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書煜啊,瞧瞧這是什麼臉色?怎麼,要請我給你們倆評評理嗎?”
秦洛水一瞧宋書煜那陰沉的臉色,眉心擰着,壓抑得讓人心裡有些哆嗦,心道,乖乖,到底是什麼事情,惹得這傢伙怒火衝成這樣。
宋書煜斜了一下脣角,冷笑着挑了幾下眉毛,一點點地收了臉上的怒色,退開一步,轉身就走回房內。
房內王小帥神色忿然地站着,一副不敢言不敢怒心裡又實在惱怒的委屈模樣。
宋書煜坐到鬆軟的辦公椅上,對秦洛水招招手:
“來來來,給你看點東西。”
秦洛水笑着應道:“什麼稀罕物兒,看到我就像獻寶一樣。”一邊說一邊隨手拉了個椅子坐過去。
宋書煜坐在電腦前邊,把電腦屏幕往他的方向一轉:“看看。”
秦洛水一看上邊是一些照片,背景顯然都是充滿異域風情的西部小鎮:
“怎麼,打算出去旅遊,讓我幫你選景?”
“算是吧。”宋書煜收斂了臉上的怒色,態度和緩了很多。
“哎呀,我說小帥,你怎麼幫你們頭兒把關的,竟然幫他選一個這樣冷的冰天雪地的地方去旅遊,雖然風景不錯,這條件也太苦了——”
秦洛水面上不動聲色,他已經看出來了,風景畫裡邊,依稀有模樣很像桑紅的女人。
他故意一驚一乍的聲音,沖淡了房內太過陰沉壓抑的氣氛。
“別給我胡亂貧了,你沒有看出上邊有熟悉的景緻或者——人?”
宋書煜的包公臉很無奈地抖了抖,問他。
“熟悉的景緻?我暈,哪裡的天不是天,哪裡的人不是一個鼻子兩隻眼?人?就更不用說了,我從來到現在還沒有出過洛杉磯哪!不過,我怎麼看着這上邊的女人——這個亞洲女人臉模樣有些像——像——像桑紅來着?”
秦洛水盯着一張圖像大一些的照片開始細看,眯起眼睛細細端詳,上邊的女人說是桑紅吧,卻沒有記憶裡的精緻甜美勁兒,穿着厚厚的看不出輪廓的防寒服,長長的厚羽絨棉的防寒靴,整個人被包着粗了一圈兒,頭髮蓋在防寒服的帽子下邊,也看不出什麼髮型,臉盤兒也變圓了些,透着因爲寒冷而凍出來的淡紅色,不過那雙眸色瀲灩的鬼機靈的眼睛,依稀閃着靈動的光澤。
她的手裡拎着一個相機,肩上揹着揹包。
這一副打扮明顯率性自由多了,可能是秦洛水沒有看過她這種穿衣風格,一時間有些疑惑,桑紅怎麼會忽然就像變成另一個人一樣呢?
“僅僅是像嗎?呵呵!”宋書煜噙着笑問他。
秦洛水那細泠泠的桃花源頓時笑得狐狸一樣:“這不是不敢想嗎?什麼時候見她穿過這樣的衣服,還拿着相機,嘖嘖,她倒是悠閒,難道這是旅遊?
這丫頭倒是個有情趣的人,果然能時時給人驚喜,我覺得她這樣的人,即便把她丟到貧民窟裡,她也會照樣活得有聲有色、有滋有味。”
宋書煜不滿地瞪了秦洛水一眼,轉而盯着電腦上桑紅的照片,嫉妒得有些牙癢癢:“她估計是不知道多少親人都被她傷得肝腸寸斷,等我找到她,再給她算賬。”語氣裡是掩飾不住的寵溺和思念。
秦洛水聞言笑得意味深長:
“你這傢伙能耐,我以爲你是想她想魔怔了纔會有那種推測,原來是真的,沒想到,你竟然真找到了她,這是哪裡?”
他做出一副剛剛知道的模樣。
“她在哪裡,你會不知道?在我面前裝什麼大頭蒜啊!”宋書煜冷哼一聲,咔咔咔地翻了幾張,把電腦扭過去,轉給他看。
秦洛水看到上邊顯示的照片竟然是秦青,秦青也穿着很厚實的衣服,陽光明朗的五官竟然因爲嘴脣上方那微微泛黑的修剪整齊的髭鬚,明顯多了些成熟男人的味道,而且頗有歐美明星的範兒。
“這不是秦青嗎?驚喜哦!知道我們叔侄倆許久不見,你從哪裡搞到了他的照片?”秦洛水擡手按着下翻鍵,往後一張張地翻着,心裡七上八下的。
“你覺得是在哪裡?”宋書煜問秦洛水。
“他在Y國讀書哪,可是,那邊不會有這麼冷,你直說好了,不會賣關子的傢伙就不要賣關子了,瞧着挺瘮人的,好像你有什麼陰謀等着我跳入圈套一樣。”
秦洛水看着宋書煜那一副皮笑肉不笑的鬼樣子,索性把電腦一推,自己仰了後背靠着椅子上,一副懶洋洋洗耳恭聽的模樣。
“這是甜水鎮——你可能不知道,是M國西部的一個邊陲小鎮,桑紅就在那個鎮上,讓人意外的是你們家遠在Y國留學的侄兒怎麼也出現在那個鎮上?你能幫我想想理由嗎?”
宋書煜被秦洛水搶白得掛不住臉,索性就厚着臉皮直接問了。
秦洛水嘆息一聲,該說透的總是躲不過去,他擡眼看看支棱着耳朵的王小帥,笑道:
“書煜啊,你能不能避避自己的部下,維護一下你那低得讓人汗顏的情商?”
王小帥一聽秦洛水這樣隨意地貶低自己的頭兒,而頭兒依然一副絲毫都不以爲意的模樣,徹底有一種一物降一物的感受了,更讓他擔心的是怕秦洛水過於隨意而說露了嘴巴,主動說出自己告訴他秦青的事情,要是那樣,他今天就徹底地死定了!
宋書煜這纔想起王小帥還戳在身邊,當即瞥了他一眼:
“以後循規蹈矩地做事,別給我自作聰明地耍心眼,爲我考慮!你多爲你自己考慮就行了!出去吧。”
“是,屬下一定謹記教誨!”王小帥啪地敬了一個禮,說出的話擲地有聲,嚇了秦洛水一跳。
“不是早就出了部隊嗎?怎麼還來這一套!小帥,別和這人生氣,他也就是面黑心軟的傢伙,你該吃吃該喝喝,別和他計較。”秦洛水笑着對和他點頭的王小帥說道。
宋書煜磨磨牙:“秦洛水,你賣什麼好人?是不是他及時通知你來給他說話的?”
“頭兒,你一直在訓我來着,我沒有打電話的時間,再說,讓你訓訓我也長點記性,機會挺難得的,嘿嘿!”
王小帥一聽宋書煜放了行,就知道自己沒事了,苦大仇深的臉頓時就會笑了,只見他一邊笑着消極抵抗,一邊給他們倒水泡茶,希望藉機聽點什麼也娛樂一下。
“瞧瞧,也就小帥能受得了你的氣,多機靈幹練的部下,什麼事惹你生氣了?”
“你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你快點說好了,賣關子很討厭的!”秦洛水不由鄙視道。
“呵呵,你不是一直都很擅長此道,今兒怎麼受不了了?”
“說吧說吧!”秦洛水無語。
宋書煜拿眼梢瞄了一眼一邊端茶的王小帥,後者連忙把杯子端到他們面前,點點頭退了出去。
宋書煜這纔開口:
“我派去找桑紅的人,消息都直接回到他那裡,我讓他有進度就告訴我,他也這樣做了,可是,就是不久前,他竟然找人自作主張地復原一張面孔有些模糊的照片,那照片上的傢伙就是秦青!
本身這事我就不打算讓外圍的人知道,現在,至少除了桑紅,秦青的照片被處理出來,知道的人就不知道有幾個了!”
“哈,就這事兒,你就把一個忠心耿耿的屬下給訓成那副模樣?
宋木頭,說了你別惱,整天把你叫做木頭,你真成了木頭了!沒一點人情味兒!東西給你,你不是也需要找人做處理嗎?橫豎都是你的手下,你交代一聲不讓他們多嘴,不就行了?何至於把王小帥打擊成那個模樣?”
“那個照片——那個照片——是在晚上頻繁出入桑紅公寓的傢伙!好了,你也知道了,是秦青,你幫着他找找頻發出入桑紅公寓的理由。”
宋書煜頓時臉黑得像鍋底,一橫心索性把自尊心踩在腳底下,把難題丟給秦洛水了。
秦洛水看着他的臉色,知道這傢伙一定是想歪了,心裡一陣邪火無處發泄,逮住誰衝誰開火!
“你也說了,是頻繁出入,既然是頻繁出入,就證明他們倆是一般的朋友關係。”
秦洛水好整以暇地反問。
宋書煜疑惑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他們倆真的是一般關係?”
“當然了,如果關係曖昧,自然可以出雙入對,那裡到處都是冰天雪地,要是關係曖昧,年輕人縮在房間裡不是更有意思,爲什麼秦青要頻繁出入呢?
因爲他要照顧桑紅,又不能留在那裡過夜,所以,他纔會有頻繁出入的痕跡。”
“這小子,我是費了很大的勁兒,才找到了桑紅,他怎麼就能憑着一己之力找到她,而且還能從容地從Y國飛到M國,出現在她身邊?”
宋書煜抿着茶,如同自言自語,卻拿眼睛瞅着秦洛水。
秦洛水笑得一派自如,端了一邊的茶水,悠然地喝了兩口:
“呵呵,上次在爺爺壽宴的時候,秦青闖的禍給他的教訓已經足夠了,你誤會了桑紅招致了什麼樣的後果,我都記憶猶新,你會忘了?
信任她,桑紅是個單純的女孩子,也是一個水做筋傲爲骨的罕見的好女孩,她和你沒有明確了斷之前,是不會有什麼其他想法的。”
“她都置之死地而後生了,你覺得在她心裡還沒有和我了斷嗎?”
宋書煜面無表情,只是捏得發白的指節告訴秦洛水他看似隨意地問,其實他很在意答案。
“你別忘了,她懷孕了,有孩子牽連着,怎麼可能斷得了?”秦洛水直接就給他吃了定心丸。
“但願吧,我總覺得好像從來都沒有看透過這丫頭。”宋書煜聽他說得這樣肯定,不由心下一鬆,笑了,說到底他是思念得太久了,以至於懷疑桑紅和自己是不是真的愛過。
“哎呦,恭喜你啊,終於意識到桑紅的有點能耐了,你以爲她只會拉着你的胳膊撒嬌嗎?
桑紅這丫頭當初遇到我的時候,就很不簡單,身手頭腦見識都超出一般人,她就是遇到你的時候,纔會腦子秀逗了一樣,只知道往你身邊靠,甘心把自己的世界縮小到只有你一個人!
你呢,也是真的喜歡她,卻是拿來當寵物寵的,從來也沒有正眼看過她的智商和能耐,你把她的本事都當做小打小鬧的情趣;
秦青和她是戰友,當初桑紅爲了考上特種兵,秦青給她制定了詳細的訓練計劃,對她進行過各種類似啓蒙的技能培訓,你能看到的那個出色的小丫頭,最早就是從秦青的拳頭下打出來的;
他們之間是惺惺相惜的戰友情或者師生情,怎麼說都對對方的秉性身手有一定的瞭解,桑紅出了那麼大的意外,秦青痛定思痛之後,一定會追查蛛絲馬跡的,最低他要知道真相,或許,他應該是打定主意爲桑紅報仇的!
我拿我的身家性命擔保,他絕對是自己想辦法找到桑紅的;
這件事,我覺得你應該爲桑紅慶幸,她能有一個在她落魄天涯、死於非命的絕境中,依然肝膽相照的朋友;
比如你,有一天突然出了什麼事情,你能想到幾個會爲你開脫奔忙的朋友?
秦青找到桑紅,應該也是出乎她預料的吧?
經歷過生死波折,我想她對人生的認識會更加深刻;
秦青是我從小看着長大的,智商超羣,學什麼都特別快,很少把人往他的眼裡拾,他除了比你晚生幾年,其它的什麼都不遜色,他和桑紅之間,他已經盡力過了,桑紅也早就做了選擇,所以,我的看法是,他們都會遵循曾經選擇的軌道,堅持走下去的;
至於會不會日久生情,估計難,兩人都不笨,不會輕率地把自己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的。”
秦洛水洋洋灑灑一場話,把宋書煜心底的疑慮徹底地擊碎到支零破碎。
“洛水啊,但願一切如你說的那樣,我真的是受夠了,我想很快就見到她,後天我就會安排飛過去,要不,你也一起過去?”
宋書煜笑着邀請他,私心裡他還是希望秦洛水過去,畢竟他不知道自己的情緒對上秦青會不會暴躁,秦洛水過去他就不用爲秦青分心了,自然可以一門心思地想辦法帶桑紅回來。
“嘿嘿,那自然好,我還真想這個狠心的丫頭,一個人逃到那裡偷着樂,都不知道我們傷心成什麼樣子了,我這就回去安排,對了,要不要通知林家?”
宋書煜搖搖頭:“找回去我自己帶着去林家謝罪,林家對我的誤會大了,”忽然他眉頭一皺,道:“或許——你看有沒有這個可能——說不定就是林傢俬底下撐着腰,她才能悠哉悠哉地在那裡逍遙,不然,她一個一點社會經驗都沒有的女孩子,怎麼能買到假身份,這麼順利地逃到天邊?”
秦洛水不由失笑,他幾乎要鄙視宋書煜了,這貨爲什麼一直把桑紅當成一個養尊處優的乖乖女:
“把桑紅當做一個一點社會經驗都沒有的女孩子,虧你說得出口,三歲起就開始混跡賭場,九歲就開始到健身房打工的女孩子,她那雙眼睛看到的世態人情估計比你看到的還真切吧!
貓有貓道,鼠有鼠途,說句不好聽的話,她離開你怎麼活都滋潤着哪!”
宋書煜聽得一臉挫敗:“你說得有道理,她離開我活得滋潤,可是,我離開她就無法滋潤了,怎麼辦?她要是不跟着我回來,我該怎麼應對?對付女人,你知道我沒有那情商。”
秦洛水看看他那有些忐忑的眼神,不由嘆道:
“哎呀,這‘情’字一字害死人!你說說,你這傢伙什麼時候低過頭,一個小丫頭就能讓你生生死死地柔腸九曲,我都不知道你遇到她是福還是禍了。”
“是福是禍我都認了,這女人即便是我命裡的劫數,我都願意擔當那七災八難的,你倒是給我說法子啊!”
宋書煜聽他的感慨,不由也覺得無奈。
秦洛水琢磨着桑紅心裡的委屈一定憋得久了,以他對桑紅的瞭解,她看到宋書煜估計也不會有好臉色,說不定會一場怒罵一場控訴最後纔可能是一場眼淚,當即就認真地說:
“好了,一個字,忍;兩個字,忍耐;三個字,笑着忍;四個字,打死也忍;五個字,撒潑也要忍,總之,一個忍字就成了。”
宋書煜納悶:“桑紅她從來都沒有在我面前高聲說過話,她要是什麼都不說,就是一個勁兒地掉淚,也不理我,怎麼辦啊?”
“你說的是誰呀,桑紅在你面前沒有高聲說過話!”
秦洛水驚訝得嘴巴都張得塞得下雞蛋了!
他無法想象桑紅那樣一個伶牙俐齒的小丫頭,會忍着不和宋書煜嗆聲?那她該多着急啊!事實確實是這樣,桑紅因爲愛着宋書煜,看到他臉上都笑出花來,從來都是一門心思順着他的心意說說笑笑,哪裡會有起高腔的機會。
加上宋書煜在桑紅面前一貫都是很強勢的一方,她早就讓自己低到了塵埃裡仰望他。
“壞了壞了,我怎麼覺得桑紅在你面前和在我們面前,壓根兒就好像不是一個人呢?你確定她沒有衝你大吼大叫過?”秦洛水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似乎有過,不過那——都是我誤會她和秦青的那次,那時候我們認識不久,也就是我說帶着她去見你的那次,她那不是一般的吼,是哭着喊着和我掐架,當然,被我更強勢的掐得她臉蛋發青,以後她就再沒有衝我動過手。”
宋書煜認真地想了想,然後實事求是地說着。
秦洛水看着宋書煜,眨巴了幾下眼睛,驚歎這男人的冷血了:“在她受了委屈哭着喊着和你掐架的時候,你——你——你還手了?”
宋書煜連忙搖搖頭,絕無僅有的一次掐架立刻在他大腦裡回放:“也不算還手吧,她撲到我身上,又捶又抓的,不解氣還把我的臉用力地擰了幾下,又撓又擰的,不過是有點發青,連腫的效果都沒有;
我抱着哄着,等她靜下來不生氣了,才伸手對她的臉捏了一下,讓她學學我的力道,憤怒的時候,擰一下就足夠我記住了,擰很多下力道太分散,效果並不好;
說實話,我很不喜歡甚至害怕她那副張牙舞爪的樣子,脫離我對女人的認知,我不想她有下一次。”
秦洛水除了驚歎這傢伙情商真的底之外,實在無語,半晌,他才發出一聲絕望的嘆息,然後鄙視道:
“你這傢伙,我懷疑你是不是真的喜歡她!
死強勢地壓制她,她在你面前本性畢露的機會估計就那一次,恭喜你——你的願望實現了——她絕對不會潑婦一樣地對你控訴哭鬧,因爲她清楚你不吃那一套。”
“那你推測一下,她會怎麼對我?”宋書煜不驚不躁地不恥下問。
秦洛水翻翻白眼,這傢伙還沒有意識到後果的嚴重性,當即就說:
“估計她這次看到你不會生氣不會憤怒,更不會撲到你身上又打又抓的;
我也不用去了,本身還想跟去,她看着外人在場的面上,會收斂一些,我再幫着你們勸勸架,說不定就夫妻雙雙把家還了;
現在好了,我跟去也沒有意思,估計她看到你只會冷笑,或者裝作沒有看到,然後毫不理睬地走開,對付這種冷暴力,我沒有辦法,你另請高明吧。”
秦洛水說完仰頭把那杯子裡的茶喝光,然後起身拍拍屁股,向他告辭離開。
宋書煜吃驚地看着秦洛水的背影,回過神連忙跟上去探手抓了秦洛水的肩膀:“喂喂喂——你不會吧?真的要走?”
秦洛水聳聳肩膀,無奈地攤攤手:“你這樣的傢伙無可救藥,真的無可救藥!
試想,女人敢對着一個男人動手哭罵之類的,那都是她委屈極了,不拿你當外人,不怕把最差勁的一面袒露給你,因爲她知道對方會包容,她哭哭鬧鬧火氣發泄了,事情就過去了;
換句話說,她這是另一種形式的撒嬌;
你倒好,在她第一次對你哭鬧的時候,就毫不猶豫地掐斷了她的念想,看看後來什麼結果,她有什麼不舒服的情緒就只能憋着,憋着,憋到最後,小矛盾就釀成了大問題,她轟地一聲,把自己置身在炸藥車上,也不願意和你面對面地交流溝通解決問題,你們之間的裂痕太深了,我一個外人,所知不多,拿不出好辦法。”
宋書煜愣愣地放了手,低嘆一聲:“原來如此,你說的很對,是我過分了;
出事之前,發生了很多的事情,她曾經和我說過,面上是隱忍之色,但都是窺視着我的臉色說得很簡單,好像隨口提了幾句的樣子,這樣自然無法引起我的重視,還讓我很不高興她的不坦白不爽快;
說實在話,她那次海上死裡逃生,看到我也不過就是撲到了我的懷裡暈了過去,我知道她躺在我的懷裡,並不是暈過去的模樣,但是,我不明白她爲什麼裝暈,現在想來,難道她是擔心自己抱着我哭訴,會讓我不喜歡吧!
我就這樣錯過了一次次讓她信任的機會;
現在回想起來,她出事之前似乎情緒不好、鬱郁不歡很久了,我總覺得等我休了假,好好陪着她放鬆,就一門心思地撲在工作上,誰知道就出了事。”
宋書煜冷峭的面孔染上憂傷的神色,這樣的他,讓秦洛水覺得很不忍心。
於是秦洛水吐出一口氣:“好了,你還能想起,什麼事是壓沉她心理底線的最後一根稻草嗎?”
“梅曉楠!”宋書煜毫不猶豫。
“是,你能把你推知的事情真相告訴我嗎?”秦洛水不由刨根問底。
“推知的就是推知的,真相只有看到她才能知道,我無法告訴你。”宋書煜看着秦洛水,猶豫了良久,他緩緩地說,然後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我來推你來聽怎麼樣?”秦洛水從得到王小帥告知秦青和桑紅在一起的時候,就開始推測事情的真相。
“你說。”宋書煜轉身走回了座位,對秦洛水做了請的姿勢。
秦洛水也重新走了回去:“桑紅那晚八點多的時候問我要了梅曉楠的電話號碼,聽着那口氣,不太友善,雖然她刻意僞裝得很自然,然後她應該是直接去了梅曉楠家;
到了那裡,和梅曉楠發生了言語爭執,然後她憤怒地失手打傷了梅曉楠,那種傷嚴重到讓她以爲把梅曉楠打死了,於是她恐懼緊接而來的懲罰,纔有了逃跑的念頭;
問題是,桑紅爲什麼能那麼肯定你和梅曉楠在一起,並且認爲你一定會在梅曉楠家呢?
因爲那樣的時間,顯然不是平心靜氣地和第三者進行談論的時間,反倒是像去捉姦對峙的架勢!你能告訴我,那晚上你在哪裡嗎?”
宋書煜聞言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那晚就是他的噩夢,他有些緊張地嚥了咽乾澀的喉嚨:
“摘星樓的易雲閣,請梅曉楠吃飯,理由是她介紹歐陽清柏給我,幫我順利地解決了問題;而那晚,我告訴桑紅會——會回家吃飯。”
秦洛水一聽頓時氣得掉過頭去,半晌才平復下心裡的氣憤:
“你回去晚難道沒有給桑紅說一聲嗎?”
“我——我說了——一個謊言——說要加班,然後她打過來一個電話,我接的時候,她掛斷了,再然後我一直播,她的手機一直佔線。”
宋書煜想到他推測的那種的恐怖的設想,不由蒼白了臉色,梅曉楠,無論他願不願意相信,絕對是她巧妙地利用了那頓飯的時間,離間了桑紅對他的信任,導致了無可挽回的悲劇。
秦洛水看看他:“梅曉楠對桑紅來說就是噩夢,因爲桑紅第一次爲了爬上你的牀,得到給林青燃做手術的那筆錢,曾經對着梅曉楠的視頻研究了一個晚上,然後,你果然留下了她;
梅曉楠是存在在你們中間的一個陰影,說不定從梅曉楠在B市露面開始,桑紅就進入一種絕望崩潰的邊緣;
因爲她一直覺得她是梅曉楠的替身,現在正主兒回來了,還對她進行了一系列的設計陷害,而你又沒有一點積極的表態;
這是不是會給她造成一種,梅曉楠所做的一切都是你的默許甚至是授意——因爲礙於林玄玉的面子,你要是提出和她解除婚約,顯然不如讓她知難而退的便捷。”
宋書煜不認識秦洛水一樣盯着他看了半晌:
“你覺得我是那種能把一個女人當做另一個人的替身去喜歡的人嗎?我從來不會將就;如果我喜歡的是梅曉楠,我後來有機會把她從國外弄到我身邊來,但是我沒有,爲什麼?因爲我知道我已經不愛她了,我愛着的是當初和我一起追求自由追求理想的那個時期的梅曉楠,不是後來的她;
當然桑紅第一次用來吸引我的聲音,確實是因爲像梅曉楠而引起我的興致,但是,我留下她,甚至後來喜歡上她,都是因爲她很可愛,值得愛,而且,那並不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很多年之前,我就認識她了。”
這回輪到秦洛水傻眼了,他擺明了不相信:“喂,你說謊也有個限度吧,你很多年前就認識桑紅了,屁話,別說很多年了,十年前她才幾歲?即便你見過她,女大十八變,你還能認出她?別說這樣沒邊沒沿的胡話了。”
宋書煜似乎想起了什麼,竟然傻乎乎地笑了:“我沒有說謊,很多年前,我媽媽就送了她一條花裙子的,我似乎告訴過你,我最終從自閉症中走出來,是因爲一個堅強的小女孩,那女孩子就是桑紅。”
秦洛水頓時想起來宋書煜當年那活死人一樣的療養院生涯,當年他也專程去看望過他,也陪過他一星期,但是,他說什麼那傢伙都連眼皮都不擡一下,不過,一個堅強的小女孩?
他似乎也有印象,估計是桑紅小時候太可愛了,給很多人都留下過深刻的印象,只聽他結結巴巴地說:
“這麼說,桑紅——她就是當年那個在療養院唱着歌拿着拖把拖走廊的小女孩了?”
宋書煜笑着點頭。
秦洛水不由哭笑不得,最終他喟嘆連連:“啊啊啊——我要暈死了,真的會有這樣奇妙的緣分?可是,很多年過去了,你怎麼會認出她來?”
宋書煜低了頭笑道:
“還不是她那幼稚得要死的塗抹指甲的圖案!看到她那小指甲上邊的東西,我的心一瞬間就開始復甦了,加上她的眉目依稀還有以前的模樣,我開始覺得這會不會是老天送給我的命裡註定的小女人?”
“恩人呀,桑紅是你的恩人,你這壞傢伙,竟然在她長大後給了她那樣一個殘忍的驚喜!”
秦洛水當即就想到宋書煜對桑紅的掠奪和殘忍。
宋書煜連忙辯解,不過怎麼聽都很無力:
“當時我猶豫着,她那麼嫩綽,我擔心自己——額——太老了,沒想怎麼着她,反倒是想着以後幫她找份好工作,或者尋一家不錯的人家嫁了,當妹妹一樣照顧;
可是,她愣要往我懷裡撲,而且,說實在話,我們第一次配合着毀滅你的那組竊聽設備,配合得讓我生出我們本身就很熟稔的感覺,和她在一起,一顰一笑都有意思極了,於是,我就不再猶豫,要了她。”
“她知道這些嗎?”秦洛水嘿嘿笑着問。
“我誰也沒有說過,就我自己知道,連我媽都沒有說,當初桑紅去那個健身房打工,還是我媽託付的地方哪,聽說是你舅媽的店?”宋書煜轉而問秦洛水。
“啊?我說後來報志願的時候,我去健身房找桑紅,舅媽叮囑我不要打她的主意,說是一個老朋友託付她照顧的,當時我還嘀咕是怎麼回事,原來你那冷血的老媽還有這樣慈悲的心腸,我以爲當初她送一條裙子就覺得對得起良心了哪!”
秦洛水耍貧嘴,揶揄張雲萍。
宋書煜不悅地示意他閉嘴,誰老媽受這樣的嘲弄,估計都不會無所表示。
“嘖嘖,你爲什麼不告訴你媽,桑紅就是當初喚醒你的那個小女孩?你要是說了,估計你媽會更喜歡她一些。”秦洛水不解。
宋書煜搖搖頭:“我也想了,不過我媽要是知道了,不知道她會不會和大嫂二嫂說,你想,讓外人知道桑紅兒時那孤苦的遭遇,會給她造成傷害的,我想來想去就隱去了這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