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西邊,跨過臨水橋,有一個轉盤,向北經軍用機場是通往市區的路,這也是縣城到市裡的交通主幹道,每天早晚高峰,轉盤裡外全是車子。路邊是一些高低相連的二三層樓房,臨街都是門面,做着各行小生意。公交站臺上,等車的人已經擠到了路上,人車混合,雜亂無章。
轉盤向西,車行五六分鐘,路的右側有一個小石橋,裡頭是一幢六層小樓,窄窄的,旁邊連着一幢三層小樓。小樓的南邊是一個半圓形的玻璃大廳,老百姓進進出出、忙忙碌碌的;往東是一個挺大的水泥場子,裡面停了不少車,各種牌子的都有,大多是新車,連個車牌子都沒上。這裡就是交警大隊。
局裡的會結束後,姜曉洛和其他二十幾個人就被一個大家稱呼蘇教的中年警官帶上了車,一路十幾分鍾到了交警大隊,停在了樓前。
“這樣,下車後休息10分鐘,然後到三樓會議室開會。”蘇教導員站起來朝着大家說道。
“我先來介紹一下,這位是甄大、易大、賈大。”蘇教指着旁邊的幾個大隊領導一一介紹。
“下面,請甄大講話。”
“同志們,首先我代表交警大隊歡迎大家!大道理我就不說了,剛纔局裡開會局領導都說過了,我沒有其它要說的,就是希望大家能夠服從安排,好好學習業務知識,儘快適應工作。”
“下面由賈大講一下後面的具體安排。”
臨山交警中隊。根據大隊的安排,姜曉洛開始在這裡接受爲期一週的業務學習和技能培訓,簡單地說,就是學習交通安全知識和交通指揮手勢,然後和老同志們上路,看他們怎麼指揮交通、處理違法。警服還沒有發下來,大家只能站在邊上給老同志們打個下手。
一個星期後,姜曉洛被再次分配,他和周俊被分到了金水中隊,這是一個農村中隊。讓大家有些意外的是,有一個人留在了大隊的車管所,這個叫魏亮的在部隊是幹車輛管理的,專業對口。這讓姜曉洛很是不服氣,如果說專業對口,那他就應該在局辦公室或者出入境,至少也應該是在大隊隊部,結果他被所謂的“到一線鍛鍊”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發配到了交警,站了馬路。
藏藍色的上衣褲子、淺藍色的襯衫、深藍色的領帶、白色的大檐帽、白色的腰帶,姜曉洛站在中隊門廳的警容鏡前,望着鏡中的自己,心情複雜,有些激動,更是無奈。級別還沒有定下來,也就沒有警銜,爲了方便上路執勤,中隊的鮑警官,也是姜曉洛的師傅,將自己的警銜和警號借給了他。
脫下軍裝,姜曉洛成了一個普通的老百姓,僅僅一年後,他又穿上了警服,成了一個警察,還是一個交警。這樣的角色轉換,他還沒有適應,甚至還有很強的牴觸情緒,他並不後悔轉業回到家鄉,但家鄉似乎並沒有給他的歸來太多的熱情。
鏡中的姜曉洛,穿着剛配發公安機關沒幾年的新式警服,挺帥氣的。他才31歲,十餘年的軍旅生活讓他有着與其他人不同的人生經歷,雖然普通,但還有激情,還有夢想,更有目標,只是現在他卻站在了馬路上指揮交通。前面的路,到底在哪裡?又該怎麼走?姜曉洛無法預知,便也有了恐懼。
5月的陽光已經有些烈了,直直地照在馬路上。路兩邊,柳樹上的飛絮繞成一個個小小的絨團在空中飄來飄去,沾到皮膚上癢癢的。駕駛員開着警車,沿着柏油路向南開,鮑師傅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姜曉洛坐在後排。
這是一條省際公路,連接着江蘇和浙江。路的盡頭有一個鎮子,叫仙女鎮,相傳七仙女的故事就發生在這裡,鎮上的街心小公園裡就立着董永和七仙女的雕像,向世人述說着他們之間悽美的愛情故事。
在鎮中心穿鎮而過的馬路上,有一條不太明顯的界線,是江蘇和浙江兩省的分界線,這個鎮子也被當地老百姓約定俗成地劃爲南鎮、北鎮,南鎮屬江蘇,北鎮屬浙江。在鎮上,很多人家都是兩省的老百姓組成的,親戚兩邊都有。到了這裡,江蘇和浙江的手機都會相互漫遊,時不時就打成了長途電話。
路上,一輛紅色的中型貨車裝滿了沙石迎面駛過來,鮑師傅讓駕駛員將警車靠邊停下,開門下車,走到車前,擡起左手,豎起手掌,同時擡起右手,向左搖擺。姜曉洛也下了車,站在車邊,看見迎面過來的貨車亮起了右轉燈,減慢了速度,向前行駛了一段距離,停在了馬路邊上,司機打開車門,從駕駛室跳下來,看了看兩邊,跑過馬路,走到鮑師傅的面前。
“警官,第一趟,第一趟!”司機的臉上堆滿了笑容,雙手遞過駕駛證和行駛證,朝鮑師傅一個勁地叨咕。
“你這裝得也太多了吧,都快堆到天上去了!”鮑師傅接過證件,衝着司機嚴肅地說道。
“我知道,我知道!警官,你也知道,現在生意不好做,掙不到錢啊!”司機一臉的委屈,朝鮑師傅訴苦。
“少罰點,少罰點!”司機見鮑師傅拿出處罰決定書,提起筆正準備寫,連連說道。
“還少罰點?你裝這麼多,還少罰點!”鮑師傅一邊寫着,一邊教育道。
“這不是沒辦法了嘛,混口飯吃,都不容易!”司機接過罰單,嘴裡嘮嘮叨叨地轉身走了。
警車沿着省際公路繼續向前。
“這些司機每天都跑這條路,都熟了。”
“前面有一個砂石廠,每天往外運砂石,有大約20多輛車,連軸跑。”鮑師傅給姜曉洛解釋道。
“噢。”
“現在這些跑‘紅蝦子’的大多數是外地人,運費低,所以要想掙錢,只有拼命地裝,你也看到的。”
“噢。”姜曉洛看了看前面的路上,又有一輛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