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鸞打開油紙包拿出一塊發糕叼進嘴裡,月華看着她的模樣皺了皺眉頭:“你好歹明天拿着熱了再吃。”
“乖乖我幾個月沒有吃過零嘴兒,就是鬧肚子我也認了。”她嘴巴里塞滿了吃食居然還能騰出空擋來說話。
吃完了一個又拿出一個來:“我分給人家吃,你不介意吧。”
“給你的東西就是你的。”
紅鸞說着進了自己的屋子,一會兒一袋子就乾淨了,月華髮現紅鸞是個可人意的姑娘,不吃獨食又愛說愛笑,人聰明會來事兒,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做,怪道人緣兒好,月華這個人心思多,清冷,在出宮之前沒交上個好友。
“難爲你惦記我,我問你個事兒,你告訴我便罷了,不告訴我也沒事兒。”說完她忽然湊到月華的耳朵根兒來:“之前把你的名兒從名單上剔掉了,怎麼又掛上去了,你今兒不是跟人家出去玩兒還好好兒的麼!你且給我說實話,他是不是把你撂開了,我跟你說他要把你撂開了,咱們拉上人去上頭告去,他敢忘恩負義就讓他丟了頭上的頂子。”
月華撲哧一笑,她並不打算把寧夫人的安排說出來,只得囫圇的說:“之前是這麼安排的,把我從名單裡剔出來,回頭再安置我,後來,我們商議了一下,還是決定不做麻雀堆裡的燕子,獨一份兒。
他做主把我的明兒填進配人的名單裡,他自個兒把自個兒也填進營裡討媳婦的名單裡,到時候我們假裝不認識,到了那天,他挑我,我挑他,兩下里就這麼完事兒,省的再多一出事兒。”
“我今兒下午看到名單下來就矇住了,不能夠!感情是因爲這個!還想着我成親是沒有婚宴什麼的了,我還巴望着去你那兒討杯喜酒吃,也讓我羨慕羨慕,沾沾喜氣,回頭好得意得意,你看嫁了好人好人的是我的姐妹。”嫣紅笑道:“你也忒小心了,女人成親一輩子的事兒,你也不借着這個機會好好的辦辦。”
月華想了想笑道:“你看!我不在名單裡平白多出多少閒言碎語來!我雖然不在軍需處,但是這些話兒我都聽在耳朵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說什麼婚禮不婚禮的,我也不在乎這些。”
流言蜚語這個東西的可怕在於,你如果只是比別人多得了一兩銀子,人家會傳得你多拿了十兩銀子,如今自個兒單獨出來跟何珩成親,沒準兒別人就該傳他們私底下已經睡一塊兒了,這會子成親算是過了明路了。月華不怕人說嘴,自己跟何珩只是兩下有意,清清白白的,不過是懶得多出一層事故來。
再者,月華和何珩之間還隔了寧夫人和寧遠這一層,寧夫人把她給單拎出來肯定是有安排的,自個兒不接受她的‘好意’反而順杆兒爬,藉着這個機會跟何珩一塊兒,把人家置於何地,乾脆就不接受寧夫人的安排得了,自個兒想辦法。
“你也是個沉得住氣的。”紅鸞聽完幽幽的說道:“服氣!”
紅鸞這人不是小心眼兒的人,但是她這人模樣性格出挑,在人羣裡習慣了做鶴立雞羣的那一個,這會子殺出個月華,能寫會算還胸有城府,長得漂亮運到好,她這人不小氣,到底兒還是有些拈酸,她那個時候勸月華防着點兒何珩,防他對她動手動腳,八成確實是打心眼兒裡替月華擔心,擔心被人家騙了白白的搭進去自個兒的清白。
還有兩成以爲何珩不過是想玩玩月華而已,沒真看上月華,月華來給自己討主意,她勸兩人好,一是真希望人家有情人終成眷屬,但是還是帶着二分看戲的意思,所以,勸着月華和何珩好的同時又讓她防着點兒人家。
這會子聽說月華又出現在了名單裡她還以爲何珩不要月華了!沒想到是月華有意爲之,這人真是一個玻璃心肝透明人兒,人情世故門兒清,但是爲人正派沒的說,這樣的人福氣好是應當的。
紅鸞跟月華相處的時間不算太長,也大約明白了這種人脾氣,面上看着穩重,不主動和人過分親近,但是你若和她說笑她也能對你有說有笑,這人其實骨子裡是個清淡的人,有心計不耍心眼兒,這種人輕易不和人深交,但是你若真入了她的眼,人家就真能把你放在心坎上,真心實意的對你,這不出去玩兒還能想着給自個兒帶點兒東西!
“這有什麼沉不沉得住氣得說頭。”
“你這是已經板上釘釘了,你不知道這幾天月眉神氣的!不就是傍上了一個什麼官兒的兒子嗎?成天在屋子裡炫耀,不在一個屋裡幹活兒的都知道了,八字沒一撇,人家還沒說娶她呢!我跟你說柳兒這回真是讓我大開眼界。”當嫣紅說起月眉和寧遠的時候月華心裡還是不舒服了一下,不過說到柳兒的時候來了興致,十幾歲的姑娘哪有不愛打聽的,月華趕緊問:“怎麼說!?”
“你不知道吧,人家現在也升發了,那個什麼丁夫人擡舉她,今兒你沒來,傍晚的時候一頂小轎把人擡走了,做了都尉府公子的小妾!難爲她這麼‘心高氣傲’的一人兒,平頭正臉的夫妻不做給人家做小,我都替她臊得慌!不過人家跟咱們不一樣,人家是要往上爬的。咱們在軍營裡喝風吃土,人家去宅門裡過有人伺候的日子。”
月華想起丁夫人來:“各人有各人的志氣,管他呢!我看你的樣子,你也別酸了,那天你不在,我是在的,丁夫人我見過,少說一萬個心眼子,在她手底下討生活可不容易,宅門跟宮裡似的,女人扎堆,到處都是污糟事兒,哪兒那麼好混!”
“呸!誰稀罕!我不過是看不得她那個得意樣兒,做人家小老婆還神氣也不知道她神氣那一頭兒。”
“毛病的你!這多看不慣的東西!”月華笑着罵了她一句。
紅鸞氣得哼一聲,臉一甩:“你這樣說,我生氣了!我進去睏覺去。”
月華拉住她:“好人!我不過是隨口來一句就值得你這麼生氣,我不懂事兒,惹您生氣了,您是個大方的可人兒,你就當體恤我,陪我說兩句。”
“呸!”紅鸞笑罵:“有什麼事兒說吧。”
“我今兒在街上遇見了嫣紅。”
“嫣紅是誰啊!?”
也難怪那件事兒軍裡低調處理,很多人都忘了:“就是上回那個逃跑的宮女兒,不是說關白房子了嗎!這會兒大搖大擺的在街上轉悠呢,誰把她撈出來的!?”
“貓能爬牆,狗進狗洞,老鼠鑽地縫兒,說句不當說的話,你也別生氣!你能跟何珩扯上,月眉搭上了那個什麼少爺,據說還有哪個屋裡幹活兒搭上了個土舍,還有一個宮女悄無聲息的從軍營裡放出去另行嫁人了,誰都有點兒門道。”又道:“我想起來了,那個時候你被帶去問話了,你跟她有過節!怕什麼!你在軍營裡,再說她就算傍着哪個誰了,你不也有何珩,她能拿你怎麼樣!?”
月華和四兒是在大壩上被帶去問話的,沒有弄出太大的動靜,這事兒織布間的大多數人都不知道,多早晚的事兒紅鸞還記得,也是個精怪人。
“早前結下的樑子,不好告訴你,也說不清楚,總之她肯定記恨死我了,這會子巴不得把我剝皮抽筋了。”
“別怕,真遇上她打起來,叫上我!兩個女人的指甲還撓不過她一個人的爪子,再不行,咱們把四兒帶上,你負責撓臉,我負責撓她的身上,四兒膽小,她負責下力氣抱住嫣紅的腰,咱們動手便是了。我跟你說,我今兒起就不剪指甲,指甲蓋兒蓄起來,一撓一個窟窿。”紅鸞笑道。
“……”月華被她這麼一說撲哧一笑:“我跟你說,上回你拜託我的事兒,我真沒好意思跟你問,不過先鋒神機營確實有個好的,叫許飛,跟我打過交道,是個穩重醒事兒的人,就是摸樣不知怎麼樣,個兒不高,你不喜歡這樣的我就不好說了。”
“你也是實心的,我不過就隨口一說,倒是多謝你惦記着,到時候我留意留意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