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今天，我不該那樣激動。”李小姿有點羞赧，“我是一時之間沒有辦法接受，不是生你的氣，更不是遷怒你。”
莊雅的臉上揚起一抹淡淡的笑。“你還年輕，經歷的事情少，遇到事情，難免會衝動了點。想當初，我在你這個年齡的時候更加魯莽。你已經做得非常好了。”
李小姿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猶如蝶翼般閃動。“媽，那女兒我今日就借花獻佛，請你喝下這杯水，算是女兒給你賠罪了。”
“你呀，就是花樣特別多。”莊雅笑嗔，將李小姿遞過來的水一飲而盡。“母女倆，哪有什麼隔夜的仇？我還不知道你的性子，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
李小姿靠在母親的肩頭上撒嬌：“媽，你知道我的性子，就是愛憎分明。”
莊雅摸了摸女兒柔滑的髮絲，“在媽媽面前，你撒氣，媽媽不會和你生氣。可是在婆婆面前，在老公面前，你還是收斂一下自己的脾氣。每個人都是別人手心裡捧着長大的，沒有理由受你的氣，知道嗎？”
李小姿聽出母親話裡的嚴肅，點了點頭，然後用手圈住母親的脖子：“媽，爸和那個女人到底怎麼一回事？”
李小姿想從母親裡親耳聽到真相，只有這樣，她才能瞭解得更全面一點。
莊雅聽了李小姿的話，眸子裡一片黯然。“她是你爸爸的青梅竹馬，一個村裡長大的，當初，他們村裡有兩個高中生考上大學，村民只能支持一個人讀大學，就選了你爸爸。”
“那個女人對你爸爸一片癡心，在你爸爸上大學的時候，一個人在外頭打工，供你爸爸的生活費。後來，我和你爸爸認識了，不知道有這個女人的存在，就稀裡糊塗地和你爸爸結婚。”莊雅深深嘆了一口氣，爲當時的衝動魯莽後悔。“結婚之後，你爸爸就和那個女人斷了聯繫。沒有多久，我們就換了城市，來到S市發展。誰也沒有想到，那個女人也來到S市做服務員。”
“事情就如你所想的那樣，他們遇上了，然後你爸爸稀裡糊塗地和她發生了關係。”莊雅的嘴角露出了一絲不屑，她絕對不會相信會這麼湊巧。估計那個女人，一早就瞭解過他們家的背景，然後伺機而動，一舉攻陷了李方，將他牢牢握在手心。“那個時候，我懷着身子，壓根不知道這件事，等發現這件事的時候，你剛剛出世。”
看下到着。“看着襁褓裡的你，我問我自己，到底要不要原諒你爸爸，要不要繼續隱瞞下去？”莊雅想起這些往事，就覺得心口空了一個洞，汩汩地往外冒血。“結果，你外公在一次體檢中，檢查出心臟病。”
李小姿能感覺到母親的掙扎，想要離開李方，卻害怕女兒失去父愛，不能在健全的家庭里長大，想要告訴外公真相，卻發現外公有了心臟病，不能刺激。
“媽，那個時候，你一定很辛苦。”李小姿能想象母親的痛苦。
“辛苦算什麼？”莊雅嗤笑，“我最厭煩的就是你爸爸，一邊在我面前表演夫妻情深，一邊又對她做出情深似海的樣子。一個男人，連這點擔當都沒有，他配做男人嗎？從那個時候，我慢慢死心了。”
“媽——”李小姿的黑眸裡涌出了一絲絕望。“既然你不喜歡這樣，爲什麼還要繼續假裝下去？”
“我怕。”莊雅那雙美麗的眼眸裡露出了一絲擔憂。“我害怕父母不幸的婚姻，會給孩子造成不可磨滅的傷痕。很多女孩子，最後會走上歪路，都是因爲家庭的不幸。很多男人不知道一個家庭對孩子的影響，以爲大人的事情，和小孩無關。而事實上，不管爲了什麼原因離婚，最後受傷害的不是大人，而是孩子。”
“媽。”李小姿張了張嘴，只是喊了一聲媽，就再也說不出話來。母愛的偉大和沉重，李小姿第一次深切地體會到。
莊雅按住女兒的膝蓋。“小姿，不要爲媽媽感到委屈。這世上的女人，哪有幾個人過得順心順意？你父親除了那個女人，在外頭就沒有第二個了，你可以說他這個人渣，也可以說他重情重義。這些年，我也看明白了，但凡有點本事的男人，在外頭都會有一些感情債，女人太較真了，就是跟自己過不去。”
莊雅曾經怨過，恨過，也想過放棄這段婚姻，可後來，她看到身邊越來越多的女人遇到丈夫出軌，婚變。看着那些支離破碎的家庭，看着那些無辜的孩子被父母爭來奪去，形同玩具。莊雅感到徹骨的心寒，她不要她的女兒跟那些孩子一樣，因爲家變的緣故，慢慢學壞，最後不是墮落了就是走上不歸路。這樣的結局，莊雅承擔不起。
爲了繼續維持這段婚姻，莊雅強迫自己不要去想外遇那件事，努力說服自己，這段婚姻也不是無可救藥的。漸漸地，她就習慣這種精神上的欺騙。
“丈夫外遇了，做妻子的放任不管，就真的對自己好嗎？”李小姿無法接受母親的想法。“媽，如果換成我，我情願不要那個人，也不要欺騙我自己。”
頓了一下，李小姿的芊芊玉指指着自己的心口，“我不要日日夜夜插一把刀在心口上，如果註定有人要承受這種痛苦，我可以告訴你，那個人一定不是我。如果有一天，我遇到媽媽這樣的情形，那麼，我會給他兩個選擇，一個選擇是留下，一輩子對婚姻忠誠，一個選擇是離婚，這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他，絕不！”
很多女人在外遇這件事上，都會採取對付女人的方法來保障婚姻，而事實上，倒下一個小三，還會有無數個小四小五站起來。只要男人不悔改，情敵就會跟蒼蠅一樣嗡嗡飛來。最後的辦法，就是堵死男人的後路，讓他知道，背叛婚姻的人，沒有資格擁有婚姻，趁着年輕，再找個好男人並不是難事。
“就算你愛他，你也不肯妥協嗎？”莊雅有點心驚，她突然覺得，比起自己來，女兒李小姿更堅持忠貞兩個字。這樣的李小姿，會不會在感情路上走進了死衚衕？
李小姿的黑眸裡閃着兩團火焰。“就算我愛他，愛到失去他就會死的地步，我也不會委屈我自己。我情願死，也不會爲了不忠者妥協。如果他愛我的話，我會讓他知道，背叛我，是他這輩子犯下最大的錯誤。”
“小姿——”莊雅握着女兒的手，眼裡閃着淚花。“你千萬不要爲了感情做傻事，知道嗎？媽媽就你一個女兒，不可以沒有你，你要是有什麼萬一，我也活不下去。”
李小姿笑了，嘴角彎起。“媽，你別擔心，我不會做傻事。爲了一個人渣做傻事，那是天底下最蠢的女人。”遇到男人出軌，大哭大鬧或者鬧死鬧活，都是愚蠢的辦法，最好的態度，就是從知道那刻開始，慢慢把那個人渣從腦子裡清除掉，不管中間的過程多麼痛苦，也要把那個人徹底趕出生命。
當然，很多女人選擇妥協，在婚姻裡裝聾作啞，這其中就包括了母親莊雅。可李小姿真心不贊成她這樣做。如果早知道父親出軌這件事，李小姿一定會告訴莊雅，不需要考慮自己這個因素，作爲母親的她，依然有追求幸福的權利。
“你這孩子”莊雅搖頭，對李小姿的想法越發迷惑。“媽希望你在感情上圓融點，不要犯牛角尖。”
李小姿垂下視線。“圓融，不代表妥協。我會努力做個好妻子。可是，媽你應該明白，這件事不是我一個人說的算。就算我剖心剖肺對他好，只要他不滿意，做得再好都不算數。”
她對王子原那麼好，結果是什麼？李小姿後來明白了一件事，愛一個人，不一定要對他傾其所有的好，因爲，對他越好，他越會覺得這種好是一種廉價。相反，偶爾對他好一次，他反而欣喜若狂。有句話說的好，人是天生犯賤的，越是容易得到，越是容易擁有的，越容易擯棄。
“你長大了。”莊雅感嘆，她半輩子才悟出的道理，女兒已經領悟過來。“小姿，媽媽相信你會做的很好的，所以，你應該對自己有信心。”
李小姿知道，母親還是擔憂她的婚姻不幸，會引起自己對婚姻的猜忌。“媽，有句話說的好，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婚姻這種東西，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經營方法，就看這方法適不適合他們兩個人，而不是信心的問題。”
莊雅拍了拍李小姿的膝蓋。“你領悟的比媽媽還好。”
“謝謝媽媽。”李小姿抱着莊雅的肩頭。“你放心，我這輩子，一定要把人生過得很圓滿，絕對不會辜負你的期望。”前世，她和王子原同居，曾經讓莊雅很失望，那個時候的李小姿無法理解莊雅的心思。現在，她總算明白了，那個時候的媽媽，或許就擔心自己在王子原這條路上走到黑。事實上，莊雅的擔憂成真了，她的確是一條路走到黑了。
莊雅感到很欣慰，女兒的幸福，是她這輩子最大的期望。“你一定要牢牢記住你說過的話。”
李小姿點了點頭，臉上倏地閃過一絲爲難。莊雅看出她的爲難，問道：“怎麼了？”
“你和爸爸打算怎麼辦？”李小姿猶豫了半天，才吐出這句話。“媽，我覺得自己好矛盾，想讓你和爸爸離婚，又不想你們離婚。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莊雅看了李小姿一眼，幽幽嘆息：“我剛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是下定決心要離婚的。看到你父親抱着你，逗着你笑的時候，我又後悔了，不敢把離婚這件事說出口。這些年，我有無數次的機會提出離婚，每次都沒有成功過，你知道爲什麼嗎？”
李小姿迷惑不解。“你之前不是說了嗎？你擔心外公的病，又怕我受到不良的印象”
“你說的對，也不完全對。”莊雅的臉上掛着一絲淡然的笑。“還有一個原因，是我不甘心。我一直都認爲，自己有才有貌，怎麼可能比不上一個鄉下女人呢？再說，二十年前的我對你父親沒有死心，總是幻想着，有朝一日，他離開那個女人，回到我的身邊來。”
李小姿還能說什麼？她是真的沒有想到，如此冷靜自持的母親，居然有過這樣幼稚的想法。
莊雅看了李小姿一眼，讀出李小姿的心思：“女人就是這樣，總是抱着不切實際的幻想，卻不知道，浪子之所以回頭，不是因爲真心悔改，而是歲月不饒人，他們已經玩不起了。很多男人出軌，在晚年的時候又迴歸家庭，也是因爲他們知道，繼續玩下去，他們會屍骨無存。”
李小姿默然，她知道莊雅說的是事實。很多男人，年輕的時候拋下發妻和小三去逍遙，年紀大了，身子有毛病了，就回到老妻身邊，等着她照顧。前世，李小姿就看到一個新聞，說一個大款愛上小三，逼走原配，後來，那個大款出了車禍，是原配日夜照顧，才撿回他的一條命。這個大款大徹大悟，離開小三，回到原配身邊。
看到這則新聞的時候，李小姿並沒有大團圓的歡喜，相反，她可憐那個原配，明明是個渣夫，偏偏她把那個男人捧在手心裡當寶了。若是換成李小姿知道渣夫出車禍，沒有放鞭炮三天三夜來慶祝，已經算是厚道了，更不可能腦殘到跑去照顧他。那個原配是聖母瑪利亞附體了還是小白花再生？做女人做到這種份上，不是成功是失敗。因爲，她已經離不開男人，也意味着，除了依附那個男人生存，她沒有別的人生選擇。
“如果爸爸回頭了，你會原諒他，對不對？”李小姿看着莊雅那張柔美的臉龐，感到難過。以母親的條件，再嫁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偏偏，她卻耗費了二十多年的光陰，在一個不值得的男人身上。
莊雅閉上眼睛，長長吐出一口氣：“小姿，如果我說，我已經無法原諒他，你信嗎？”Tuhx。
“媽，我信你。”李小姿抿着脣，下定決心道：“不管你做什麼決定，你都是我的母親，這點，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莊雅聽了李小姿的話，心口泛出一抹暖意。她有了李小姿這個貼心棉襖，還有什麼好害怕的？就算沒有了李方，她的日子照樣過得滋潤。“說實話，這兩年時間，我真的沒有想過離婚。或許是我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了。也或許是我懶得變動，將就過一輩子就算了。”
李小姿蠕動了一下脣，最後，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
“篤篤”傳來了敲門聲，李小姿猜出是劉子君回來，急忙站起身開門。
門一開，劉子君就出現在李小姿的面前。“今晚，我們吃叉燒。”
“叉燒？”李小姿的雙眸亮晶晶的。“該不會是那家叉燒店買的嗎？”
劉子君點了點頭。“上次，你不是一直唸叨着要吃叉燒嗎？今天，我看到店裡新鮮出爐的，就買了兩塊下飯吃。”
李小姿很高興，跳起來，在劉子君的臉頰上印下一個吻：“老公，我太愛你了。”
劉子君的臉上閃過一絲微紅，李小姿看了，目露驚奇，什麼時候，她家的男人會害羞了？
“既然有叉燒，那我們今天晚上吃米飯。”莊雅笑着打破靜寂。
李小姿的臉一下子像火燒似的，紅彤彤的。這也難怪她，她聽到有叉燒吃，居然忘記了這裡是孃家，當場就親了劉子君。
想到剛纔的那一幕全部落在母親的眼裡，李小姿十分不自然。趁着莊雅進廚房，她狠狠捏了劉子君的腰部一下。“你幹嘛不提醒我？”
劉子君總算明白了，這是躺着也中槍啊，明明是她得意忘形，親了自己，現在怪起自己來的。不過，爲了自己日後的福利，這筆糊塗賬，他還是算到自己的頭上比較。“老婆，我一時高興，忘記了唄，下次，下次我一定提醒你。”
李小姿這才滿意，走向了廚房。
劉子君在她的背後搖頭，人人都說，唯女子和小人難養也，如今看來，這話地道。
花了一個小時多，李小姿和莊雅就煲了一鍋冬瓜湯，炒了幾樣新鮮蔬菜，配上叉燒白飯就上桌了。劉子君看着色澤鮮豔的叉燒，先給李小姿夾了一塊：“試試。”
李小姿不滿，他怎麼可以在母親面前作秀？她偷偷伸出腳，在劉子君的腳背上踩了一下。
“哎喲——小姿，你怎麼踩到我這邊來的？”劉子君不理會李小姿陰沉的臉龐，當場叫了出來。聰明如莊雅，一下子就猜出女兒是故意的。“小姿，向子君道歉。”
李小姿放下筷子，“對不起了。是我的腳沒有長眼睛，踩到你劉少的貴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