲你們都很純潔善良。”
“我就知道你開場白是什麼!”小安盯着他,彷彿看透他的心思似得,追問:“還有嗎?”
“……好吧,我承認,剛纔當然有生氣賭氣的成份,所以故意說不想知道。但是宗旨沒變,這些事情你高興說就說,不高興說可以不說,我沒權力要求你什麼都說,也不會指責你隱瞞了什麼。但是——請別編故事騙我,隱瞞和騙是兩種性質!尤其是——編這種侮辱我智商的故事!”
“剛纔編的故事怎麼侮辱你智商了?”小安很不忿,她自覺最初編的故事版本,是精心修改,完全針對陳逢時來的,怎麼可能被輕易看破?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爹就告訴我一個道理,別告訴他我是怎麼識破他挖的坑的,因爲那會讓他下一次把坑挖的更好。所以我只會告訴你我知道,但我絕不會告訴你,我爲什麼會知道。”陳逢時很可惡的笑,很可惡的笑……
小安很難受,非常難受!她本來就想知道爲什麼,現在更想知道爲什麼了,可是,偏偏陳逢時就是不告訴她爲什麼!
“你說吧,我本來就說了,以後絕對不會再騙你了,那你告訴我又有什麼關係?”
“哈哈……安美女,如果套用你的邏輯,你這句‘以後絕對不會再騙我了’,本身就是在騙我!以後的事情誰知道?也許哪天我得絕症……呸呸呸,還是哪天你突然得絕症了,說不定就會騙我呢?”
“請注意——目前基本可以確認,我們不會生病了,生命之力造就的修復能力太強,肌體總處於穩定的狀態,甚至器官可能不會衰竭,也就是說,至少壽命會非常長。”小安很認真的糾正。
陳逢時沉默了三秒,然後說:“其實,你也希望生命之力永遠不消失,是嗎?”
小安家裡的車來了,她直接拉開車門,上車,走了。
是的,他們都趕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