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懵了,他苦苦等待的黑騎,突然就出現在身邊,還對他進行了測試?
原來、原來他一直都被觀察了?一直不見他,就是爲了觀察他的決心?而現在,他倒在了最後一關?
少年的心情如墜冰窖,他反思剛纔的行爲,覺得正如被判定的那樣,他太自私,只顧着自己。
他錯過了,最後的機會?
少年很難過。
陳逢時和小安都能猜想到少年心情有多糟糕,車停在了路邊。
小安遞給陳逢時一根菸,他接了,卻只抽了兩口,因爲馬上就想起拍神,還有機場送橙子的情景。
那少年難過,他也絕不開心,所以故意製造這麼一出,就爲了粉碎少年送死的衝動行爲。可是,這無疑對少年的精神世界是種傷害。
車裡的煙霧太多,陳逢時降下車窗。此刻雖然心情低落,但沒到流淚的地步,自然不需要車裡被煙霧填充。
煙霧從窗戶飄散了出去,還有的從天窗飄了出去,然後,陳逢時在後視鏡裡,看見少年騎着單車,進入可視範圍——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小安從車內的後視鏡裡也看見了少年單車前面的燈光,兩個人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神裡讀出意料之外的擔憂。
這孩子……沒折向回家,這是要幹嘛?
陳逢時猛吸了口煙,從後視鏡裡看見少年騎車過來了,做好了對話的準備。
可是,那少年從車旁邊騎過去了……是的,直接騎過去了,都沒看他們一眼,直接就那麼騎過去了!
陳逢時和小安看了對方一眼,都從對方眼裡讀出判斷錯誤後的自嘲和無奈。
這是很糟糕的現象啊……他們寧可這孩子是追上來找他們理論,也不願意是這種沉默。
“我看算了。”小安已經完全不看好結果,陳逢時開動車子,追上去,衝着少年喊話說:“你不回家還準備去哪裡?”
“找菌魔。”少年回答的很簡短,語氣裡帶着怒氣,顯然是壓抑着對陳逢時的不滿。
“一個人去送死?”陳逢時知道這說詞沒什麼力度,但此時此刻,只能做最後的努力。
“這是我自己的事!”少年的口氣很不耐煩。
“你的女神不管了?你如果死了,她作何感想?”
“一個懦夫又怎麼面對那麼完美的她!”少年幾乎是咆哮者喊出這句話,然後,他停下了單車,陳逢時也停下了車。
少年的情緒壓抑不住的爆發,他身體顫抖着,紅着的眼眶裡,涌出豆大的淚珠。
他瞪着陳逢時,充滿憤怒。“沒有生命之力我可以說服自己繼續懦弱!因爲我只能那樣!我沒有反抗的力量!可是我有了生命之力,你讓我怎麼接受繼續當懦夫!怎麼接受當一個在她面前擡不起頭、總被人欺負的弱者!你看不起我,沒關係啊——我自己找菌魔!我不會放棄改變自己的機會!錯過了這一次,我就再也沒機會了!”
少年說完,擡胳膊擦了把眼淚,抓緊了車把手,騎上就走。
陳逢時喊住他說:“少年——你首先要明白,我們沒有看不起你。對於你介入戰鬥這件事情上,我們必然存在心理顧慮。如果將來你在戰鬥中遭遇不幸,我們能輕飄飄的說一句‘啊,好可憐的孩子’,然後就過去了嗎?不可能——我們肯定會責問自己,當初是不是可以避免你介入戰鬥?你的年齡本來就還不具備完全的責任能力。”
少年聽着,沉默着,當陳逢時說完的時候,他扭頭,注視着他,激動的說:“可是,可是我不會怪你們!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你根本不懂,不懂我的感受!當懦夫的感覺就是無數次的恨不得直接死掉!”
“你怪或者不怪,出事我們都一樣痛苦。”
“我自己找菌魔!”少年騎上單車又要走,陳逢時很無奈的喊住他說:“得了吧——把你單車放車尾箱。一個人找菌魔等於必死無疑,跟我們一起作戰是可能會死,我們還有什麼選擇?”
少年僵在那,既想跟着走,又覺得面子過不去。
陳逢時見狀笑着說:“還愣着幹嘛?你有沒有動機都好,照你一頭牛的倔強勁,我們都只能帶上你,快上車,出發了。”
少年沒說話,但把單車推了回來,一大半塞車尾箱裡,剩下的部分露在外面,倒也不會掉。
上車開沒多遠,少年發現車掉頭了,就緊張的問說:“這是去哪?”
“去西來街擼串,這麼晚了,你肚子不餓?”陳逢時答應罷了,看少年欲言又止,於是笑着說:“好了,別這麼緊張。消滅菌魔是長期的工作,你的情況得先接受戰鬥方面的訓練,完成後再跟同伴們一起行動。”
“真的?你不會使緩兵之計騙我吧?”少年看來心理陰影挺大,大約也明白剛纔陳逢時說他不合格啊,考覈之類的話是故意的了。
“都這樣了,還有什麼好緩?邊吃邊聊吧,我們都很餓了,你平時肚子餓怎麼解決?”陳逢時挺好奇,小安之前提過,少年家境很普通,這階段又不住校,零用錢一般很有限,生命之力的食量,往少了算吃喝也是嚇人的開支。
“……買大饅頭吃,一塊錢一個的北方大饅頭。”少年說完,遲疑了一下,又繼續說:“有時候實在太餓了就到麪攤守,有間店的位置好,老有客人,但面做的不好吃,經常有人吃一點就走了。”
後面的話少年沒說了,他覺得很難堪,但陳逢時和小安聽着卻覺得很心酸,更覺得很不可思議。
“爲什麼不跟父母說?就說你長身體,零用錢不夠吃。”陳逢時聽小安提過少年的背景調查,他家裡雖然普通,但這點程度的壓力還沒問題。
“那怎麼行?父母問起來不知道怎麼說,罵我的話怎麼辦?”少年的邏輯,直接讓陳逢時和小安震撼了……
他們都不懂這種邏輯,小安是根本不在乎父母態度的人,當然無法理解;陳逢時跟他父親幾乎什麼話都能說,自然也不理解。
寧可吃人剩下的,不敢跟父母溝通,理由是害怕父母罵……
小安長吐了口氣,她什麼也不想說了,因爲她很想罵人。這一刻她突然想起某些校園借貸,剛開始候數字不多的時候那些人不敢告訴家裡,等後來滾到家庭都無法承擔的地步了。
而理由也是,怕家人罵。
到底父母罵的危害大,還是沉默的危害大?這不是一條很清楚的選擇題嗎?
陳逢時考慮了片刻,說:“今晚開始,你可以放心大膽的吃了。不過嘛,我們基本上吃不飽,還得是學會適當控制,避免不必要的生命之力激活狀態。”
陳逢時覺得,現在說什麼,還不如等以後旁敲側擊的引導。他雖然不理解,但少年還年輕,這是事實,很不成熟是正常的。
“介紹一下,我旁邊的是會長。另外你得給自己起個別號,需要能讓人直接明白你生命之力的顏色,未來作戰同伴間配合的時候,戰鬥特性全在別號裡。”陳逢時看少年的目光落在小安副座的方向,猜到他的疑問,笑着說:“會長是原生生命之力,所以例外。”
少年似懂非懂,但對於陳逢時的綽號,上次他就知道叫什麼了,又見過他生命之力的顏色,所以倒很容易接受,想了想就說:“吃土少年。”
“啊?”小安不由驚呼,這孩子什麼想法?給自己的綽號哎,然後起個這樣的綽號?
“……少年倒是挺好,問題是,吃土是什麼含義?”陳逢時也不懂他的想法了。
“我想讓自己記住以前懦弱的人生,時刻提醒自己!”少年的語氣堅定,陳逢時考慮着說:“你要記住就放心裡,這樣的別號確實需要勇氣,但很容易人爲的招來惡意,我建議你再想想。”
“自取其辱絕對不聰明,給自己安這樣的綽號就是在自取其辱!”小安覺得這個詞彙簡直不能更應景。
少年想了想,接受了意見,又說:“土色少年吧?”
“我給你起一個吧。”小安忍無可忍了。
“好的。”少年其實並不太情願,但不敢拒絕小安的好意。
“你喜歡的女孩很愛喝咖啡,顏色跟你的生命之力也很接近,就叫咖啡吧。”
少年聽着,眼睛就亮了,他因爲喜歡的女孩所以愛喝咖啡,咖啡對他來說,被賦予了愛情加成,這時候自然覺得,這綽號太好了,於是心甘情願的連連點頭說:“好!就叫咖啡!會長起的太好了!”
他顧着爲新綽號高興,完全忘了疑問,爲什麼小安會連他女神很愛喝咖啡這種事情都知道。
等咖啡想起來的時候,他們已經開始擼串了,而且還擼了一地的竹籤。
一排十個燒烤攤,一起在給他們烤,八張小方桌拼一起,上面擺滿了吃的,還有啤酒瓶。
咖啡吃的好爽,從沒這麼過癮過,但是,他忍不住擔心的問陳逢時說:“這得花多少錢?”
“等你完成訓練,正式入會,會長會給你開工資。”陳逢時看咖啡還爲這一餐的花費擔憂,就說:“放心吧,會長財力雄厚,你一天二十四小時不停吃喝,吃到死的那天會長也不在乎。”
“還有工資?”咖啡又驚又喜,很感興趣的追問說:“有多少?”
“工資不少,具體等你入會時就知道了。”陳逢時不說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