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爺。”
“無畏哥。”
“小畏哥哥。”
蕭無畏與唐大胖子一路說笑着回到了柳府的住所,纔剛走進小院子的大門,邊上便冒出了高低不等的幾個人來,一迭聲地叫着,倒令措不及防的蕭無畏嚇了一跳,再定睛一看,這才認出來的都是二舅柳振豪家的孩子——那個口稱“小王爺”的是次子柳鳴禮,年已十七,比蕭無畏大了半歲,叫“無畏哥”的則是三子柳鳴誠,剛滿十四歲,至於那個甜甜地叫着“小畏哥哥”的卻是二舅家唯一的小公主柳媚,年僅十一歲。
柳嘯全的結髮婦人,也就是蕭無畏的親外婆過世得早,後頭柳嘯全再娶了不少的妾室,然則子息卻並不多,攏共也就三子一女——長女即是蕭無畏的母妃柳鴛,長子柳振英,嫡出,娶的是王家的長女,另有妾室數名,可惜卻一無所出;次子柳振豪,庶出,娶了史家的女兒爲正妻,別無妾室,可子息卻多,除了站在蕭無畏面前的這三個外,另有年已二十出頭的長子柳鳴毅,早已從軍,目下隨其父鎮守伊州前線,並不在柳府中;三子柳振雄,娶了張家的女兒爲正妻,有三子三女,皆在涼州,這偌大的柳府中直系第三輩就只有此刻站在蕭無畏面前的三人而已。
一般而言,皇室子弟對於親情這玩意兒都淡漠得很,別說甚子表兄弟了,便是親兄弟之間也都滿是矛盾,即便是湊合在一起的,也不過是利益的糾葛罷了,彼此間的情分可謂是淡泊如水,甚或彼此仇視,恨不得砍殺了對方都毫不爲奇,然則蕭無畏卻是不同,畢竟他並非原裝的皇室子弟,別看表面上吊兒郎當地,可心裡頭還是有着真性情在,對於面前這幾個不過才見過一次面的表兄弟們還是多有親近之心的,此時見三人分別向自己行禮問安,蕭無畏忙略一側身,笑着道:“禮哥,誠弟,還有媚妹子,你們來得正好,先前小王正尋思着要將禮物給你們送去呢,趕巧你們就來了,來,到屋裡看禮物去。”
“哇,真的嗎?太好了,小畏哥哥,你給小妹帶來了甚禮物啊,謝謝小畏哥哥了。”柳媚一看就是個活潑的丫頭,一聽到有禮物,立馬迫不及待地跳了起來,嚷嚷個不停,簡直跟只小麻雀似的。
“小媚,不得無禮。”柳鳴禮見自家小妹如此雀躍,大感尷尬,端出兄長的架勢,板着臉喝斥了一句。
“耶,誰理你啊,哼。”柳媚顯然不吃兄長那一套,小瑤鼻一皺,吐了下舌頭,很是可愛地朝柳鳴禮做了個鬼臉,而後一點都不認生地拉住了蕭無畏的胳膊,很是親熱地叫道:“小畏哥哥,禮物呢,在哪啊?”
柳鳴禮見自家小妹如此作態,尷尬得臉都黑了,苦笑着對蕭無畏揖手爲禮,滿是疚歉地道:“小王爺,小妹淘氣,還請您多多包涵則個。”
蕭無畏望着柳媚那淘氣的樣子,立馬就想起了自己那個古怪精靈的妹子蕭旋,對柳鳴禮的深受荼毒自是深表同情不已,這便按耐住狂笑一回的衝動,擺了下手道:“沒事,沒事,來,小媚,看禮物去。”
“噢,看禮物嘍!”柳媚本就不懼自家兄長,這會兒又得了蕭無畏的撐腰,更是得意萬分,朝柳鳴禮又做了個鬼臉,放開蕭無畏的胳膊便往院子裡跑了去,那急迫的小樣子,瞧得蕭無畏暗自好笑不已,也不再多言,對着柳家兄弟倆比了個請的手勢,便即大步向臥室行了去。柳家兄弟倆見狀,面面相覷了一陣子,各自苦着臉跟在了後頭。
“哇,好漂亮的紗巾,好華麗的絲綢,啊,這香粉真好聞,哇,還有銅鏡耶,太好了,謝謝小畏哥哥。”柳媚小小的人兒,面對着擺滿了几子的禮物,愛不釋手地拿拿這個,又聞聞那兒,興奮得跟只小麋鹿一般在房中蹦來跳去,沒個消停,至於柳鳴誠同樣是咧着大嘴,緊緊地握住了蕭無畏送給其的一把七星寶劍舞弄個不停,口中嘖嘖地稱讚着,一副完全沉迷劍道之中的樣子,也就是柳鳴禮梢穩得住神,儘管捧着寶刀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可卻強自忍住了就此比劃一番的衝動,將抽出了半截鞘的刀插了回去,雙手一抱拳,對着蕭無畏行了個禮道:“多謝小王爺,如此大禮,鳴禮受之有愧了。”
嗯哼,這個柳鳴禮有點意思,自制力不錯麼,像個人物!蕭無畏所送的東西自然不會是普通的貨色,不說那一刀一劍皆是出自名家手筆的利器,價值數千兩銀子,便是那些香粉、銅鏡之類的小玩意兒也都是從京師“聚寶齋”購進的最高檔次之物,絕對算得上是份厚禮,能在這等厚禮面前還能把持得住者,必然非是常人。
蕭無畏微微一笑,擺了下手道:“禮哥客氣了,你我皆兄弟也,些許身外之物,何須謝來謝去的,唔,小弟昨夜剛至,這府中尚有多處不曾去走動的,若是禮哥方便,可否陪小弟四下走走?”
“這……”柳鳴禮看了看正在房中鬧騰着的一弟一妹,一時間有些子猶豫不決。
蕭無畏觀顏察色的能力強得很,自是清楚柳鳴禮擔心自己的弟妹在自己這裡鬧騰出事端來,這便笑着道:“沒事,就讓他們在此玩着好了。”
“那好,小王爺請。”柳鳴禮見蕭無畏如此表態,自是沒再堅持,將手中的寶刀放在了一旁,空着手走到近前,一擺手,示意蕭無畏先請。
蕭無畏做事向來都是有着明確的目的性的,此番請柳鳴禮出來散步,自然不會就是散步那麼簡單,這一路走走停停地逍遙了好一陣子之後,蕭無畏終於挑起了感興趣的話題:“禮哥,昨日小弟在東門外見過史豐恭,史兄,呵,好個魁梧漢子,聽聞其乃我燕西年輕一輩中第一勇士,不知是否屬實。”
“那倒是,史家表兄一身武藝精湛無比,一手刀法足可名列三品,甚或已有可能達到二品之境,別說年輕一輩,便是老一輩的,也沒幾個是他的對手,哎,可惜了,表哥一向喜軍伍,卻不得……”柳鳴禮說到這兒,突然發覺自己好像有些子失言了,便即住了口,只是搖着頭,滿臉子的惋惜之意。
蕭無畏見柳鳴禮話說了半截便停住了,不由地好奇心起,緊趕着便出言問道:“哦?這是爲何?據小王所知,史家史萬名、史萬重兩位將軍目下不也正在軍中麼,唔,若是小王記得不差的話,史萬名將軍不就是你父親的副手麼,還有那史萬重將軍好像是肅州鎮守使,其餘史家子弟在軍中的爲數也不少,爲何史兄便不得入軍,莫非這裡頭還有甚故事麼?”
“這個……”柳鳴禮猶豫了一下,本不想回答,可一看蕭無畏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無奈地搖了搖頭道:“此事說來話長,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唔,此乃我燕西舊例,但凡五大世家之家主又或是家主之繼承人一概不得從軍,具體爲何如此,某也不曉得。”
“哦,竟有此事?”蕭無畏一聽竟然有這麼條規定,不由地便愣了一下,然則很快便明白了這規矩的要害之處——五大世家之家主除非能當上大都督,否則的話,手中便無一絲的兵權,如此一來,要想穩住家主之位,就不得不跟家族中握有兵權的那些兄弟爭扯不清,絕大部分的精力不得不放在家族內鬥與平衡之上,對於燕西朝局的干涉自然無形中就少了許多,也便於大都督府對各大世家的管理,然則,這一切有一個要命的前提,那便是大都督一系必須有足夠的實力來震懾各方,否則的話,一旦大都督一系出現了問題,則各大世家的內部立馬就會統一起來一致對外,家族與家族之間的爭鬥將就此上演,很顯然,如今柳氏一門已是出現了問題,各家族對大都督之位的爭奪其實已經開始了,至於鄭家其實不過是最先跳出來的一家罷了,由此可見,燕西的不穩不但是外部的威脅,內部的爭奪同樣兇險異常,這也就可以解釋得通爲何王嶽會如此輕易便答應蕭無畏販馬的請求了。
“嗯,確實如此。”柳鳴禮並不清楚就在這一瞬間裡蕭無畏心裡頭已是轉了無數個彎,很是認真地點了下頭,應答了一句。
“哦。”蕭無畏不置可否地吭了一聲,略一沉吟道:“禮哥,那史家算起來也是您的親戚了,能給小王說說史家如今的情況麼?”
“史家麼……”柳鳴禮倒也沒奇怪蕭無畏打聽史家情況的動機,嘴一張,便要描述一番,可還沒等其出言,就見丫頭碧羅領着幾名柳府下人趕了來,立馬就此收住了口,疑惑地看着碧羅一行數人。
“小王爺,史家大公子史豐恭以及張家大公子張潮陽聯袂來訪,已到了院子中,請小王爺示下。”碧羅匆匆地趕到了近前,對着蕭無畏款款地行了個禮道。
“哦?這正說曹操呢,曹操就到了,也好,禮哥,一道見見去罷。”蕭無畏心中一動,已猜知這兩位前來的用意十有八九是衝着自己到王府一事來的,卻也不放在心上,哈哈一笑,瀟灑地一拂大袖子,邁步便沿着來路向自己的住宅行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