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曲耘柏在蕊初懷裡睡着了。蕊初靜靜擁着他,陪着他一起流淚,聽他喃喃說着小時候的事,直到最後他睡着了,她給他蓋好被子,跑到門外院子裡,覺得離房間夠遠,纔敢狠狠的哭出聲來。所有的往事一瞬間都回來了,一幕幕走馬燈似的從她眼前閃過,她的眼淚奔涌而出,快的來不及擦。爲他多舛的命運,爲他的重情重義,爲他的痛苦糾結,也爲他的善良。就像他從不提起顧玉琦,可她知道,對顧玉琦他是內疚的。他覺得是他造成了顧玉琦的死,儘管他從不提,但供奉曲家祖先的祠堂卻有顧玉琦的牌位。爲避人耳目,這祠堂非常隱蔽,藏在地下,只有曲家幾位主子知道。每次進祠堂,他都會對顧玉琦行跪拜大禮。長風曾私下告訴過她,去揚州之前嵐曾冒險回過金陵,去顧玉琦墓前祭拜過,那時全國上下正風聲鶴唳的搜尋太子餘黨。而對於她櫃子裡珍藏的顧玉琦送給她的東西,他也沒有一句話,甚至好幾次看她拿出來把玩,也什麼話都沒有說。這就是曲耘柏,這就是她愛上的男人,永遠寬厚對人,嚴苛待己,永遠覺得自己做得不夠。
她擡手擦掉眼淚,深呼吸壓下抽泣,用雙手揉揉臉頰,知道自己該會房間了。
回到房間的時候,曲耘柏還沒有醒,他的表情很不安穩,眉間依然狠狠皺着,就算在夢中也無法放鬆。她換了衣服,上牀依偎在他身邊,伸手撫平他的眉毛,不停在他耳邊低喃:“睡吧,我在這兒……你的蕊初在這兒……”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間已經是4月。曲府內無人再提上元節那天發生的事,大家不約而同都刻意遺忘那天所發生的一切,就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蕊初本以爲要花好一番
功夫說服淨顏,然而淨顏第二天平靜如常,她也就沒再提起。
北地春天來的晚,雖然還是冷,但草原上已經開始萌出淺淺的綠色,草開始發芽了。明一和尚剛一開春就啓程回了中原,說等添了新丁再來。他臨走時非常欣慰,說有了蕊初陪在曲耘柏身邊,他刻意放心了。
而春天的到來也說明要忙起來了,曲府販馬的生意雖然已跟附近幾家養馬的牧民簽了契約,可從4月開始,馬進入了發情期,所以從3月底到現在,他們已經忙了一個月了。每天幾乎都是天矇矇亮就出門,到傍晚天快黑了纔回來,一進家門都餓得端起碗就吃,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就連在飯桌上話最多的曲靖司都只埋頭猛吃,更別說話本來就不多的曲耘柏和慕幽了。而長風和落夜更不用說,不但要跟着主子們東奔西跑,每天還得抽出一個人手留下負責女眷們的安全,晚上回來之後還要巡夜。這樣連軸轉的忙,蠟燭兩頭燒,眼看一個個都日漸憔悴。
留在家裡的女眷們看着他們在外邊忙都很心疼,可也知道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在家裡變着法的給他們做好吃的。蕊初曾經想過女扮男裝跟他們一起出門,但還是因爲怕給他們添麻煩而作罷。這裡畢竟不比中原,民風彪悍,她又沒有半點功夫傍身,要真跟着出去了,他們怕是還得分神照顧她,反而增加工作量。想來想去,最後還是留下來跟喜嬸他們一起在飲食上動腦筋。
這天如往常一樣,蕊初、寶兒、淨顏都窩在廚房和喜嬸正爲晚上的晚餐做準備,竈上噗噗冒着熱氣的是喜嬸快做好的桂花茶糕,綾兒被淨顏打發着去叫長風過來吃點心,所以此刻不在。
說是廚房,但其
實是一間有着三間屋子的小院兒。一間是廚房,一間用作儲藏室,還有一間看上去像臥房,臥榻、牀鋪、桌椅板凳一應俱全。這本是一間堆雜物的屋子,自從知道蕊初和淨顏老是窩在這裡和喜嬸一起聊天做菜之後,曲耘柏特地讓人收拾出來的。此刻臥榻上正偎着一個俏麗的姑娘和一個婦人,兩人手裡都拿着繡繃和針線,正在低聲說着什麼。而蕊初和寶兒兩人在廚房竈臺邊守着,迫不及待要嚐嚐好久沒吃的桂花茶糕。
“寶兒,看你口水都快流出來了。”見寶兒睜着大眼,眼巴巴的敲着直冒白煙的蒸屜,蕊初忍不住取笑道。
“小姐還不是一樣……”寶兒不好意思的摸摸嘴角,不服氣的嘟囔。
“哪有!”蕊初嘴裡反駁,心裡卻心虛的很。說也怪了,穿越之前從不喜歡吃甜食的,來這裡之後反而嗜甜如命,特別喜歡吃糕餅點心。不知道是古代的做法流傳到現代都變味了,還是喜嬸做的特別好吃,現在一天不吃這些東西都覺得不對勁兒。說到吃,不知道今天中午嵐他們吃的什麼東西,是不是又隨便弄點饅頭乾糧之類的應付應付?唉,這樣下去胃遲早要出問題的。雖說他們都很年輕,也都有功夫,身體應該不錯,但天天這樣忙一直透支下去,也不是辦法啊。想到這裡,她推開牆角的一扇側門,閃身走了進去。
“小姐,你要找什麼?”寶兒跟在她身後進去,見她東翻西找,納悶的問。
“寶兒,你出去問問喜嬸,家裡有沒有人蔘?”他們這麼累,人蔘雞湯應該是可以補補元氣的吧?
“哦。”寶兒應了一聲,出去了。須臾,喜嬸進得門來,“小姐,可是要找人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