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那兩個女子顯然不認識何輕語,用審視的目光打量着她,猜測她的身份,在聽到李景明等人起身稱呼她爲汾陽王妃時,兩人臉上同時閃過一抹異色。

何輕語將兩女眉梢眼角帶着的一股風塵味的妖媚風情,再看她們身上的衣服,就知道她們不是正經人家的小姐,應是青樓畫舫的姑娘,斜眼看着言庭羲,男人就是這樣,縱然家中有如花美眷,他照樣在外面尋花問柳。

何輕語沒有詢問兩女的身份,而言庭羲也沒打算爲何輕語介紹那兩女的身份,命小二送上新茶,親手爲何輕語倒了一杯,殷勤地送到她面前,道:“娘子,這是上好的龍井。”

“謝謝王爺。”何輕語笑盈盈接過茶杯,淺啜一口,入口甘醇鮮美,是上好的龍井茶。

“這泡茶的水是從無錫運來的惠山泉,王妃是好茶之人,覺得這茶如何?”楊贄問道。

茶葉翠綠,茶湯通透明亮,色如杏綠,香馥如蘭,入口甘潤爽口,“色綠、香郁、味醇、形美”四絕,是上品龍井的基本特徵,缺一不可。再用天下第二泉沖泡,更是香氣襲人。

“這茶當然是好茶,只是可惜了!”何輕語搖頭輕嘆。

“有什麼可惜的?”紅衣女子柳眉一挑,“難不成我們連着這上品龍井都不能喝嗎?”

紅衣女子身份低賤,自慚形穢,非常在意別人的話,總會聽出別的意思來。對紅衣女子尖銳的問話,何輕語只是淡然一笑,沒有介意她的無理,輕輕閣下茶杯,道“梅有骨而竹有節,水能言而茶能語。茶是修身怡情之物,只宜於清風明月之下,邀三五好友,在山水之間,聞其香品氣味。所以這茶雖是好茶,水雖是好水,可在這喧囂的酒樓,卻品不出其‘意’來!”

酒桌上有片刻的靜默。

陳煀笑道:“聽聞王妃師從夏先生學茶道,乃是品茗的高手,今日聽王妃一席話,才知傳聞不假,王妃果然對飲茶之道頗有見解。”

“世子客氣,我只是從先生那裡學了些皮毛,不敢說有什麼見解,只不過會喝茶而已。”何輕語謙虛地道。

“喝茶之人知茶源,奴家請教王妃,可知在古籍中這茶有哪些稱呼?”那綠衣女子一雙妙目凝視着何輕語,笑盈盈地問道。

言庭羲皺眉,眸底閃過一抹怒意。

何輕語目光從綠衣女子臉上掠過,停留在高几上那已綻放的水仙花上,微微一笑,道:“茶經有云,茶者,南方之嘉木也,一尺二尺,乃至數十尺。其巴山峽川有兩人合抱者,伐而掇之,其樹如瓜蘆,葉如梔子,花如白薔薇,實如栟櫚,葉如丁香,根如胡桃。其字或從草,或從木,或草木並。其名一曰茶,二曰檟,三曰蔎,四曰茗,五曰荈。在其他古籍上,茶還可以稱爲詫、皋蘆、瓜蘆、水厄、過羅、物羅、選、奼、葭荼和苦荼。”

學茶道,首先就要知茶源和茶地稱謂,綠衣女子的這個問題,沒能難住何輕語。綠衣女子媚眼微眯,道:“‘一飲滌昏寐,情思朗爽滿天地;再飲清我神,急如飛雨灑輕塵;三碗便得道,何須苦心破煩惱。’奴家曾在書中見這三句話,卻不知其意,煩請王妃爲奴家解惑。”

“這三句是皎然大師所言,道理簡單明瞭,姑娘連這都不知道?”何輕語本不想與她計較,可這女子太不知趣,斜眼看着她,“姑娘究竟向本宮請教,還是要存心考本宮?”

綠衣女人臉色微變,站起身,低眉斂目,道:“奴家不敢,奴家是真心向王妃請教。”

何輕語斜了她一眼,無意與她多言,側身看着言庭羲,低聲問道:“王爺,您點的拿到紅羊掛枝,還沒有送上來嗎?”

“應該快好了。”言庭羲回視她,輕聲作答,然後揚聲吩咐侍從,“同安,去催催,看王妃要的紅羊掛枝做好了沒有?”

“是!王爺。”守候在旁的同安立即領命而去。

“王妃怎會知道紅羊掛枝是這裡的招牌菜?難倒王妃已經光顧過了?”陳煀笑問道。

“剛纔上樓時,王爺告訴我的。”何輕語微微淺笑。

說道吃的,李景明來興趣了,插嘴道:“這裡可不止紅羊掛枝這一道好菜,還有紅燒猩脣、燴熊掌、暖寒花釀蒸驢肉、紅燜猴腦、清燉虎鞭......”

“咳咳咳。”楊贄和言庭羲的咳嗽聲打斷了李景明的話。

李景明掩住嘴,尷尬地笑了笑。

“原來有這麼多好菜,那你們請慢用,我就不打擾了。”何輕語優雅地站起身,禮貌地道。

“我送你回府。”言庭羲站了起來。

“王爺有酒席,怎好讓朋友相待?”何輕語微微垂瞼,“王爺請留在這裡喝酒,不必相送,妾身可自行回府。”

對何輕語的建議,言庭羲不予採納,拱手道:“各位,慢用。”

何輕語也不多言,含笑向衆人微微頷首,跟着言庭羲下樓,上了馬車。

“生氣了?”言庭羲問道。

“生氣?”何輕語微微挑眉,脣角勾起不以爲然的淺笑意,“生什麼氣?”

“剛纔只是逢場作戲......”

“我知道,你在逢場作戲。”何輕語打斷言庭羲的話,“男人在外難免會逢場作戲,我是不會在意起那些逢場作戲的。”

“是,我家娘子最聰慧大度,不像那些不知人情世故的庸俗女子,只會亂吃醋。”見她明明在意,卻偏要嘴硬,言庭羲狐狸眼一閃,忍着笑故意逗她。

何輕語看了他一眼,撅起小嘴,側身用背對着他。

“語兒,你真生氣了?”言庭羲挪到她身邊,伸手把她扳過來,“那兩個女人是李景明帶來的,我總不能把人趕走是不是?”

“你是不能把人趕走,可是你可以拒絕她向你勸酒,更不應該讓她靠近你的懷裡。”何輕語狠狠地用指頭戳他的胸口,“沾了一身的胭脂味,臭死了。”

“她什麼時候靠近我的懷裡了?”言庭羲一臉被冤枉的表情。

“我在樓下看得一清二楚,你還想否認?”何輕語拿眼瞪他,都抓了現行,還敢頑抗,太過分了!

“你看錯了,她沒有靠近我的懷裡,離我還有很遠。”言庭羲肯定的道。

在樓下其實看得不太真切,難道是錯位?何輕語眸光微轉,懷疑地再次確認,“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我沒有碰過她,也沒讓她碰到我。”

何輕語盯着面前的男人,眸底神色變了又變,呼出一口氣,道:“姑且相信你這一回。”

言庭羲湊到她面前,想要親她,何輕語往後靠在車廂上,微眯了眯眼,威脅他道:“言庭羲,我可告訴你,你要是敢讓別的女人碰你,或者你碰別的女人,以後你就不許再碰我。”

言庭羲笑,伸手把她圈在懷裡,在她耳邊道:“我小氣又霸道的娘子,爲夫遵命。”

“是啊,我小氣又霸道,你是不是後悔碰了我,不能左擁右抱,坐享齊人之福?是不是想反悔啊?”何輕語冷笑道。

“是,我後悔了。”言庭羲抱着她向後倒在軟墊上,一個翻身把她壓在身下,低頭在她脣邊輕啄一口,“非常非常後悔,我後悔成親後,那麼晚才碰你。”

“言庭羲,你既然碰了我,你就別想再碰別的女人,你要敢碰別的女人,我就......我就......”

“你就怎樣?”言庭羲看着她清亮的墨瞳,那裡映着他的影像,好笑地問道。

“我就閹了你,再去找別的男人,給你戴綠帽子。”何輕語惡狠狠地道。

言庭羲睜大雙眼,道:“娘子,你的心好狠!”

何輕語冷哼一聲,道:“憑什麼你們男人就可以在外貿尋花問柳,朝三暮四,夜夜笙歌,我們女人就要呆在家裡以淚洗面,倚門盼夫歸?”

“我不會尋花問柳,更不好朝三暮四,夜夜笙歌。”言庭羲額頭抵着她的額頭,“有你一個就夠煩了,我哪敢去招惹別的女人。”

何輕語嗤笑道:“你招惹的女人還不夠多嗎?我可喝了八杯妾室敬的茶。在外面還不知道有多少紅顏知己,說不定哪天就跑出一堆人來給我敬茶,喝得我反胃。”

“娘子,不待這麼翻舊賬的。我都已經把她們送走了,現在就你一個。”

“呦,好委屈你是不是?那你把她們接回來好了。要是還嫌少,既再納上十幾二十個,我保證沒意見。”何輕語冷笑道。

“語兒,以前的事,你到底還要介意多久?”言庭羲眸底閃過一抹無奈,“納她們非我所願,送走她們,我是心甘情願的。語兒,昨天我說的話是真的,你要相信我。這一生,除了你,我的眼裡不會再有別的女人。”

“我......”何輕語緊緊地咬着下脣,在他把姬妾送出府,妥善安置好後,她已經學着慢慢放下,只是還差那麼一點,纔會不時拿出來說道說道。

“語兒,你是我的妻子,是要跟我相守到老的人,我不會做那些讓你不開心的事,弄得家無寧日。”朝堂上的紛爭,戰場上的殺戮,讓言庭羲厭倦,他不願家中也硝煙瀰漫,妻妾爭寵。

何輕語看着他真誠的眼睛,道:“我知道了,我不會再介意你過去的事,我會相信你。”

言庭羲吻吻她的臉頰,翻身仰躺在軟墊上,問道:“你去玉如齋做什麼?”

“從醇王府出來,我看時間還早,就道玉如齋買了一套頭面去看沈先生。”何輕語坐起身,攏了攏頭髮,整了整衣襟。

“醇王太妃沒事了?”言庭羲微微挑眉。

何輕語看着他,道:“她像個小孩子,要哄才肯喝藥,所以明天我還要再去一趟。”

“好。”言庭羲勾起一邊嘴角。

“你吃醋了?”聽他聲音有些不對,何輕語眨眼問道。

“吃醋?”言庭羲坐起來,好笑地看着她,“我會吃醋?難道我還比不過那個書呆子?”

何輕語橫了他一眼,正要說話,馬車在王府門外停了下來。話題到此爲止,兩人下了馬車,先去給太妃請安,再回隰桑院休息。正月初九到正月十四,何輕語每日都會去醇王府看望醇王太妃,哄她喝藥陪她聊天。在何輕語精心照料下,醇王太妃痊癒,又能起身打理內務。

“語妹妹,謝謝你。”陳爍誠懇地向何輕語道謝。

這幾天,這是陳爍對何輕語說的最多的幾個字,何輕語聽得耳朵都要起繭了,對他的客氣,有些無奈,笑笑道:“明天我要進宮,就不過來了,你好好照顧乾孃。”

“我知道,我明天也會陪母妃去宮裡赴宴。”陳爍道。

“好,那我先回去了。”何輕語笑着轉身向府門外走去。

“語妹妹。”陳爍喊道。

何輕語停步回頭,眸光清亮地看着他,問道:“還有什麼事?”

“我我我......”陳爍臉上泛起可疑的紅暈,口吃的老毛病又犯了,“我想......請你吃飯,謝謝......你這麼多天對我母妃的......照顧。”

“不用了,爍哥哥,乾孃對我那麼好,我照顧一下乾孃也是應該的。”何輕語笑,明眸流轉,“等你成親的時候,再請我吃飯好了。”

陳爍臉上的紅暈褪去,低下了頭,“臥室不會成親的。”

何輕語皺了皺眉,“爍哥哥,別說傻話。”

“是真的,我是不會成親的。”陳爍擡頭看着何輕語,眸底有着悲傷的神色,“我唯一想娶的人已經嫁給了別人,我還能娶誰?”

何輕語黯然垂臉,弱水三千,他只願取一瓢飲,即使她已爲人婦,他仍固執地站在原處等候。她要如何勸他放棄這無望的等候?

“語兒!”何輕語聽到熟悉的呼喚聲,回頭,看到穿着緋色朝服的言庭羲大步走了過來。

“你怎麼來了?”何輕語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要下雪了,我來接你。”言庭羲笑着向陳爍點了點頭,牽起何輕語的小手,緊緊地握在掌中。

“我們走吧!”何輕語拉着言庭羲向門外走去,沒有回頭看陳爍一眼,行動比語言更有說服力,她只能這樣殘酷的讓他認清事實,她和他永遠都沒有可能。

陳爍臉色慘白,雙手緊握,看着漸漸遠去的身影,閉上了雙眼,掩藏起眸底的痛苦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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