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的話一針見血,稱呼也由姑爺變成了王爺,是疏遠,是嘲諷,是防備,更有着對言庭羲冷落何輕語三個月的不滿。
“何家的勢力在方叔故意讓十七,不,綺兒去語兒身邊時,我就已經有所瞭解。”言庭羲直視何方,目光清澈,神情擔蕩,“朝堂上的爭鬥日益尖銳,王府內眼線密佈,可是皇上仍舊對我不放心,在醇王府和三皇子同時上旨請婚的情況下,卻把語兒指給了我,皇上的目的不言而喻。以皇上多疑的性格,我若是歡天喜地接受了這個指婚,皇上不但不會滿意,反而會更加忌憚找。冷落語兒既是爲了保護王府,也是爲了保護她。”
言庭羲說出了大部分事實,但是這顯然無法取信何方,他眼中帶着顯而易見的懷疑,沉聲問道:“既然如此,王爺爲何突然改變態度?讓我家小姐身陷險境。”
“我的風流名聲和語兒的絕色容顏,這樣的謊言根本不會有人相信,皇上能容忍三個月,已是極限。而且不止皇上欲除我而後快,醇王、醞王同樣嫌我礙事。他們要逼我出手,只有這樣他們纔有理由剷除汾陽王府。他們爲了逼我出手,不惜將語兒拉入險境。”言庭羲黑瞳微眯,閃過一抹冷冽寒光
,“既然虛與委蛇已經沒用,我就給他們致命一擊。只是要同時對付這麼多人,我的人手不足。方叔,我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王爺,何家的勢力只在民間,並不涉及朝堂,不讓上位者覺得何家是一個威脅,既是生存之道,也是何家歷代家主秉行的原則。”何方語氣稍頓,“王爺,何家這點小小的勢力只怕幫不了王爺的忙。”
言庭羲挑眉,問道:“方叔,當何家家主面臨生命之危時,是否還會秉行這項原則?”
“王爺這是在拿我家小姐的性命威脅老奴?”何方冷冷地問道。
“不是威脅,而是事實。”言庭羲直視何方,“方叔,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何方久久不語,半響,長嘆一聲道:“王爺,這事太重大,老奴做不了主,還是請小姐來做決定。”
何家這一代只剩下何輕語,雖然她還沒到何家家規規定接任家主的年齡,但是要動用何家暗中勢力參與朝堂爭鬥,必須要得到她的同意。
派人把何輕語請進書房,何方把畫情原委一說。何輕語勝色凝重,何家能屹立數百年不倒,改朝換代也不受影響,都是因爲這份不顯山,不露水、不引起上位者忌憚的勢力。現在要把這份勢力由暗轉明容易,可是等事情了結後,若是失敗,性命不保,也就不用多說。若是成功,由明轉暗卻艱難。暴露的不僅僅是何家勢力,還把何家推到了風口浪尖,數百年的基業有可能毀於一旦。
何輕語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摒息片刻,緩緩地呼出去,睜開眼睛,眸光炯亮,“讓父王母妃離京,調走他們的人手,太危險,我們不需要冒這個險,我們可發用其他的辦法。”
“什麼辦法?”言庭羲問道。
“王爺,如果邊境不平靜,皇上會派你帶兵出征嗎?”何輕語挑眉問道。
言庭羲輕拍額頭,真是該死,他和幕僚們都太過關注問題的表面現象,居然忘記了兵法中“圍魏救趙”和“調虎離山”之計。放下手,揚起愉悅的笑容,看向何輕語的目光如同看着一個價值連城的珍寶,誠心道:“語兒謝謝你的提醒。”
何輕語垂瞼,避開他的灼熱目光,淡淡一笑道:“王爺容氣。”
何方長舒了口氣,小姐這法子好,既不用動何家的勢力,又能化解汾陽王府的危機。
時辰已經不早,言庭羲又急需回府安排,兩人便辭了何方,出宅門,上馬車回王府。
一上馬豐,何輕語就倚在靠墊上閉目養神,任由言庭羲笑得象個傻瓜似地盯着她看。
“語兒。”
“嗯。”
“語兒。”
“嗯。”
“語兒。”
何輕語睜開眼晴,看着言庭羲,脣邊揚起一抹假笑,盡力用比較平和的話氣問道:“王爺叫妾身有什麼事?”
“沒事,就是叫叫。”言庭羲痞痞地笑,清亮的眸中盪漾着萬千柔情,“語兒的名字真好聽。”
真是閒得無聊。
何輕語不滿地橫了他一眼,閉上眼睛,繼續養神。
“語兒。”
這人還有完沒完?
何輕語抿了抿脣,假裝聽不見。
“語兒。”
聽不見!聽不見!
“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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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無聊男人要玩這幼稚的遊戲玩到什麼時候?何輕語咬了咬牙,繼續裝聽不見。
“語兒。”言庭羲伸手握住了何輕語握拳的小手,將那她的小手緊緊地包裹在他的掌心。
何輕語一驚,睜開了雙眼,他握得太緊,她的手抽不出來,臉色微沉厲聲道:“放開我。”
“語兒,我不放,從你嫁過來那天起,你就是我的。”言庭羲盯緊何輕語,眼底有不容質疑的蠻橫,“所以,你別想逃離我的身邊。”
何輕語冷睨着他,“言庭羲,做人不要太過份,已經有那麼女人愛慕你,爲你心碎,少一個兩個,無損你的顏面,拜託你高擡貴手,讓我自生自滅可以嗎?”
言庭羲臉上閃過一抹懊惱的神色,“語兒,你要怎麼樣才相信我對你的真心?”
何輕語嗤笑,鄙夷地看着他,道:“言庭羲,你有真心嗎?”
“語兒,我待你的心可昭日月。”言庭羲正顏道。
“王爺深情,妾身無福消受。”何輕話嗤之以鼻,“這番話,王爺還是留着去對靜兒說吧。”
“我對靜兒沒有男女之情,她只是故人之後,我納她入門,只是爲了方便照顧她。”言庭羲實情相告。
“你們的事,與我無關。”何輕話冷冷地道。
“語兒,結髮爲夫妻,恩愛兩不疑。生當長相隨,死當長相思。”言庭羲雙眸直視何輕語,語出驚人,“你我生同衾,死問穴。”
“男人的誓言如鏡花水月,虛無飄渺。”何輕語冷笑,一字一頓,“言庭羲,我永遠都不會相信你。”
言庭羲臉色驟變,何輕語話裡的決絕深深地刺痛了他,“語兒,是不是要等到有一天,我爲你生,爲你死,你方纔信我?”
這話說的嚴重了,何輕語一時之間不知道要如何回答。馬車緩緩地停了下來,王府已到。何輕語迴避了他的問題,也無視他眼中的期盼。
兩人去見過太妃,陪着太妃閒話幾句,何輕語回隰桑院休息,言庭羲去了隱銘居,正事要緊。反正他們已經是夫妻了,有一輩子的時間,讓她知道他的真心,接受他的愛,不急在這一時。
何輕語一進屋,暖氣撲面而來,夾雜着淡淡的水仙花香氣,婢女們服侍着換下大衣裳,只穿着家常桃紅繡花風毛窄裉祆,桃紅繡風綾裙,坐在暖閣的軟榻上翻看醫書。
第二天是臘月二十三,過小年,小年是祭竈是個大日子。俗話說女不祭竈男不拜月,這天就沒何輕語什麼事,到太妃院子陪着太妃抹葉子牌玩,輸了個精光。
把太妃哄得笑開了懷,一高興,賞了幾件好東西給她,彌補了她的損失。何輕語也就高興了,笑得眉眼彎彎。
言庭羲一早就被叫走了,晚上沒有過來,何輕語不甚在意。靜兒和方素琴這兩個刺頭沒出來鬧事,所有姬妾都老老實實的呆在院子裡。
臘月二十四,府中的婆子媳婦丫鬟們都在忙着掃生,緹兒一邊掃一邊唱:“二十三,祭竈官;二十四,掃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蒸棗山;二十八,貼年畫;二十九,去買酒;年三十,吃餃子;年初一,躬脊兒……”
何輕語在房裡練字,聽她唱的有趣,推窗笑道:“你這是從哪裡學來的?往年都不曾聽你唱。”
“是張嬤嬤教奴婢唱的。”緹兒跑到窗下道。
“這小調挺好聽的。”何輕語笑道。
見何輕語喜歡,緹兒唱的越發的起勁。添香幾個不服輸,把知道的小調都唱了起來,院子的歌聲此起彼伏,非常的熱鬧。
二十五日,言世臣在書房裡寫好了春聯,安排着給各院子送過去貼上。秦嬤嬤、文嬤妨指揮着婢女們貼福字、貼窗花,言庭羲派來保護何輕語的那四個木頭男負責貼春聯,往樹上掛五顏六色的絹花。
言庭羲中午來時,院子煥然一新,紅紅火火的,花團錦簇,一派過年的歡樂景象,眸光微閃,笑容燦爛。進屋卻沒看到何輕語,“王妃去哪裡了?”
“回王爺的話,王妃去大廚房看人磨豆腐去了。”采薇忍着笑,回話道。
言庭羲啞然失笑,走進暖閣,在何輕語常坐的位置上坐下,隨手拿起放在旁邊的書,是一本醫書,微微皺眉,她對開藥膳店就這麼熱心?放下醫書,隨手又拿起一本,卻是一本佛經,雙眉皺得更緊了,她要是心如止水,波瀾不驚,他可怎麼辦?
“這是王妃常看的書?”言庭羲拿着佛經問采薇和緹兒道。
“回王爺的話,佛經是太妃的,因爲字太小,太妃看着費神,王妃準備重新抄了份大字的給太妃。”采薇道。
言庭羲鬆了口氣,揚脣笑了。