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今年冬天的第二場雪。
扶搖伸手將面前的窗子關上,他擡手緊了緊身上的狐狸毛大氅。
即使窗戶關上,室外的冷空氣還是會不小心溜進來一些,將他嗆得不停咳嗽,劇烈的帶動這前胸劇烈抖動,像是被風摧殘的破布一樣。
那聲音激烈的像是要將他的肺磕出來。
扶搖苦笑,“還真是病來如山倒,如今這點小寒氣都受不了。”
“殿下。”侍衛低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帶着一些擔憂,“您沒事吧。”
扶搖小心的壓着自己的胸口,將從胸口騰起的氣流壓回去,“我沒事。”
即使在注意,聲音中還是難免帶着一絲嘶啞。
侍衛身體一怔,猶豫道,“殿下可需要小人爲您去準備一些飯食來,九歌姑娘離開的時候叮囑過小人一定要仔細照顧殿下,小人聽殿下方纔咳嗽的厲害,不如讓小人去幫殿下找個大夫看一下吧。”
“不用了。”扶搖用手半遮着自己的嘴,聲音聽起來有些悶,他慢慢走向房中的椅子上,月牙白色的外袍在地面劃過一絲月光的弧度,“你先進來,我有事情問你。”
侍衛連忙俯身,伸手退開面前的房門。
“小人給殿下請安。”侍衛進門,直接走到扶搖面前。
“我有些事情想問你。”扶搖端起面前的茶杯,淡黃色的茶水上升騰起白色的霧氣,將扶搖的臉遮蓋其中,他垂眸,隨意打量對面的侍衛。
褐色的侍衛服裝規整的穿在身上,衣袖出還有洗的泛白的痕跡,而臉,扶搖望去,這是一個很年輕的臉,相貌普通,只是一雙眼睛生的十分出彩,形式粹了珠寶的光芒,細長。
對方從進門的第一刻開始便一直低着腦袋,但是給人的感覺並不卑微。
扶搖在心中暗暗點頭,九歌辦事情有時候還是很靠譜的。
“你叫什麼名字。”
侍衛恭敬行禮,輕聲道,“小人叫趙三。”
“趙三?”扶搖輕輕重複,仔細在腦海中搜索相關的信息,確實不是之前認識的人。
他將自己的表情一收,隨即道,“你之前在哪裡當差,可是九歌的手下?”
“回殿下,小人確實一直在九歌大人的手下當差。”他出口,聲音已經比方纔更加自信一些,雖然附着身子,卻能保證從扶搖的角度能看見他的表情。
這樣一個細節都能在意到,確實不容易。
扶搖點頭,“九歌他們如今差的怎麼樣了?”他揮手,示意他坐下。
他也不扭捏,直接順着扶搖的手勢坐下,恭敬道,“大人最近有傳消息過來,只是擔心您的身子,特意叮囑過小人,若不是您詢問就先不用送到您的面前。”
扶搖挑眉,自己如今生個病,還正成瓷娃娃了。
“說罷,進行到哪一步了?”
侍衛起身,快步走到扶搖面前,雙手高舉,一個黃色的信封遞給扶搖,“這是大人最近收集到的消息,得到的消息似乎並不樂觀。” “哦?”扶搖輕笑,這信封造型古樸,左右晃動間還能看間上面隱隱露出的花紋。
他擡手,將信封接過,出乎意料,這個信封竟然很薄,扶搖接過的瞬間用手衡量了一下,這裡面大概也就只能放下一個信紙。
果然很象九歌的風格。
他將信紙撕開,碎裂的紙屑在空中飛舞,像是飄舞的微型雪花包圍這扶搖。
他伸手,將黃色的封口隨手扔在地上,兩個薄薄的淡黃色信封中果然夾着一個比封皮還要輕薄的白色信紙。
他輕笑,伸手將信紙中的東西取出來,毫不避諱的當着趙三的麪攤開。
“果然調查纔是世界上最坑爹的事情。”九歌擡手給自己緊了緊身上的披風,臉上帶着一絲惆悵。
“大人,您要不休息一下吧。”侍衛看着九歌有些泛紅的鼻尖,忍不住打趣道,“還別說,大人鼻子上的一塊小小的紅痕,還真像是梅花開在枝頭一般,曼妙的很,曼妙的很。”
九歌白他一眼,“什麼梅花,真土。”
侍衛本來也是看大家連日奔波,疲憊的厲害,打趣也好讓大將精神精神,本來已經做好讓九歌批評的準備了,沒想到九歌還真是不按套路出牌,不僅沒有批評自己,還真的接了。
侍衛難免有些激動,一擡頭看衆人的視線都聚集在自己的身上,臉騰的一下像是被炸開一樣,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衆人聽見九歌接話,此時正是亢奮的時候,沒想到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九歌將話接下去,人羣中有人忍不住起鬨,“大人倒是說啊。”
“就是就是。”另一個人笑着接道,“大人居然說梅花土,那可一定要說出一個不土的,不然我們可是不依的。”
九歌白了衆人一眼,笑道,“看來我平時也是對你們太好了,居然敢那我取笑,就不怕我以後找機會公報私仇收拾你們。”
她陰險一笑,對着衆人露出白色的虎牙,隨手一指,“別以爲自己離我遠,其實你們叫什麼名字我都記得。”
這句話一出口,人羣中方纔還帶着一些躁動的情緒果然像是被人兜頭潑下一盆冷水一樣,靜的可怕。
九歌看着恨不得讓自己挖個地縫住下去的衆人,滿意一笑,輕聲道,“這才乖。”
她抖了抖身上根本不存在的土,在椅子上挪了挪身子,“說罷,我讓你們找的人找的怎麼樣了?”
此話一出,方纔調笑殘留的最後一絲熱度陡然消失,侍衛們此時恨不得自己能夠隱身,或者是九歌突然失憶纔好。
九歌看着衆人的狀態,輕輕嘆氣,“我就知道。”
話是這麼說,她卻也不願意就這麼放過衆人,她歪着腦袋想了想,隨即指向拼命往人羣裡縮的瘦小男子,“你幹嘛呢?”
她的手張得好看,白白胖胖的,還帶着一點淺淺的漩渦,手指過去的時候,帶着衣袖一起揮動,臉上的表情也不見得有多嚇人,而且距離那侍衛及遠,他要是有膽子完全可以裝作看不見,只是不知道爲什麼,他卻彷彿被定住一樣,一動不動。
是夜,賀千慕一人斜斜的倚在塌上,似是宮人們走動的時候帶起來的輕微的空氣的流動使得了賀千慕額角的碎髮輕輕的被帶動了幾分。
此時賀千慕的宮中極靜,一直守在她身邊的宮女小心的收起自己的呼吸,,即便是周遭在賀千慕身邊服侍着的得力的人手,到了如今也只得是十分小心的模樣,一衆宮人此時最大的願望就是能讓盛怒中的皇后娘娘忘記自己的存在,生怕一不小心惹到了皇后娘娘。
此時,夜以深。
空氣中只能聽見燭火燃燒起來發出的蓽撥聲音,賀千慕皺眉依靠在身後的長椅上,大黃色的廣繡常服散落在椅子上面,她皺眉,即使光線並不明亮,也能看出她臉上的怒火。
第三聲更鼓聲傳出,三更已過。
她動了動有些麻木的身子,臉上是沒有一點的睏倦的表情,只是靜靜的倚在榻上。在燭火的映襯下,那淡黃色的絲綢竟然反射出淡淡的銀色光芒,賀千慕本就是生的極美,如此一身的在那裡靜靜的躺着,還真的是有幾分的不食人間煙火的感覺。
只是一切視覺都是表象,
再多的平靜,在多的美感,在觸及那一雙幾乎能將所有融化的眼睛時,一切都想是被重物從高空中擊碎一樣,煙消雲散。
賀千慕擡頭,正看見不遠桌子上放的當時在王府的時候,楚清送的荷包,翠綠的顏色在燈光的柔和下泛着淡淡藍色的光芒,荷包上的繡線上墜的貓眼石此時看起來竟然像是一雙泛着陰冷光芒的眼睛注視着自己。
她垂眸,臉上的表情隱藏在淡淡的陰影中,隨即冷冷一笑。
現在似乎那個人變了,對自己的心變了,她在想,在回憶以往的點點滴滴。回憶與他在一起所發生的一切。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她再也不敢在他的面前使性子耍脾氣了。今日,他對於自己的冷意她感受到了徹骨的涼與冷,卻無法也無力去躲閃。
最近不知道爲什麼,越來越願意回想起過去的點滴,越回想,越心痛,越諷刺。
她垂眸,嘴角的冷意逐漸擴大。
周圍風聲一變!
賀千慕豁然起身。
她的動作極快,衆人甚至沒有看清她的動作,直覺眼前一花,緊接着撲通一聲。
肉體接觸地面的聲音響起。
衆人臉色一變。
賀千慕立在原地臉上是劇烈運動後帶來的潮紅,她擡手,惡狠狠的指着被她摔在地上的女子。
“反了你了。”賀千慕想也不想,直接擡腳向那人踢去,“以爲皇上今天訓斥我就可以在我面前爲所欲爲了!”話音未畢,下一腳以更凌厲的動作踢去,“是不是看不起我,你算什麼東西,居然也敢看不起我!”
“娘娘饒命,娘娘饒命。”那人在地下不停翻滾,卻也不敢真正的脫離對方拳打腳踢的範圍,只能小心的護着自己的前胸,不讓自己的內臟收到更大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