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十分凌厲,隱隱含着警告的意味,陳誠卻在這一聲中突然頓悟,原來對方所謂的派人來看他是否出事,不過是爲了來警告自己而已。
他苦笑,卻也不敢再造次,只能退後幾步,躬身道歉,“方纔是我失禮了,還請大人不要怪罪。”
顏笙正想着怎麼能將對方打發了,不想自己一發脾氣,就讓對方乖順起來。
顏笙心中有事,也不願多想,她飛快點頭,隨即安慰道,“你安心待在這裡,只要不提出你的身世我就有把握救你出去,你一定要停住。”
顏笙如今可以說是他離開牢房的唯一屏障,他怎麼敢不聽,陳誠當即擡手發誓,“大人放心,小人用自己的性命保證,一定不會多說。”
“嗯。”顏笙胡亂點頭,又安慰陳誠幾句,這才快步離開。
顏笙一路跌跌撞撞回到營帳,她實在沒有什麼心情想別的事情,一不小心竟然帶着鄭傳衍的面具回的營帳。
顏笙心裡有事,這回進營帳的聲音有些大,秋菊被聲音驚醒,連忙擡頭,卻不想看見顏笙帶着面具,彷彿幽魂般的樣子。
秋菊大驚,最後一點睡意全被嚇沒,她急忙起身,連忙跑到門邊小心扶住顏笙,壓低聲音到,“小姐,你這是怎麼了?”
爲了防止被人聽見,她的聲音壓的極低,因此腦袋自然會想着顏笙的方向偏了一些,她呼吸間的熱氣直接噴到顏笙的臉上。
那熱氣輕緩,酥麻,帶着熟悉的味道,這一點熟悉的味道終於將顏笙的甚至喚醒,電光火石間,她飛快下了個決定。
“這裡到東陵需要多久。”顏笙將手從秋菊的手心抽出,問道。
“這....”秋菊一瞬間明白過來,神情有些猶豫。
“我讓你說。”顏笙沒想到秋菊竟然會露出這樣的神色,心中一急,連帶着聲音都有些變調了。
秋菊從未見過顏笙如此模樣,她臉上明明蒼白的厲害,眼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佈滿了細密的紅血絲,出口的聲音焦急,帶和一絲怒意。
她從未對周圍的人用這樣的口氣說話,秋菊一是將竟然沒有反應過來。
顏笙聲音一出口,兩人皆是一怔。
秋菊甚至一僵,顏笙臉上飛快閃過一絲懊惱,她擡頭,誠懇道,“秋菊,對不起,只是我確實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扶搖。“
秋菊的怔楞一方面是由於顏笙的口氣,另一方面也是因爲心驚,能讓顏笙如此焦急的事情,恐怕...
她對着顏笙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隨即輕聲道,“這裡走最近的路,到東陵需要大概三天的時間。”
“三天?”顏笙無意識的呢喃,原來他們之間的距離這麼近....
她自嘲一笑,曾經她還不屑於那麼多人喜歡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如今她終於明白,近在咫尺,觸手可的的距離,卻沒有任何聯繫,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情。
她深深呼吸,不過,如今還來得及吧...
她嘴角一勾,“幫我準備一下,我要去....”
“顏笙。”
門簾一閃,鄭傳衍的聲音突然傳來。
顏笙還未出口的聲音被對方截斷,嘴還維持着張開的形狀。
鄭傳衍此時卻沒有時間再去計較此間事宜,不過是眨眼間,門簾剛落,他以立在衆人面前。
他擡頭,兩眉間帶着如霧般的淡淡哀愁,“你大哥出事了。”
“什麼!”
顏笙一驚,在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直接伸手將對方的胳膊抓住,她深吸一口氣,將自己聲音保持的平穩一些,“你這是什麼意思。”
她的手極涼,即使透過層層的秋日裝扮,也能第一時間感覺到。
鄭傳衍雙手緊握,望着顏笙的表情是難得的沉重,“我剛得到消息,你哥哥被大學士陷害濫用職權,爲搶奪土地將當地百姓打死,如今已經下獄了!”
“什麼1”顏笙將手放開,眼前突然一片空白,“怎麼會這樣...”
“大學士不是已經快到軍營了麼。”她將自己的手收回袖中,不讓兩人看見自己的顫抖。
秋菊擡頭,正看見顏笙的臉,那本就蒼白的顏色如今更像是被蒙上了一層月光般的白,嘴脣上的最後一絲血色全部消失。
秋菊大驚,連忙上前將她扶住小心帶到凳子上。
鄭傳衍嘆氣,連忙上前將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子,倒給顏笙一個藥丸,“你先吃了這個,我在告訴你。”
顏笙雖然心裡焦急的厲害,卻也知道次是不是逞能的時候,直接伸手從對方的手中接過,一把送進嘴裡。
秋菊將早就準備好的茶水遞給他,盯着顏笙喝了一口,這才轉頭定向鄭傳衍。
鄭傳衍嘆氣,“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明明大學士都出京了,而且走了一半,卻被皇上一紙詔書又給叫了回去。”
“什麼事情?”顏笙皺眉。
“好像是京中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只有他能解決,這纔將她叫回去的。”
京中不過那麼大的地方,大學士能起的作用怕是...
顏笙將心思一收,如今也沒有什麼時間再去探究這個話題,她起身,拍了拍他肩膀,“我必須回京一趟,你留在這裡幫我看着軍中的情況,我會將欽差的印信交給你,哥哥的事情千萬要瞞着姐姐,我若是處理還,第一時間回來。”
她說完,也不能對方反應,直接起身向門外走去。
“小姐...”秋菊不敢有一絲猶豫,小心跟在顏笙身後,“這裡距離京城少說也有五天的時間,奴婢還是幫忙準備一些東西吧。”
“不用了。”顏笙搖頭,“怕是來不及了。”
顏笙將馬棚中自己騎來的馬找出來,一翻身直接跳上馬背,“我用顏笙身份當欽差的事情果然被賀千慕發現了,這是她對我的警告,我一定要回去。”
“可是小姐。”秋菊聲音帶着一絲不讚頭,“既然小姐知道,這是皇后的陰謀,此路一定兇險無比,咱們就算什麼都不帶也絕對不能不帶張得他們,鄭傳衍有自己的護衛,一定不會有生命危險,就算讓張得他們在這裡也不一定有什麼用呢。”
顏笙點頭,“這樣吧,我在這裡等你,你先去通知張得他們。”
秋菊也不囉嗦,直接從馬上跳下,“小姐先彆着急,我去去就來。”
顏笙在馬背上猶豫一瞬,最後緩緩點頭。
有了顏笙承諾,秋菊這才放鬆一些。
直到秋菊背影徹底消失,顏笙才擡頭看向虛空的方向,那裡樹影婆娑,只有偶爾風吹過時纔會讓樹影搖曳,空氣中帶着秋天百草凋零的蕭瑟味道。
顏笙擡頭,眯眼,忽然出聲,此時此地畢竟還是在敵我不分的軍營當中,顏笙也不敢讓自己的聲音太大,她只是擡頭,想着虛空的方向揮手,“我知道你們一直在我身邊,雖然我不知道爲什麼扶搖從來不讓你們出現在我的面前,不讓你們透露給我任何消息,他辦事一定有自己的想法,我信他,只是我有個十分重要的消息,希望你們一定能傳給他。”
她出口的聲音清脆,篤定,明明前面空無一物,她卻始終相信,扶搖一定會留下人在她的身邊,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甚至連秋菊都沒有察覺,她還是願意相信。
周圍一時極靜,不知道是不是顏笙的錯覺,這回就連周圍的風聲都彷彿慢了下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想象中的那羣人並沒有出現。
若是尋常人,此時多半會懷疑是自己疑神疑鬼,纔會出現這樣的錯覺,只是顏笙心性堅定,絕對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想法。
她擡頭,聲音沒有半絲責怪的味道,“我知道你們苦衷,雖然我現在並不能明白扶搖這樣做的意義,但是我也尊重你們的任務。”她的聲音輕柔,卻帶着淡淡的焦急,“只是我要說的事情事關重大,請你們務必幫我帶到,雖然你們不方便現身,但是請你們給我一個提示,讓我能夠確定我心中所想,也好安心。"
空氣中依舊靜默,彷彿顏笙所說的話都是在自言自語一般,周圍的空氣沒有任何波動。
顏笙大急,即使一直深信扶搖回留人在自己身邊的念頭,如今也不禁微微動搖。
顏笙咬牙,這件事情事關重大, 若是扶搖真的沒有留人在自己身邊,那隻能一會讓張得離開,將這個事情傳給扶搖。
她皺眉,心思繁雜,如今賀千慕知道自己已經不在京城,那假扮自己的花棠她們還好麼。
身後腳步聲紛至沓來,顏笙想了想,還是前者馬匹快步走到不遠處的樹木後面。
與此同時,距離她不遠處的正對方樹上有一個影子飛快閃過,正想着顏笙方纔的方向而來,只是顏笙心事重重,在加上方纔一直低頭想着事情便生生錯過。
而那人此時正看見顏笙的動作,已經伸出去的腳只能飛快收回放回原處。
在擡頭時,顏笙看見了一羣模糊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