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已無勝望,何不乾脆認輸?”
當這話音落下,長孫紫韻的額頭,已是佈滿了一層細密的冷汗。他擡眼望了望嶽羽,然後便只覺那精神上的壓迫,愈發的強大。
就彷彿此刻眼前的清秀少年,已是化作了一座魁峨不倒的巨山,正向自己的慢慢壓迫而來。
更隱隱感覺嶽羽,已經與整個天地都交融一體,成爲了其中的一部分,不可抵擋,不可撼動,咬了咬下脣,長孫紫韻催動着自己飛劍,開始變幻着劍勢。帶着大團壓縮到極致的青色風刃,來來回回不斷向嶽羽旋斬而去。而隨着法力的不斷的消耗,他的面色已經有些蒼白。
劍訣共有九品,隨法力消耗,還有劍法威能來評定品階。長孫紫韻所用的劍訣就是六品,在他這個階段,可以堪稱是最爲頂尖的御劍之法。
——不過相較於毫無疑問可以登臨一品之列的廣陵絕劍,他所習劍法,卻又什麼都不是了。哪怕是經過嶽羽簡化之後的這一式撕天派雲,仍舊遠遠弗如。
故此他如今所用,皆是這套劍法中的幾式威力最爲浩大,也最消耗法力的殺着。
——他如今不求其他,只求能將嶽羽迫退,或者將這一式破掉。此刻再節省真氣,是毫無意義。
宓以寧一聲嘆息,他往須彌戒一拍,從中拿出了四臺二人大小的插翅獅傀儡,然後一一放到了空中,向嶽羽噴吐着熾白色炎球。
羅夢原本已有認輸之意,見身旁二人如此,亦是猛地咬了咬牙,取出了一個長約三尺的尖錐。而後又咬破了自己舌尖,往上噴出了一口精血。這纔打出了一串法決,把尖錐放了出去,銳不可當的直刺嶽羽。竟是突刺到嶽羽鼻尖四尺處,這才被阻攔了下來。
望着此幕,嶽羽是不由的雙目一眯。雖是有些意外於三人的堅韌,和那不服輸的勁頭。可在此時此刻,他卻再如何也無法生出敬佩之意。反倒是有些惱火於。眼前這三人的不止好歹!
“既是如此,那我也就不再留手!嶽羽慚愧,這劍勢再往後我已是無法完全控制,你們自己小心——”
心字吐出,嶽羽再往前一踏。然後無論尖錐也好,飛劍也罷,盡皆再次被彈開。更有數千道細弱遊絲的劍勁四下裡逸散了開來,將那四隻插翅獅傀儡瞬間絞成了粉碎!
宓以寧魂神重創,口中吐了一口鮮血。他心裡是苦笑不已,自己這一次,可真是遭遇無妄之災。天可見憐,要挑戰嶽羽的,只是邊上的這兩個傢伙而已,與他可沒什麼關係。早知如此,還不如不來搶這個第三。
長孫紫韻是目眥欲裂,那綠色飛劍的劍勢再漲,帶起一片片狂風怒嚎而出,幾乎將嶽羽的身形全數淹沒、然後也僅僅只是幾乎而已——就在這個剎那,嶽羽踏出了第二步
。那劍勢威能更盛,一股股銳利無匹,裹挾着浩大天地之靈的劍勁,從颶風裡穿刺了出來,然後將周邊空氣,全數牢牢壓制,再掀不起半點風波!
而此刻整個大殿之內,亦瀰漫籠罩這一股令人幾欲窒息的壓迫力。
雖非是直當其鋒,可在殿堂靠近大門的邊緣處,幾十個築基境弟子,已經是接二連三的陷入了昏眩。
“命靈虛境心動境以下的弟子,全部出去!觀睹此戰,對他們而言是有害無益!還有正在渡心劫的,需及時服用丹藥——”
隨着這一聲令下,殿內之人頓時走空了一小半。許多人是早已支持不住,只是強撐而已。此刻聞得此令,自是如蒙大赦。
農易山卻仍舊皺着眉,事態發展這地步,實是遠遠出乎他的意料。
嶽羽的臉上見汗,他再次望了身前三人一眼。雖是都幾乎已經沒有了還手之力,可仍舊是在死死的支撐。
明明敗勢已定,仍舊不肯認輸,這是準備死皮賴臉麼?
心裡一陣暗惱,嶽羽腳下第三步踏前,然後整個背部,都已經被汗水浸透。
“看嶽師弟的摸樣,好像已是法力不足了——”
“似乎正是如此,以一敵三,哪裡有那麼簡單?”
“嘿!以新晉弟子而言,嶽師弟實力已是堪稱驚才絕豔,那李奈落雖也是強橫,可相較而已,卻是遠遠不如。不過他入門到現在,終究只是才三年多一點而已。”
“確實!僅此一戰,嶽師弟四代弟子中的第一人之名,已毋庸置疑。就只是不知,他與北面冰月宗的那位虛若月相比,二者高下如何?還有南面,聽說也出了幾個不得了的傢伙——”
“我看必定是嶽師弟略勝一籌!那虛若月十八年成就金丹,可我們嶽師弟,也同樣是三年突破靈虛境界!以一戰三反據上方,戰力何等強橫?南面中央那些宗門我不清楚,不過以師弟他的資質,十五年內突破金丹,是必然之事!”
在殿內的深處,那些金丹修士聞言,卻都是微微冷哂,望向嶽羽的目光更顯驚異、莫君一聲喟嘆,轉目看向了對面:“宮師兄以爲如何?”
“能夠控制這招劍勢凝而不發,卻是比之使用出來還要更難一層。”
宮智用手拂了拂頷下長鬚,目內滿是不確定的神色:“那孩子必定是氣血強橫,筋肉堅實。若非如此,是決然無法辦到!只是如此下去,卻是有些兇險。他如今怕已經是到極限——”
這三人,還是不肯認輸!
嶽羽的眸子裡,已經閃爍着危險光澤。而一下個瞬間,他右足已是第五步踏出!
身周溢出的劍勁,頓時間愈發暴烈狂放。那一白一青二道劍影,發出一連串清脆如琉璃相撞般的聲響,卻是那絲絲劍芒擊打其上,使得這兩把六品玄兵,被生生迫退出數十丈開外。甚至時不時的,發出幾欲碎裂的哀鳴。
——啪嚓嚓!
就在對面長孫紫韻的三人腳下,那堅硬堪比精鋼的地面,亦是產生了一片片如蜘蛛網般的裂紋。
此刻他們面對的,已不再只是精神上的壓迫
。那劍勢所形成的浩大威勢,已是直接重壓在了三人肩上。就如狂風中的樹苗,搖搖欲倒。
嶽羽的心內,卻沒有任何的憐憫心神。是堅定不移的,連續踏出了第五步。
剎時間,那啪嚓嚓的聲響更爲劇烈!
三人腳下的那片蜘蛛網,再次擴大了面積。甚至連嶽羽的腳下,也龜裂了開來。
宓以寧在三人中的修爲最弱,當即就是一陣暈眩。被那股劍勢帶起的莫名壓力,直接衝擊到了百十丈開外。
羅夢卻是吐出了幾口血,無力的跪倒在地。他雖未昏迷,卻比昏迷更難受。
那邊的李奈落已是不忍目睹,連忙偏開了頭,轉移視線。他心裡是擦了一把冷汗,忖道幸好是自己英明,若是繼續參加這大比。這三人當中,搞不好就有自己一份。他是早料到了,嶽羽必定不會在這當口,再繼續試演什麼勞什子劍法。必定是以無可匹敵之威,乾脆利落的擊敗對手。以此戰績,震懾諸峰!
他的左邊,正是謝浩,此刻正是神情陰沉無比的,觀睹這戰況。目光閃爍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李奈落微微一哂,你雖是元嬰轉世之身,天資也算不俗。可到如今,還不是遜色了嶽羽師兄老遠?自此之後,倒真是有好戲看了。他這位謝師兄,可不會任人壓在自己頭上之人——“沒想到我徒弟,竟然已經是這麼厲害!”
當端木寒此言吐出,不止是沈如新的眼角不停抽搐。便連他旁邊的幾名金丹修士,亦都是一陣啞然無語。
端木寒本人卻是渾然不覺,‘啪’的一聲,拍了拍手掌,言語裡滿雜着懊惱興奮交雜的情緒:“這傢伙,定是還留了幾分餘力。下次練劍,定要逼出他的真本事不可!”
沈如新心裡滿是無奈,他就知道端木寒會這般說。不過拜託說這話的時候,也要看看時機吧?
思及此處時,沈如新擡眼望向了伊元哲的方向,果然望見這爲師叔祖,正是一臉的陰沉。而長孫紫韻及宓以寧的師長,面色亦是很不好看。
略一皺眉,沈如新便不再在意。心忖自己就是思慮太多,才導致在劍術上進境緩慢。反倒不如端木寒那般,心思單純,道心空明。眼前但有阻礙,一劍斬開便是,顧慮太多作甚?
在嶽羽面前,依舊是屹立不倒的,就只剩下了長孫紫韻。這秀美少年,雖是身形挺立,搖搖欲倒。可望向嶽羽的目光裡,卻滿是不屈。
嶽羽心裡先是浮起了一股暴戾意念,不過僅僅片刻之後,便已經平息。反倒是眼眸裡,浮起了一絲暖意。
心知眼前這幾人,到後來並非是不肯認輸。而只是單純的,不想在意志上輸掉而已。
這樣也好,有幾個心志堅毅的同門。無論是對他本人還是廣陵宗而言,都是好事。
不過他心情雖是平靜下來,可在下一瞬間。還是毫不猶豫,將壓抑已久的劍勢,向前宣泄而出。
到得此時,這式撕天排雲,已遠非是他能夠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