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銘居外,守門的侍衛看到滿臉怒氣的王妃和苦苦相勸的邱蓉,愣了愣,忙向何輕語行禮道:“屬下給王妃請安,王……”
“王爺在不在?”何輕語打斷他的話,她現在一點都一安,請那門子的安。
“回王妃的話,王爺還沒回府。”侍衛歉意地道。
“王妃,既然王爺不在,我們先回去吧!”邱蓉忙道。
“我要進去等他。”何輕語怒火中燒,今天一定要把話講清楚,說好了各顧各,互不干涉的,他憑什麼限制她的自由?
“王妃……”邱蓉還欲再勸。
“蓉姐姐,你不要再說了。”何輕語在氣頭上,那肯輕易離開。
邱蓉無奈地閉上嘴,跟在何輕語的身後走進了隱銘居。天氣寒冷,怕凍壞王妃,小廝在書房內籠起火盆。
半小時辰過去,何輕語已看完了手中的那本書,可是言庭羲還沒回府。何輕語起身又找了本書,言庭羲涉獵面很廣,書架裡的不但有兵法、史書、還有遊記雜聞,可以用來打發時間。
“王妃,不如先回院子用了午膳,再過來好不好?”已近午時,邱蓉怕她餓,勸她回房。
“我就在這裡用午膳,你叫他們準備。”何輕語不見到言庭羲誓不罷休。
“可是王妃,隱銘居沒有小廚房,不能準備膳食。”邱蓉道。汾陽王府內有小廚房的院子只有三個,太王和太妃所住的院子,何輕語住的隰桑院,以及留細嫡長子住的榴萱院。
何輕語挑眉,“那就叫他們去大廚房,把爲王爺準備的膳食拿來給我手。”
邱蓉無奈地嘆氣,王妃跟王爺扛上了!勸是勸不了,唯有順從她的意思,出門讓小廝去大廚房拿膳食,總不能讓她餓着。
用過午膳,何輕語一邊看書一邊繼續等,又派人去兼葭院打探,免得她在這裡枯坐苦等,他在那裡風花雪月。一會兒打探的人回來,言庭羲不在兼葭院,也就是說他還沒有回來。
這個男人八成又去見那位紅顏知已了。何輕語耐着性子又等了一個時辰,終於門外有腳步聲響起,總算等到人了,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撩開門簾,大失所望,來人不是言庭羲,而是言庭羲身邊的欒華。
欒華眸中閃過一抹異色,躬身行禮道:“欒華見過王妃。”
“王爺什麼時候回來?”何輕語懶得跟他廢話,直接問道。
“王爺有事出城了,這幾天都不會回府。”欒華道。
聚集全身力氣要打出去的重拳,打在了棉花上,找不到言庭羲,滿腔怒氣沒地方可以發泄,何輕語憤然回了隰桑院,滿屋子找可以洪發泄怒氣的東西,房裡的東西很多,可是……桌上擺的茶具要三千兩銀子,多寶格里放的都是珍品,光那個白玉佛手就要八千兩銀子,最便宜的就是花梨木几上的那七彩色釉花瓶,可那也要六百兩銀子。
何輕語在屋裡找了個遍,沒一樣東西捨得砸,悲憤莫名,爲什麼就沒一個便宜點的、讓她砸了也不心疼的東西呢?撲到牀上拼命地咬被單,只能拿被子出氣,全當是在咬言庭羲的肉。
“王妃,王爺不在府,你明天不就可以去酒樓了。”緹兒怯怯地提醒氣到失去理智的何輕語。
何輕語眸中一亮,不咬被單了。只是她興奮太早了些,正因爲言庭羲不在府中,所以沒有人撤消先前的那個命令,這六個人如影隨行的跟着她,堅決不讓她接近東瀛酒樓。
氣得半死的何輕語最終沒能忍住,砸了一塊價值一千五百兩銀子的硯臺,然後心疼了好幾天。
東瀛酒樓不能去,何輕語想着許久沒去定國候府看徐母,便讓車伕調轉馬頭往定國候府去了。正房內李氏等人正陪着徐母說笑,見何輕語過府探望來,都是滿心歡喜。
徐伈和徐倩沒等何輕語給徐母行禮請安,就圍了過去,拉着她的手嘰嘰喳喳的問她的近況。
何輕語自是滿口說好,又跟徐倩道了喜。對於徐伈遲遲沒許親雖然有些奇怪,卻也不好多問。
邱蓉笑道:“兩位小姐,還是等我家王妃和老夫人見過禮以後再和大家續話吧。”
徐伈和徐倩笑着鬆了手,何輕語上前給各位長輩行禮,等何輕語請安完畢,徐母立即就把她摟在懷裡,伸手在臉上細細摩挲了一遍道:“又長高了些,氣色也好,你這個樣子,我也就放心了。”
何輕語陪着徐母說說笑笑,用過午膳後,徐伈被陳氏拖回了房。徐倩邀何輕語去她房裡小坐,拿出一個紅木小匣子,“這是前幾日萍姐姐從瓊州派人送來的,正打算過幾天送給你,你來,就帶回去吧。”
何輕語打開匣子,裡面是一套珍珠頭面,笑問道:“萍妹妹,她現在怎麼樣?”
“她很好,就快要定親了。”徐倩笑道。
“等她定了親,告訴我一聲,我可是要隨禮的。”
“你放心,你那份禮是跑不了的。”
連謝丹萍都訂了親,這徐伈爲什麼還沒定親?何輕語猶豫了一下,湊到徐倩耳邊問道:“你知道三妹妹爲什麼還沒定親嗎?”
“我就知道你憋不住。”徐倩笑。
何輕語扭了她一把,“快說啦。”
“你也知道三伯母眼光高,一直在挑人,不是嫌人家門第太低,就是嫌人家家世不好,高不成,低不就,挑來挑去就耽擱了。”徐倩撅嘴道。
何輕語嘆了口氣,陳氏是長輩,她不好多說什麼。拿過徐倩繡的荷包,把話題扯開。
何輕語在徐府盤桓了一天,用過晚膳後,天已漆黑,纔在邱蓉的催促下,才坐着馬車回王府。
“王妃,你快看,有人在放煙花。”添香興奮地推了推昏昏欲睡的何輕語。
車伕知趣地停下馬。何輕語打着呵欠往外看去,一朵絢麗的煙花在空中綻放,那剎那間的光亮,照亮了放煙花人的臉,是男人。
“砰”又是一朵燦爛的煙花升上了夜空,放煙花的男人隨手丟下手中一隻抓着的酒壺,人向後一仰,倒在了地上。
“你們兩個去看看怎麼回事?”何輕語指揮那六大木頭人中的兩個。
兩個人走過去查看了一下,轉身回稟,“王妃,是個喝醉了的男人。”
何輕語皺眉,道:“這大冬天就這麼躺在大街上,凍一個晚上肯定凍死,你們把他扶到前面的客棧去,幫他開間房。”
“是。”兩個男人架起那個醉死過去的男人,送到了前面的客棧內,數了銀兩給掌櫃的,讓他幫忙照顧。
可掌櫃見是個醉鬼,怕醉死在店裡,不肯收留。無奈,何輕語只得讓他們扶着醉鬼,繞兩條街,把人送到她開的客棧去。
回到王府已近亥時,洗洗睡下了,這夜救醉鬼之事,何輕語沒太在意,並不知道這位醉鬼是位醫術高明的大夫。
又過了幾天,到了十一月二十二日,小雪。
天公也知人間的節氣,清晨,空中密密層層飄起了雪花,如玉蝶翩躚,似白絮飄舞,很快地上就積起了一層薄薄的雪花。采薇往雕花銀爐裡丟了快梅花香餅,登時滿室清幽。
“王妃,這場雪是今冬第一場雪,下得好大。”子衿笑盈盈地從屋外走了進來,手裡拿着一枝盛放的蠟梅。
“這是瑞雪兆豐年。”邱蓉笑道。
何輕語接過采薇遞來的手爐,坐到榻上,問道:“你上哪裡摘了枝這麼好看的蠟梅?”
“蔥瀧院裡蠟梅全開了,王妃要不要去看看?”子衿把蠟梅供在花瓶裡。
“王妃,出去走走,消消食也好。”天氣越冷,何輕語就越懶得動,除了去給太妃請安,就是窩在房裡不出去,秦嬤嬤趁機勸她出去賞梅。
何輕語不想辜負她的好意,攏上雪帽,披上大紅的斗篷,抱着銀質雕花小手爐,帶着添香、緗兒和緹兒往蔥瀧院去賞梅。走進蔥瀧院,迎面就是一方小池塘,池水裡浮着一層薄冰,沿着精緻的抄手遊廊進入院中,滿院的蠟梅,一枝枝一朵朵在寒風中搖曳生姿。
風雪如畫,梅吐芳香。
“王妃,這裡景緻這麼好,要不要撫琴一曲?”添香見林中建有一座小巧精緻的圓亭,笑問。
“在這裡撫琴到是一樂,只可惜不曾帶琴出來。”何輕語嘆道。
“奴婢這就去拿。”添香轉身往院外跑。
何輕語啞然失笑,這個丫頭總是說風就是雨,也不喚她回來,隨她回去取琴,緩步走進圓亭。緹兒把隨身攜帶的軟墊放在石凳上,扶她坐下。
添香去的快,來得也快。把琴擺在亭中石桌上,何輕語纖指一撥,一曲梅花三弄,從指間流淌開來。一弄叫月,聲入太霞;二弄穿雲,聲入雲中;三弄橫江,隔江長嘆聲;風蕩梅花,欲罷不能。
“真不想到,王妃竟有這樣的技藝的。”從梅林中轉出三人,居中之人正是汾陽王最寵愛的靜夫人,她披大紅繡金撒花緞面出風毛連帽斗篷。
靜夫人仗着寵愛居然穿上了只有正室才能穿的大紅,也太目中無人,添香幾個齊變了臉色。何輕語神色不改,盯着眼前突然出現在女子,微微揚脣,這是她嫁進王府兩個多月後第一次見到這位靜夫人。
靜兒走進圓亭,她身邊的婢女在石凳上鋪好軟墊,她優雅地在何輕語身邊坐下,淺笑道:“王妃,我可以坐下嗎?”
何輕語收回放在琴絃上的手,接過緹兒遞過來的手爐,長長地指甲輕輕地叩着爐蓋,發生清脆的聲音,道:“你已經坐下了,又何必假裝尊敬我的樣子問這一句。”
靜兒沒想到何輕語說話會這麼不客氣,臉上略略有些僵,道:“請王妃摒退婢女,我有些話要跟王妃說。”
“事無不可對人言,有什麼話,靜夫人儘管直說。”何輕語微微垂下眼臉,實在不明白兩人只見過兩面的人,有什麼話可說。
“我說的是跟王妃有關的事,王妃確定不需要摒退婢女嗎?”靜兒斜睇着何輕語。
“說的是與我有關的事,那就更不用摒退她們了。她們都是貼身伺候我的人,我的事,只怕她們比我還知道的清楚些。”何輕語嬌笑道。
靜兒微蹙了一下眉,道:“這事與王爺也有關係。”
“跟王爺也有關係啊!”何輕語眸光一轉,“那就更不用摒退她們了,給她們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亂傳王爺的事。”
說了半天,何輕語就是不肯摒退婢女,靜兒煩燥起來,道:“何輕語,我告訴你,你不要妄想六郎會喜歡你。”
“這個你大可放心,我從來就沒妄想過他會喜歡我。”何輕語忍着笑,這才說了幾句話,這位靜夫人就沉不住氣了。
“你……”何輕語的反應與靜兒預期的不一樣,讓她原本準備好的說辭都沒辦法說出口。
“既然靜夫人的話說完了,我說不奉陪了。”何輕語起身離去,沿着抄手遊廊向院門外走去。
“王妃。”靜夫人追了過來,在後面喊道。
何輕語微蹙眉尖,停步回頭。站在不遠處的靜兒笑得一臉苦怪,她接下來的舉動,更讓何輕語吃驚不已,她翻過欄杆,跳進了小池塘裡。
何輕語愕然,苦肉計?
“來人啦,快來人啦,靜夫人掉進池塘裡了!”靜兒的兩個婢女不拉靜兒上來,反而往院外跑,一邊跑,一邊大聲喊。
何輕語叫添香、緗兒拉靜兒上來,靜兒坐在水中冷冷的看着她。這時院外幾個粗使婆子聽到喊聲跑了進來,池塘的水不深,靜兒離欄杆又不遠,很快就被救了上來,兩個婢女上前攙扶靜兒。
靜兒站在何輕語面前,抽泣地道:“王妃,妾身是個薄命人,孤苦無依,只想在府中安度時日,王妃爲何這樣容不下妾身,要下如此毒手,將妾身推進這冰冷的池水中?”
“你在胡說什麼,明明是你自己跳進池水裡的。”添香嚷道。
“添香姑娘,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這池水冰冷,我怎麼自己跳下去,你要維護王妃,也不能說出這種冤枉人的話呀!”靜兒聲淚俱下。
“我沒有,明明是你自己跳下池水的,你怎麼可以冤枉我王妃。”添香據理力爭,可那幾個粗使婆子懷疑的眼神,很明顯不相信添香所說的話。
何輕語冷眼看着靜兒,抿緊了脣角,靜兒這樣直截了當的陷害,讓她百口難辨。
靜兒被扶回了兼葭院,她被王妃推下水的事情,立刻傳遍了整個王府,同樣也傳到了剛進府門的言庭羲耳中。言庭羲臉色微沉,眯了眯眼睛,眸中精光若隱若現,緩緩地道:“拿我的貼子去請呼延太醫過府。
言庭羲去隱銘居換了身衣服,才趕去兼葭院看靜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