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話一說出口,靜兒也知失言,只是話說出口,就收不回來,她眸底那抹懊悔轉瞬即逝,又恢復了怒目圓瞪的表情。

何輕語是徹底被賜死這兩安給怔住了,就算她佔據了汾陽王妃這個位置,她也罪不至死吧!這位置又不是她強要的,也不是言庭羲願意給她的,她和言庭羲都是被那張聖旨所誤,說到底他們也是受害者。這個看起來這麼嬌嬌弱弱的女子,心腸怎麼這麼狠毒?嫌她礙事,等大皇子登基後,下個旨讓她和言庭羲和離,或者讓言庭羲休妻,爲什麼要她的命?愛人沒錯,可愛人愛到不惜害死無辜的人,就太過份了!

何輕語臉色一沉,語帶嘲諷地道:“敢情是王爺誤會你的一片癡情了。”

靜兒從地上掙扎着站起來,腫大了一倍的臉上全是憤怒和恨,目光 冷厲,“何輕語,雖然我不知道你用什麼法子迷惑了六郎,但是我相信總有一天,六郎會知道你險惡用心,知道我對他所做的一切。到時候,我會讓你這個賤人死無葬身之地。”

何輕語看着一臉戾氣、品出惡言的靜兒,揚脣冷笑,人蠢無藥診,在這個時候還能說這種話,真是人頭豬腦,廢話也別說了,該怎麼着就怎麼着,掌完嘴,把人往莊子一送,這事也就了結啦。

何輕語轉身要去院門外喚人進來,只是她還是低估了靜兒對她的恨,她這剛一轉身,靜兒就一頭撞了過來。何輕語沒有提防,靜兒又是用盡全力。“啊!”的一聲,沒穩住的何輕語,整個人撲向大地。

這時一道身影閃過,接住了何輕語倒下的身子。而靜兒就沒這麼幸運,她身體本就弱,又被掌了十幾巴掌,剛纔還用盡了全力,所以在撞倒何輕語後,她力竭,重重地摔了下去,她手被綁在身後,這次也掙扎不起來,狼狽地趴在地上,紅腫地臉貼地泥土,大口地喘着粗氣。

何輕語沒感覺到疼痛,緩緩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久違的臉,“綺兒!”

見何輕語要摔倒,充當暗衛保護她的十七情急之下現身相救,只是十七沒想到,四年沒見,何輕語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這讓十七有些感動,小姐居然還記得她!記得她這麼個小小的婢女,眼眸有些許的溼潤,喚道:“小姐。”

站在院門外的言庭羲聽到何輕語的叫聲,快步走了進來,看到被十七抱着的何輕語和躺在地上的靜兒,走過去扶起何輕語,“王妃,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何輕語搖了搖頭。

靜兒的臉色更灰暗,眼中的淚水滴滴往下落,打溼了地上的泥土。是她在地上趴着,六郎爲什麼不來扶她,卻去扶那個什麼事都沒有的小狐狸精?又氣又恨,人一下就暈厥了過去。

靜兒的暈厥沒有讓言庭羲有絲毫動容,他盯着十七身角上的灰塵,沉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十七把靜兒撞倒何輕語的事說了出,掐去前面靜兒和何輕語的對話,只把靜兒說何輕語迷惑他的那句話說了出來。十七回答言庭羲的問話的態度,讓何輕語臉上異樣的神色更加凝重。

言庭羲眼中閃過一抹殺意,厭惡地盯着靜兒,薄脣齒微啓,冷冷地道:“盧五勇,你立刻把她送去鷹潭莊,叫老東頭找兩個婆子好生伺候着。”

“是,王爺。”盧五勇低垂的眼中精光閃過,言庭羲的言外之意,他明白,沉沉地應了一聲,帶着兩個婆子把靜兒拖了出去。等靜兒再醒來時,已經在馬車上了。

曾經熱鬧的兼葭院就這樣空置了,何輕語有些唏噓地和言庭羲一起回隰桑院,一路上不時看到躲躲閃閃的身影。何輕語勾起脣角,那淺淺的笑容裡隱隱透出幾分無奈,以妻妾爭寵之名清除了兩個眼線,又打發了一堆掩人耳目的下人,辦法雖好,明天,不,只需要幾個時辰,她的善妒之名就將在城中傳揚開來,她就要當妒婦了!

回到院中,何輕語沒有陪言庭羲一起進暖閣,而是扶着子衿的手,去下人房看添香。添香正坐在牀上,得意洋洋地在跟照顧她的兩小丫鬟,炫耀她的機智。何輕語笑罵道:“都變豬頭了,還這麼聒噪。”

“王妃,那個靜兒,你怎麼處置的?”添香好奇地問道。

“掌了嘴,送到城外莊子裡靜養。”何輕語淡笑道。

“王妃就是太心軟,象靜兒那樣的惡婦,王妃應該要好……”子衿舉手拍在添香的後腦勺上,打斷了添香的怨言。

何輕語笑了笑,拍了拍添香的手,“你這幾天好好休息,不要當差。我叫齊家的多做點好吃的給你吃。”

“奴婢謝謝王妃!”添香喜笑顏開,扯到了臉上的傷,痛得呲牙裂嘴。

何輕語起身回了暖閣,進屋後,沒看到言庭羲,何輕語也懶的問,斜靠在軟榻上,閉上眼睛,眉尖微蹙。

子衿忙問:“王妃,要不要熱茶?”

“不用了我想眯一會。”昨夜沒睡好,今天又勞累了大半天,何輕語覺得很疲倦。

“王妃略躺一會兒,只別睡着了。”采薇抱過錦被給可輕語蓋上,“一會該用午膳,王妃等用過膳再睡吧。”

“恩,我不睡,只略歇歇。”何輕語聽到言庭羲進門的腳步聲,閉上眼睛沒動,她不想應酬他。

言庭羲對着采薇和子衿揮手,“你們都下去吧。”

等兩個婢女退出房,言庭羲在軟榻邊坐下,柔聲問道:“語兒,生氣了?”

“有什麼可生氣的?我可沒那麼的氣性,我只是乏了,想歇歇,請王爺,別吵妾身。”何輕語翻身,用背對着言庭羲。

言庭羲想了想,道:“二七……綺兒的事,我可以解釋。”

“沒這必要。”何輕語淡淡地道。

何輕語說沒有必要,可言庭羲覺得有必要,他也不管何輕語願不願意聽,就把當年被東瀛暗子刺殺的事說了出來,俯下身子道:“我派十七去你身邊,沒有別的意思,只是爲了查實是你否是東瀛的暗子。”

何輕語聽到他說他懷疑她是東瀛暗子時,怒了,猛地坐起身,不料她起的太急,額頭一下子碰到了言庭羲的鼻子。

言庭羲鼻子被撞痛,眼淚差點掉出來,捂着鼻子,可憐巴巴地道:“語兒,爲夫鼻子好痛!”

何輕語冷笑,“何活該,誰讓你湊這麼近說話的。”

言庭羲放下捂鼻子的手,苦笑道:“好好好,是我活該。娘子,爲夫已經把事情說清楚了,你就別生氣好不好?”

何輕語瞥了言庭羲一眼,“我是有那麼一點點生氣,不過事情既然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我再生氣沒必要,何況綺兒剛纔也救了我。”

不想再跟言庭羲多說,何輕語重新躺下,拉好錦被,閉上眼睛,道:“王爺沒什麼事,就請出去吧,妾身要歇會。”

“我不吵你,我在這裡看書陪你。”言庭羲隨手拿起一本書。

言庭羲坐在一旁,何輕語無法安心歇着,重新坐了起來,想了想,道:“言庭羲,其實靜夫人並不是想害你,她只想當你的王妃,陪在你的身邊而已。等事情解決後,你還是接她回府吧!”

言庭羲擡頭直視何輕語,道:“語兒,我留她一命,只是顧念他父親的那一箭之恩。”

“靜兒她只是用錯了方法,既然沒造成什麼嚴重的後果,你就原諒她吧,別辜負了她對你的一片情意。”何輕語嘆道。

“我和她沒有情意,讓她進門,是我一時糊塗。”言庭羲眸底寒光閃爍,握緊了手中的書。

“你這麼精明,怎麼可能會一時糊塗?”何輕語質疑地問道。

何輕語的褒獎他精明,言庭羲很高興,但是用質疑的口氣說出來,卻象是貶意,皺眉道:“語兒,我是人,也會犯錯。”

“哦,那你是怎麼一時糊塗,納她進門的?”何輕語有些好奇地問道。

“我本意是想認她爲義妹,以兄長的身份照顧她。可是她父親說她身體嬌弱,恐嫁到別家沒有子嗣,夫家會以無子爲由休棄她回孃家,求我納她入門。我當時也沒想太多,就答應下來,現在想來,是我被她算計了。”言庭羲實言相告。

“七出之條裡,的確有無子這一條,她父親有這種擔憂很正常啊!怎麼會讓你覺得被算計了?”

“她嫁過去是嫡妻,就算她沒有所出,她可以夫納妾,妾生之了,同樣是她的兒子。無子不能成爲休妻的理由。”言庭羲解釋道。

“就算她不會因爲無子被休,可是她喜歡的人是你,當然不願意嫁給別人,就算她算計了你,這也情有可原。”何輕語幫靜兒說話。

言庭羲冷哼一聲道:“凡是喜歡我的女人,我都要納進門,這王府只怕住不下。”

這南京城喜歡言庭羲的女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要全納進門來,這王府起碼要擴建一倍以上。

“但是,靜兒和那些女人不一樣,你也喜歡她啊!”

“我什麼時候說喜歡她了?”言庭羲皺眉,“蒹葭蒼蒼,白露爲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蒹葭院,原是爲你準備。”

何輕語不相信,“不可能吧!”

“語兒,對自己這麼沒有自信?”言庭羲微微勾起的薄脣,笑着問道。

“既然是這樣,那爲什麼靜兒會住進去?”何輕語反問道。

“就是因爲她一再央求要住進去,我纔會懷疑她別有用心。”言庭羲應答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